《烟雨欧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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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欧洲行-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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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再拼搏,组织资金再发货,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他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回来的。

    回家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一年,买卖到是开头了,但象在国内和国外各泼了一盆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事情了了。想到回国回家,心情是惶惶的;想到买卖,心里同样是惶惶的。回家怎么说?跟局里和家里都不知怎么说!

    他在飞机里上厕所,解完手洗手时,无意间晃到镜子中的自己。他仔细看看镜子里的那个人,觉得十分陌生!消瘦得多了!皱纹多且深!尤其是嘴两侧的两道和抬头纹!而且目光阴郁,深邃黯淡;明亮的发黄的灯光,从镜子上方呈掠角度照在那张黄白色的脸上,加上静电作用,使头发蓬散不整,整个人显得憔悴衰老。前额的发迹处,已经形成了一小捋白发!去年那儿才有3根呀——那是他数了有几年的根数!他妈的,纯粹是发愁发的!他侧低头,抿嘴朝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轻轻道:“必须成功。”然后用水抹瑟抹瑟脸,用卫生纸擦干;又用梳子沾水栊栊头,振作一下,才推门出来,走回坐位。

    他将头倚在椅背上,觉得十分倦殆。就眯缝起眼睛,那么着闭目养神。不知怎地,眼前总现出厕所镜子里的姬逸夫摸样。心想原来那就是自己——我!他堕入了遐想:其实,我们平时很少有机会去认识自“我”。我们的肢体被欲望驱动着,从呀呀学语到灵魂出壳,不停地在人生的路上跑啊跑的。那抽象的欲,就象一个无形的魔,无时无刻不在变:或海或山,或大或小,或方或园,或红或绿,或窜或跳……;我们的肉体就痛苦、扭曲、冲动、拼命地去合。欲是想当然的、疯狂的、非理性的、无限度的、无控制的,所以往往也是不现实的;却苦了拼命去合的它的形——我们的肉体。你看那镜子中的姬逸夫不正是他欲的奴隶吗?奴隶能有好果子吃?你看他欲的形——一付不堪重负的摸样。不是吗?不正是“我”的事业心,决定了我的匆匆行动?可谁又没有事业心?但要现实才行。你一直以来太想当然了,太疯狂了,太非理性了,太无限度了……你合你心里那个欲太贴切了。匈牙利这个大瓷缸是你巨方商检局给的那个小金刚钻能琚的了的?唉,这个欲真好了得!要不有人造出了耶和华、安拉、释迦莫尼和无数的世主来整治它?

    ……那么想着,姬逸夫入梦了。

    他在首都机场打了个“的士”,在北京火车站对面的邮局前下了车——那是他头几天上飞机前跟关丽约定的见面地点。

    关丽早晨7点就到了——她正好在北京出差。关丽在台阶上就看见他了。姬逸夫左肩挎着一个提包,右手拉着一只沉重的大行李箱——里面装了不少在市场收集的样品。关丽迎上前。俩人面面相对,不知言何。看到姬逸夫一付消瘦、疲惫的摸样,关丽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一年来的风雨阻隔;电话中的恩怨气话;每日里只身孤影的游移……那是两人共同的感受。关丽问飞机几点到的?姬逸夫说7点,挺准时。关丽说怎么样?咱们搭10点多的车回巨方?姬逸夫说不行,还得给别人捎的材料送去。

    他们把提包和行李箱存了小件,雇了一辆三轮车,往广安门大街方向行去。

    老贝在广安门大街的一条小胡同里开了间办事处;这次要姬逸夫给他的一个叫智镐的堂弟和一个叫贝云的侄子,捎回来了公司文件,叫他们赶紧办签证去匈牙利。

    小费周折,总算找到了那条胡同。所谓的办事处在一个糖葫芦似的连串院落的尽里边的一间里外屋里。一个老头说那俩小子出去了,一会就回来。姬逸夫和关丽就在屋里等。按说久别胜新婚,俩人应当好好亲热亲热。可是姬逸夫说什么也热不起来。姬逸夫在旁琢磨关丽,关丽也不冷不热的。姬逸夫总在设法找话,可总聊不起来;他一直跟她讲匈牙利的生意。姬逸夫有时想显得亲热些,楼住关丽吻她;关丽却将他推开了。俩人生分许多。

    姬逸夫心里不安。

    正在此时,两个毛头小伙进来了。一个三十多;一个二十多,是农村孩子的那种感觉。都管他叫姬大叔。

    姬逸夫就把有关文件一五一十地交给他们。又把匈牙利使馆位置告诉他们,叫他们抓紧到匈牙利使馆去排队签证,老贝还盼你们早些去匈牙利呢。俩个年轻人问了不少问题。姬逸夫一一做了解答。然后就告辞出来。

    出来已经9点多了,在一家叫《老三届》的饭馆里吃了饭。在街上瞎逛了会。俩人慢慢的话多些了。

    傍晚8点,他们乘火车离开京城,返还巨方。

    回国后的几件事是按例的:找郭局长、毛局长汇报;跟弓复利面谈;向老母亲和岳父岳母大人请安;跟局里的人见面寒暄、应付……姬逸夫满脸带笑,把一腔的真情留在心里。

    弓复利说郝局长得了癌症,正在北京治疗;又叨叨说他们公司里揭不开锅了,问姬逸夫能不能给退回点钱来好开支。

    姬逸夫把先后两个裤衩货柜销售的状况都跟他说了,还说老贝手里拿着准备做衬衣的6万,现在钱都在货里,手头只有廖晋生最近打来的2万5千块的退税款,连发货还没钱呢。弓复利说2万5就两万5,否则年前没法开支了。姬逸夫心里老大的不满意:这是国际投资合作!按照协议,你们钱还没投够呢!这倒好,又找回去2万5!这是闹着玩呐!我诚心诚意地一门心思地奔这事去了,将来还不把我给晾干儿了?!可你能怎么样?又是亲戚。没几天,姬逸夫把钱转给了弓复利。

    弓复利和姬逸夫约郭局长好几次了,请他出来唱歌,就手汇报工作。弓复利说你不知道,现在巨方实行唱卡拉OK,办点什么事都得到歌厅,歌厅简直遍布大街小巷,据说连美国之音都广播了。现在领导都好这个,咱把郭头约出来,玩高兴了,他有办法,准能弄点资金出来。这天晚上6点多,郭局长打的来了。姬逸夫问怎么没坐专车?郭发草草道,麻烦、碍事。姬逸夫想道,可不?过去请局长吃个饭,还得好生招呼司机,好象连局长都劲着为司机招呼;而且司机也不含糊,吃了饭,不是要烟就是要酒——讨厌又麻烦。他们先找一家饭馆吃了点饭,一边把去年买卖和今年要发货没钱的事大慨齐地说了。郭局长一个劲地说工作太忙,太忙,不得时闲。说及钱,局长说现在局里忙着给职工盖房子,钱很吃紧,不好筹措。口风挺紧。姬逸夫就把裤衩的情况汇报了,关键是货不到销售旺季,而外贸有不理解,哪天还得请局长出面作陪,跟薛总吃顿饭,摆平摆平。听说是薛肃望,郭局长说还挺熟,满口应承。

    饭毕,弓复利和姬逸夫就说请局长去唱歌。郭局长笑道:“小姬,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国内跟国外也差不多了。要去咱们就都得放开些,别跟在匈牙利似的……那不是白花钱?”

    姬逸夫觉得那么扎耳朵,这可真不象个局首长说的话。但,也只好笑笑而已。弓复利领着到了歌厅一条街——乐康街,找了一家卡拉OK,不巧老板说这两天快过年了,公安局查的特紧,都不敢开。弓复利等一听有些紧张,只好作罢。最后找了一家歌舞厅,进去看了一场歌舞演出才算罢了。期间,郭局长出主意道:“小姬,你不妨找找毛局长,看毛局长能不能设法给抽点钱……不过,”又转向弓复利,“你们也太不象话了,就不能再找点资金。”

    弓复利只是尴尬地笑。

    郭局长又说:“小姬,他们公司也是的,你看,郝局长又住院了。我真是心里挺难过的。等郝局长回来,去家里看看,买点东西。唉,人呀!”无限感慨的样子。

    眼看时间不早,他们就出来了。

    姬逸夫说改天请毛局长出来汇报大家再在一起尽兴。

    就快过年了。有关资金的落实毫无进展。姬逸夫局里找了几次郭局长和毛局长。咬牙给两位局长各送了一个信封。都是借谈工作之机,趁办公室没别人时直接放在桌子上的。嘴里就说感谢领导对工作的支持,今后还得多关照云云。两位局长都笑咪咪的,都说不是业务不太好吗?等以后赚了再说嘛!姬逸夫强作笑颜,反正就是跟甲西合作挣得那7000美金——还有3万多人民币的退税没到帐,还有跟贝大亮合作挣的那30万福林,裤衩的事就不提得那么仔细了;嘴上说反正总帐算下来略有赢余。他心里知道其他处室的头头,都得进贡。去年他在公司时不是年前也进了?!尽管此等事体是秘密进行的,但到头来总是弄得路人皆知。那原因是方方面面的,大家表面上于此噤若寒蝉,私下里俩俩至交相逢,还不是头等的话料?结果其效应犹如网络。现时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从文化大革命起,党政工团妇已然就不好保密了。但姬逸夫知道厉害关系,所以坚决守口如瓶——眼下他与局里也没那么多的人际关系,这倒也好。他知道他给的不多,但总比不给强——总归领导掌控着WB公司的生杀之权!

    姬舵夫那儿也没门,说老曹还在等贷款!

    弓复利那儿更没办法。

    姬逸夫回来第二天就联系王煎,最后总算联系上了。不过也是瞎掰,王煎说睡袍还没处理——没人买。那十一万衬衫定金人家工厂不给,嫌不要货了。姬逸夫说那怎么办?王煎说只好再跟他们要。另外,正在从北京贷款,快批下来了,一旦拿到款就先还你,你放心吧。

    廖晋生的电话一直追着姬逸夫。姬逸夫去过廖晋生办公室一次向他解释无法还款的原因。但廖晋生面色十分难看,无法理解。说姬经理,您必须按合同办,任何道理在我这都不成其为道理。我无法向总经理交代,无法向科员交代:您不还款,我们科今年的奖金都得扣发!我今年是新官上任啊!我这别说三把火了;您这一把火就把我烧死了!姬逸夫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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