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为何这样对待我们?为何这样固执保守?”婉琼好像相信和宽恕了姐姐。
“这怎么说呢?只能说爸他们所处的那个年代与我们这个时代不同。”
婉琼好像理解了。
“姐,你看他人好吗?”
“你说得是谁啊?”婉丽假装不知道的样子:“他善良吗?温柔吗?聪明吗?”
受到了片刻的安抚,婉琼被压抑心头的乌云顿时化解开来,喷射出灿烂的光芒。
“他真挚、聪明、博学多材,就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不许我问他的姓名?工作单位?上起课来,一板三眼,说起话来一本正经。”
“你怎么知道他在文艺界工作?”
“凭我的直觉。另外,他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他拉着小提琴,完全像一个小提琴演奏家。”
听到这番话,婉丽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犹如一个贪婪的人,一旦某样东西是自己追求的,心里就会涌现出一阵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引起的饥渴,这时她正处在这欲望的十字路口。
“小妹,谈话时他提到过谁?”
“谁也没提到,到是我提到一个人。”
“谁?”
“魏思林。”
“他有何反应?后来怎么说?”婉丽急切地问道。
婉琼想了一下说:“当我提到‘魏思林’三个字时,他一脸惊诧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平息了。我问他听没听过魏思林演奏的乐曲,他回答说,不了解。他问我认不认识魏思林?我说不认识,只知道他是一个知识渊博,大名鼎鼎的演奏家。他却打断我的话,说魏思林并不像我说的那样。”
“他怎么说?”
“他说魏思林很傲慢,固执,是一个十分要强而本身学识并不高,一种清高不值得人们尊敬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说不许你诬枉人。就这样,我们相对无言地沉默了分把钟。”
“你提到我吗?”
“提到了。我说我姐姐曾经和魏思林学过琴。”
“他怎么说?”
“他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这一瞬间,婉丽的眼睛虽然还流露出一丝光彩,但是在听完最后几句话后马上阴暗了。她翕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又被吞噬了回去。她尴尬地笑了笑,笑容顿时陷入窘况之中。过了片刻,她问道:“小妹,你喜欢他吗?你爱他吗?”
婉琼情不自禁一阵心跳。说实话,自打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一种神秘的,动荡的情绪所骚动。每当此刻,她发觉自己有点儿精神恍惚,说不清怎么一回事情,只感到自己急切地盼望和期待着星期天的到来。难道这就是爱情——少女萌动的心扉。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婉丽一副热心、坦诚的样子,内心深处却汇集着更加阴险、更加嫉妒的欲望,就像上了鸦片瘾,耿弱于那贪婪的情欲中,如果这种贪婪的情欲冲破心房的话,她定会像禽兽一样肆无忌惮。
婉琼羞赧地垂下头。
“你呀——,真是一个黄毛丫头。”说出此话,婉丽的眼珠子快速转动了一下:“爱一个人,首先要了解他。现在的男人可坏啦!什么甜言蜜语,什么好话都能说得出口,把女孩子哄得滴溜溜的转,一旦骗到手,你是你,他是他。”她望了一眼妹妹:“我不是说你那位,别多心。”实际上她是一语双关,说别人的同时也是在说你。
“他不是那种人。”婉琼坚定地说道。
“他和你谈过自己的身世吗?”
“没有。”婉琼噘着嘴唇,摇摇头。
“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首先献殷勤,然后将自己的身世向你倾诉,争得你的同情和信任,再表现出一副英雄气概,已博得你的欢欣。这就是男人最高超的地方。”婉丽振振有辞地说道。
“姐,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啊?”婉琼暗暗敬佩婉丽。
“虽说我没谈过恋爱,但接触的男性不少,一个个像蜜蜂似的追着你不放。有时候又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讨你喜欢,一个个惟命是听,相互之间还狗咬狗,逗得你乐呵呵的。然而,你一旦上了圈套,他们回过头来扑咬你,翻脸不认人。”
“你别吓唬我啦?”
“我吓唬你?我才不吓唬你呢!”
“如果男人都像你说的那样子,岂不是人世间根本就没有爱情嘛?”
“爱情?什么叫做爱情,你懂吗?”
婉琼确实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她只知道,她喜欢一个男人,失去他,她会痛苦万分,会伤心流泪。现在她身有感触,一天不见他的面,浑身极其不是滋味,上班老是开小差,思想不集中。
“爱情是自私的,对不对?”
婉琼默不作声。
“过去有句古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奔东西。’这句话说明了什么?既然男女相爱,为什么大难临头各顾各呢?明摆着,人们用爱情骗来骗去,已求得各自的私欲。”
“那你一辈子不嫁人喽?”
婉丽狡黠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仰起来,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我奉劝你一句话,对男人要谨慎小心,不能太信任,要不然你会终身遗恨的。”这番话完全出自婉丽私利、虚伪的灵魂深处藏有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她那极富有敏锐的想象力的脑袋瓜和灵魂深处相容一体时,使得她愈加师心自用,狡猾奸诈,容不下任何人。
房间一下变得静悄悄,惟有人的气息在挣扎。
姐妹俩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在这之前,她们所做得一切是一种心灵的交流,多么的强烈,多么的新奇,多么的惊心动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灵、思想、意识地交流。
第二部第十九章
夜色愈来愈浓重,空气愈来愈清爽,月光愈来愈明媚,四周愈来愈安逸。
一辆公共汽车缓慢地驶入“瑞熙路”。汽车马达声轰鸣着,在静谧的夜空回荡。
车“嘎然”停住,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魏思林。他跃过车门前的一洼水地,将乐谱搁在腋下,和售票员打了声招呼。
汽车开走了。
望着被路灯照得发亮,被雨水冲洗过的路面,东一摊水,西一摊水,到处闪光发亮,就像一条死气沉沉的巨蟒横在这片土地上。
夜晚的大雨,倘若不是魏思林事先有所预兆的话,恐怕这会儿该光着脚丫头走路了。
这两天,他正忙于演出,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劳累。傍晚时分,虽然下了一场大雨,让人烦躁不安,但他并没感到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却恰恰相反,他觉得这雨是为他而下。
人欢快和兴奋的时候,对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无所畏惧,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值得讲究和烦恼。
他为何这样快乐呢?
原来,他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创作一首交响诗,曲名——《英雄的祖国》。他兴奋,激动;他梦想的,期望的一种震人心魂的远大理想终于要实现,他怎么能不欢欣,不高兴。然而,他又觉得自己学术浅薄。对于他——一个从未进入过音乐学院,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来说,担子显得太沉,足有千斤重。但是任何困难对于一个充满理想,充满希望的人来说,远是多么的渺小呵!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创作中去,谱写出歌颂祖国,歌颂人民的交响诗,把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永久的、光荣的历史谱写成伟大的交响诗,使之震撼世界。这种心情,这种意念,充满了他的大脑,充满了他的血液,血液不停地快速流动。
大自然造就于人类,人类重归于大自然,融合在一体远是多么的灿烂,多么的辉煌啊!
他欣然地走着。
“魏老师。”
“是你?”他恍惚。
柳娴那薄薄的嘴唇流露出愉快的欢心,浓密的黑发闪烁着美丽的光芒,整个体态娴静美好。
两人见面时都有些窘迫。
柳娴一双发光的眼睛,凝视魏思林的面孔,诚朴与恳挚地倾心于他,简直像是升到了飘渺的境域。
“这么晚了,你……”
“我值夜班。”
魏思林明白了。
“演出还有几天?”
“还有一个星期。有事吗?”
“我想托你弄几张票。我爸爸妈妈……”
“好的。”魏思林爽快地答应下来。
柳娴情不自禁将身体朝前靠了靠。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强烈地将她的身体推向他的怀抱。特别看他时,是那样的深切,好像在大胆的表白自己——有一颗心在爱恋他。
魏思林预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中萌动,因为这瞬间,他心里只有她。他竭力抑制自己萌动的心扉,将它严密地封锁在胸中,不让年轻狂热的心泄出。
时间终于到了分手时刻。然而,一个正经受着爱情初放喜悦的颤抖和兴奋的骚动的人总认为时间走得太快:一小时尤如十分钟,十分钟尤如一秒钟。这时刻,他们决不肯让时间的钟表平平静静地朝前走动。
“时间不早了,你该上班了。”声音、嘴唇、眼色和每个动作都有着何等不可言喻的意义呵!这里蕴藏着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柳娴心里充满了醉意,就像一个泛着小舟,随波荡漾的人,左右轻轻摇荡,一边是时间的波涛,一边是爱的浪波,这是人生最富有诗意的时刻,一种既甜蜜,又焦急;既喜悦又不安的情绪在相互排斥。
她和他分手时,眼神无意中碰到了一块儿,但很快又垂下了各自的头颅。
柳娴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魏思林的心被一种奇特的神秘的情感强烈地震撼,许久不能够平静。
忽然,柳娴转身望了他一眼。
魏思林一直笑容满面。他被她洋溢的温柔的情意与热烈而又含蓄的告别深深触动了,年轻的心浸沉在欢快之中,让他情不自禁忘掉了一切疲劳。
回到家,魏思林久久不能入眠。他来到阳台上,长久地凝视那奇妙无穷的夜空。这时刻,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伴在身边,倾听他诉说心思,展望未来……有谁呢?谁又会知道呢?他只能这么孤寂、苦恼;兴奋、激动。
婉琼的家已被黑暗笼罩,静悄悄的。
他想起恩师——汤玉安,心头一阵酸痛。老师,你为何离开我?我为什么答应他离去?虽说他走得不算远,但是留给他的尽是惆怅。
夜,你为何这样的羞赧?为何不能像太阳那样敞开自己的胸怀,无私地奉献出自己的光和热!夜,你为何这样的平静?为什么不能像雷电那样焕发出自己的激情,唤醒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