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主任,人要说真话,不要自欺欺人。国家并没有培养我,造就我,是我自己培养了我自己,造就了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勤奋的学习,勤奋的努力,考试不及格,学校会招收我吗?我是以自己的勤奋和才能获取的文凭和工作,不是国家施舍的文凭和工作。假如我一无文凭,二不会英语,外事办会要我吗?今天我可能还在大街上扫马路,掏大粪。”
“你这是强词夺理,荒谬绝论,国家不出钱,不培养你,你上什么大学?你上得起大学吗?又哪儿来得文凭?”
她冷然一笑,说:“国不为民不为国,民不为国不为民,父不为子不为父,子不为父不为子。”
“你既然知道这些道理,为何执迷不悟?”
“国不为民,民不为国,父不为子,子不为父。”
“你……你说什么?我真为你惋惜。你先回办公室好好考虑考虑,反省一下。”
“我没什么好考虑的,也用不着反省,如果让我放弃我拥有的权力和人格,那我辞职。”
“你先回办公室,等候处理。”主任发怒了。
她离开主任办公室,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同事问她,主任找她干吗?一定有什么好差事交给她。她懒得说话,只是摇头。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她最气恼的是,父亲做事这么绝情,简直跟疯狗一样。她心情惆怅,阴郁。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曲晓颖,约她中午下班过来吃午饭。曲晓颖答应了。
她和办公室的人打了一个招呼,去葡萄架下坐坐,如果有人来找她,就说她在葡萄架那里,或者去叫一声。
她拿了一本英语词典,一本英语《世界旅游杂志》来到葡萄架下,找了一处阴凉地坐下。
上班期间,在葡萄架下,你只要是看书学习,或者谈论工作,都是要求积极上进的人,领导刮目相看。她这是用词典和杂志遮人耳目,免得让人看出来她不是在学习,而是不想待在办公室里受到约束或者偷懒。
她把词典和杂志搁在腿上,头靠柱子,闭目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她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幕,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她原以为,父亲定会先去乐团找乐团领导控诉一番,如果乐团领导不管、不干涉,父亲定会动杀手锏,把她的事告诉外事办领导,让领导出面做她的工作,让单位用规章制度制约她,甚至用处分、留单位察看半年、一年威慑她,假如她毅然我行我素,执迷不悟,单位便会动真格的,要么记过处分,要么留单位察看一年。然而事态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父亲并没去乐团找乐团领导,而是先去了她的单位,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叫苦不迭。汪主任询问她时,她原想编造一个谎言,不承认自己在谈恋爱,后来,她还是改变了主意,以不吭声来默认此事,看汪主任怎么说。当汪主任说出那番话后,激将了她:“国家培养了你,造就了你。”这句话不是和父亲说得一样吗?“父母培养了你,造就了你。”她越听越来气,浑身火烧火燎。成功——就是国家或父母培养造就的,失败——就不是国家或父母培养造就的,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样的好事谁不会去做,连三岁小孩子也会这么说,这么做。国为民,民为国;父为子,子为父天经地义。国不为民,为谁?父不为子,为谁?民不为国,为谁?子不为父,为谁?荣耀归自己,灾难推给别人,世界上那有这种愚昧无知的道理!怪不得说,国家兴旺,皇帝万岁!国家衰亡,匹夫砍头。如果国家兴旺,匹夫万岁!国家衰亡,皇帝砍头,那我们就真正过上幸福的生活了,那还有什么你培养我,我造就你。庸人自扰,自欺欺人。
“你是搞什么工作的?在那个部门上班?看你蛮刻苦钻研的吗?”
她眼前竖立着一位中年男子——笔挺的裤子,条纹短袖衬衫,光亮的皮鞋,将他衬托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此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个头中等,皮肤好像经历过风吹雨淋,目光中闪烁一种热情的感染力,语气中夹杂着广东话。
她连忙起身,妩媚地一笑,说:“在外事办。”
“英语翻译?”
她惊讶的望着来人。
突然,那人用英语和她交流起来。她先是一愣,然后用英语回话,两人你来我往,用英语交谈着。从谈话中,她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此人名叫——林升,香港人,现在深圳开了一家从事转口生意的贸易公司,是该公司的老板。这次是与市外贸局洽谈一笔进出口生意,偷闲来到葡萄架下溜达,溜达,正巧看见她在思考问题,手里拿着《英语词典》和英文版《世界旅游杂志》,想必她是一个从事对外工作的,很感兴趣,上前搭讪。
“你英语不但说的好,普通话说得也标准。北京人?”
她一脸灿烂的笑容:“老家在河南,在哈尔滨长大。”
“看样子……你父母一定是个做官的,官位还不低。”
她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着说:“打你的气质、工作、谈吐、英语,普通话,一般平民百姓的孩子是很难做得到。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想了一下说:“军人,在军区后勤部工作。”
“一定是个将军。”
她嫣然一笑。
“想不想去深圳工作?不过,你是吃皇粮的,在香港叫做公务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工作,人人羡慕。”
“与你们做老板的比起来相差远了。”
“此言差异。在香港或国外,人人都想争当公务员,你知道为什么吗?”
“工资高,待遇好。”
“对。在香港,除了生意做得好的老板,没人能与公务员相比。公务员不但钱拿的多,待遇也好,而且名誉也好听,并且拥有权力……”正说着,外贸局办公室的秘书来叫林升。
“你若是到深圳办事来找我,我会热情地接待你。哪天你不想干公务员了,到我公司来,我会给你一个适当的位置,发挥你的才能。你是一个人才,好好学习。”说着,林升随着秘书离去。
望着远去的林升,她手握他的名片,心情异常激动,像吃了一粒兴奋剂,血液在血管里快速流动。哪些惆怅、烦恼随着兴奋一骨碌跑得无影无踪。
俗话说,制约人的是生存,制约生存的是物质,制约物质的是工作。一个人没了工作,也就失去了物质,失去了物质也就失去了生存,生命将会停止。多可怕啊!远比上绞刑架还要可怕。所以,聪明的人玩弄和制约的是别人的生存——生命;而愚昧的人玩弄和制约别人的只是微小的利益,涉及不到人的生命。
一个人惟有掌握命运,人生才是最有意义的,他不会因为唯唯诺诺,苟且偷安地生活一辈子而悔恨自己,愤世嫉俗。
“市政府大院真美啊,简直像一个公园。”曲晓颖赞叹道。
“你没来过?”
“我哪有资格来这里,要不是你在这儿工作,恐怕这一辈子也来不了喽。”
她笑了笑。
“哎,前几天,你姐夫来我家找过你,当时我正在洗澡。后来他走了。家里又发生什么事啦?”曲晓颖问。
她叹了一口气,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曲晓颖。
“我准备辞职。”她说。
“辞职?”曲晓颖一脸惊讶的样子。
“我不想做一个让人随意宰割的羊羔。既然我父母放不过我,单位又要处分我,延期学习期,甚至开除,还不如主动辞职。”
“你们单位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单位是不是吓唬你?我想,单位不会这么做的。你只是谈恋爱,又没做什么坏事情,单位不至于这么残酷吧!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三思而行。”
“听汪主任的口气,好像已知道我住在魏思林家了。”
“是你父亲说的?”
“我想是吧。”
“你父亲也是,家里的事怎么能对外人说,也不顾及儿女的面子,连儿女的前途也不考虑,真是少有。”曲晓颖气愤地说道。
她又把那天晚上户籍警和居委会主任来魏思林家的事告诉曲晓颖。
曲晓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每个人都有自尊,她那个样子对待警察,警察肯定会肆意报复。警察是老大,惹不起。谁见了警察不让七分?人们巴结警察还巴结不上,她却得罪人家!岂不是自找麻烦,自找倒霉吗。假如这件事情是警察捅到了单位,而不是她父母捅到单位,事情糟糕透了,有理也变得没得理了,小问题也变成了大问题,无罪也会变得有罪。警察上纲上线是不讲情理,不讲道理的。单位与之比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假如真是警察把事情捅到了单位,那她犯了和小云一样的错误,自认为自己是高干子弟,无所顾忌,目空一切。
“你不应该在领导面前承认自己谈恋爱,应该先问一问领导,是谁说你谈恋爱,让领导拿出证据来,或者什么也不说,和魏思林商量一下,查一查,谁去单位告发了你。”
“肯定是我父母。”
“你先别肯定,应该想想别人,比如户籍警或者居委会主任?还有魏思林的邻居?都不能排除。”
经曲晓颖这么一提醒,她心里一阵惊颤。她疏忽了,难道是警察或者居委会主任,或者魏思林的邻居……
“因为我不相信你父亲会那么绝情,六亲不认,败坏女儿的名声。即使他铁石心肠,固执蛮横,最多不过去魏思林单位找他的领导,让领导出面干涉,不会先去你单位。你父亲辛辛苦苦把你弄到外事办,这么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想,他不会这么愚蠢,这么没知识,没文化。”话音停顿片刻:“当初,宿丽娜和尤键就以为是校方与他们过不去,有意惩罚他们,杀鸡给猴看。殊不知,是那些心术不正,别有用心的人去学院保卫处告发,保卫处抓了他俩,事情闹大了,学院不得不做出决定,处理她俩,以示警示。”
难怪警察询问她的名字、单位、家庭住址?真是警察做的?什么意图?什么目的呢?是不是与魏思林有过节,有仇恨,非得采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法来惩罚魏思林,惩罚她。
“你如果真想辞职的话,还不如调到我们单位。我们单位没你们单位规章制度严。”
她摇摇头说:“只要是国有企业一个样,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