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花和蜂蜜的气味。
芮晓峰走了,魏思林来到书房,从写字桌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思考着什么?
汤玉安:你好!
离别两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你的身影幽灵般的在我的眼睛和脑海里,在我的四周踯躅,唤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和寻觅,这可能是神灵在起作用吧!你的微笑,你的尊尊教导,你那充满希望的精神鼓舞了我,使我在生命绝望的时候看到了光明。
……
人,是多么复杂啊!一切事情决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过去,我生活在一种猜测不透,一种痛苦、惆怅、怨恨的迷网里,我的心变得像铁一样又硬又冷。我丧失了高尚志向的火焰,丧失了对人生美好的期望,丧失了生活的勇气。俨然我变得愈加固执、傲慢,变得疑虑而偏见。
今天,在这寂寞的房间里,当我在脑海中追溯我的全部经历和往事的时候,我明白了,人的精神上的忍受力是极强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摧毁——人对理想、希望、美好生活的追求。使我懂得,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了年华而悔恨,也不因悲伤而怨恨,而是用真挚的感情严肃认真的对待一切。
作为一个人,应该在逆境里比在顺境中更加坚强不屈,遭厄运时比交好运时更容易保全身心。
这句话,使我在迷茫中看到了光明;在朦胧的黑夜里看见了星光……
第二部第十八章
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天黄昏已近,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打中午起,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大片浓密的云从四面八方汇集在一起,布满天穹。闷热的空气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开始显著地颤抖起来,刮起大风,吹得四周天昏地暗。
“婉丽,婉琼,把窗子关起来。”
没多久,倾盆的大雨从铅灰色的天空泻下来。人们可听到它连续不断冲击地面和墙壁的吼叫声。
刚才呼叫人,五十开外,身躯略有些发胖;整个形象显出一种粗糙的、傲慢的、暴发户的……脸上总带着一副胜利者的骄横的笑容;说话时嗓门粗大,皇皇震耳。固执的,近于疯狂的热情,只有在投机冒险事业中妄自得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明显和嚣张。
此人就是岑婉琼的父亲——【岑史峰】,市商业局组织科——科长;一个十足玩弄权术的人;也是一个“望风使舵”的高手。他生就一副聪颖的头脑,不管在工作中,还是在其它事务中,都能够巧妙地发挥他那独特的技能。
别小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却拥有着极大的权力,许多人在命运的十字道口,全听从他的信号灯。他把握人与人关系绝对的主动权。他能从别人的眼神、脸色、口气以及某一个微小的动作中,隔着皮肉窥见人心,还能想方设法迫使你把埋藏在心里的东西掏出来。每逢此时,他就显得愈加老练和自信。人们说他是一个捕捉蚂蚁的能手,能从蚂蚁的深窝中,从大群的蚂蚁中拣出最弱的一只那样心灵手巧,手段多得出奇。
他坐在沙发上,喝茶抽烟,吐出去的烟云,仿佛和他的脾性一样。你看——那像火山口喷出的烟云,突然冲出,慢悠悠的飘向四周,显出一副十足的傲气。
婉琼怀抱吉它正在聚精会神地练习。她对不同的音色表现出一种过敏的感受,对有节奏的旋律流露出近乎痴迷的喜悦,指法坚实而又轻柔。手指下,旋律鸣唱出最诱人的甜蜜;装饰音羞怯,温柔的依附在指节的四周。一件白色点缀着无数小暗花的衬衫将她的脸和手衬托得异常娇柔。抚琴的时候,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少改变,但嘴唇轮廓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睫毛底下的那对眼睛,一种光辉在闪烁。这双眼睛集中了所有的活力——言语和智慧,好像不是人世间诞生的,而是来自童话般的仙国。
自打上个星期天她去过魏思林家,魏思林真挚傲然、严肃朴质的气魄深深地触动了她,她的情感被一种神秘的敬佩和崇拜所支配,一种期待的神秘的而难以言喻的欲望唤醒了她少女时代的一切美梦;唤醒了少女固有的那种趋于浪漫奇遇和赋予幻想的热衷。尤其这段时间来,无论是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或者是烦恼、厌倦也没改变她心醉神迷的情绪。就像一个痴情的少女尽情地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情意中。
婉丽走进客厅,给父亲的杯子里斟满水,然后拿了一只白色点缀着红花的玻璃杯。
“婉丽,中间一家住着什么人?”父亲眉峰收缩。
“一个单身汉。”
“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在文艺界工作。”突然,婉琼答道。
“文艺界……”为了保持这个灵魂与标志的尊严:“在哪个剧团上班?”
婉琼茫然地摇摇头。
岑史峰,指尖轻敲沙发扶手,脸上呈露出一副妄自尊大的神气,像是一个冷酷而富于自信的人。大概凡是有权力享受的人,都能够表示出这种眼光总是仰视或者平视的神态。也许这就是一种小人得志而在外表留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表现。
“爸,妹妹知道他。”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
“他是她的老师。”
“老师?什么老师?”
婉丽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挺胸,嘴上浮现出洋洋自得的表情。一双亮得几乎变白了的眼睛显出冷酷的嫉妒和胜利的满足,就像女人争风吃醋时占了上风才会有的那种眼神。
婉琼惊颤。父亲那紧绷的脸庞,眼睛里迸发的怒火似乎一刹那间就要喷发出来。她慌恐不安,脸色不停地变幻。可一瞬间,她又瞧见姐姐一副不可约制的骄横的神态,恐惧忽地变成忿怒。她满脸绯红,双目死死盯在这张唯利是图的侮辱者的脸上,同时,眼睛变暗了,闪烁了一下,燃起不可遏制的光芒。后来,她短促痉挛地嘘了一口气,忿怒的脸神缓慢消失。这张脸仿佛告诉人们,“一切没什么,无需惊慌。”这张平息后的脸孔流露出冷冷的光泽,表情中,似乎蕴藏另一种更大的渴求和欲望,是那么的强烈,以及对人世间那些虚伪的小人,那些凡人小事的琐屑的艰辛都觉得不值得一提,不值得惶恐、愤怒和犯愁、更不值得计较。
姐妹俩相互瞅了一眼。
婉丽拿起玻璃杯,一脸傲岸的样子。婉琼怀抱吉它,轻轻轮奏,独自陶醉在和谐的音符之中,同时表现出她宽阔的胸怀和那洒脱的姿态。
岑史峰表露着某种刚愎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使他赢得过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在他眉峰的皱蹙间,隐藏着一股蔑视一切的骄横杀气,这种神态,很容易会这么想:他眉一竖,气一喷,如同狂飙风拔木,人们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低腰吭背。
“婉琼,他是教你政治,还是教你语文,还是数学……”
“他是妹妹的吉它老师。”婉丽做出一个十足的谄谀。
“吉它?你……”岑史峰额头静脉奋张,眼睛瞪得圆圆的:“你现在变得愈来愈不象话那!一个女孩子家,整天抱着流氓琴,弹着颓靡的曲子,唱着下流歌曲。”
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和意外。她【岑婉琼】就像是一片可怜的小纸片,被暴风雨任意吹打和蹂躏;睫毛上下跳动,眼睛里像是掉进了沙子;美丽,迷人的脸庞,顷刻间降到了那种由于恐惧而显出的动物本能的含有一种惶恐的神气,嘴唇和面颊苍白拉长了。她懊悔了,不该向姐姐述说这件事情,哪怕心里充满幸福的喜悦,也不应该向她泄露出一丝一缕的真情。可是迟了,没法挽救了。忽然,她还存有一线希望——母亲?妈妈在那儿?这思想闪光似的掠过她的大脑,她起身来到外间。
母亲正在洗澡,刚才丈夫怒斥女儿的声音,她听到了。她急忙擦干身子,那雪白的躯体,像象牙般的光滑。她穿上内衣,胸罩也没带上,穿着一条短裤走出了卫生间。
“你惹你爸爸生气了。”
婉琼一双眼睛悒郁地瞅着母亲那带有责备般的脸孔,郁闷地嘘了一口气。
瞧见女儿一脸委屈的样子,母亲心里瑟瑟颤动。她走进客厅。丈夫那严峻的带有一股冷酷的脸孔,紧皱的眉头下面的眼睛里正闪耀气愤的光泽。
“老岑,孩子都大了,都成人了……”
“成人,成人,都是你惯的!你看,惯成什么样子了?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气,简直成了酒吧间的招待员。”
“孩子们穿得好一点儿,穿得漂亮一点儿,有什么不好呢?我们年轻的时候还不是穿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吗。”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过去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人们穿得好一些,穿得漂亮一点,这说明生活水平提高了吗。”
“你……这哪像一个干部说的话。”丈夫嘴里喷吐出唾液,脸色红通通地像火烧肉皮似的。
妻子并不感到惊恐,像对待日常生活中任何其他事变一样地泰然处之。在过去的几分钟和几句话里,她并不感到自己过于无理,也不觉得丈夫对她有什么过于放肆或较苛刻的地方。她的脸平和的宛如无风的湖面,坦然、平静;好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连一缕疾风也未曾有过,一丝暗影也没留下。
“老岑,如果说,孩子们穿得衣裳有什么过错的话,那你呢,你为什么穿这一身衣裳?你不会把过去那身粗布衣裳穿起来。”妻子说话时面带笑容。
岑史峰身穿一件白底暗花短袖尼龙衫,一条全毛派力司长裤是灰色的。
“时代不同了吗。”
“就因为时代不同了,人们的思想和生活在起变化。她们各自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而我们呢?再也不能用老思想、老观念看待新思想,新生活。”
岑史峰抽了口烟,浓重的烟雾从嘴角喷出,烟雾固执地翻腾,飘然脑袋瓜四周,随即消淡飞逝。他连续喷出一口烟,紧皱双眉,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露出一副想整人但又找不到对象的神气。那对不可遏制怒火的眼睛,变得阴深起来,闪烁怒色。
“好吧,你会教育孩子,以后你去管教她。但是,我不许她弹这流氓琴,不许她认这种颓靡的人做老师。简直败坏我的声誉。”
妻子咬着嘴唇,沉思片刻,问:“婉丽,有这么回事吗?”
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