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不掉的。”我跑出酒吧之外还听见这句话在身后冷冷响起……,比外面的风还要冷。
我看错这个男人了。
※※※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想起“黑炭”那副嘴脸刺激了我,我的胃一阵阵翻滚,下的士我就吐了个人仰马翻。
吐吧吐吧,吐啊吐啊的就会习惯了……
跌坐在小区门口的草地上仰望天空,天上的星星闪烁得斑斑点点,每一颗都像是沈定坚亮亮的眼睛,在天上无比忧愁的看着我,看着我……
TMD,我一直喋喋骂着,却也不知道究竟在骂谁。
我还是那样没出息,以前任何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很轻易的让我泪眼滂沱,我知道我该遗忘了的,可是没有办法哟,旁人随便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一颦一笑,我都会无可救药的想起沈定坚,也许是他给我留下的烙印太深了,深到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就不忘了吧,或许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
原来吐啊吐啊的,真的会习惯的。
当我吐的只剩下胆汁的时候,我的大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明白,无论我怎么哭泣怎么挽留怎么不习惯怎么夜夜做梦梦见沈定坚回来了,沈定坚还是不会回来了。
他的身影还是那么英俊挺拔,他的脸还是那么白皙明朗,可是他的生命却从此在我的生命里渐行渐远,远到变成两根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再也看不见了……
多么痛的离别啊,无论我多么不情愿,我还是要硬生生地将沈定坚的影子从我心里剥离,残忍得就像将我的血和肉剥离,那种鲜血淋漓的痛啊,快意而肆虐……
我要笑,畅快的笑,最终却变成哭泣。
我还是那样没有出息,和沈定坚预料的一样,我始终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子,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不要再这么固执了,忘了过去好不好?”沈定坚发给我的短信总是如是说。
我拼命摇着头,我告诉他我从来就是这么固执,我忘不掉啊忘不掉,我也不想忘掉,就让这段回忆陪着我老去,从此我再不是那个单纯地笑着露出一对可爱兔牙的女子,我肆意而放纵,我在我的人生舞台上疯狂的生活,任意悲喜……
※※※
夜已经很深了,我已经很累了……
亲爱的,我要回家了……
※※※
在楼下我看见朵朵的住处还亮着灯……
这是北京城里典型的白领公寓。
朵朵住在九楼。
估摸也快到凌晨一两点了吧,虽然我没有看表。
怎么朵朵还没睡?她可不象我这种无业游民,可以一睡就睡一整天,不理任何人……
她要上班的。
※※※
屋子里的灯惨白的亮着,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天啊,朵朵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其它,疾步冲进朵朵的房间,不管三七二十一。
还好,朵朵,我亲爱的朵朵,我的宝贝还好好地坐在床头,发着呆,眼神望着窗外,缥缈而遥远……
“朵朵,你还好吧?没事吧?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我把手里的拎包随手往门口一扔,轻轻的在朵朵身边坐下,怕吓着她一样。
朵朵不说话。
“朵朵,朵朵。”我摇晃她,叫她的名字。这丫头怎么了啊?
朵朵还是不理我,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疼痛,朵朵到底怎么了?
“朵朵说话呀。”我把她的身子扳正,脸对着我。
朵朵终于抬眼看了我。
“苏蔓……”朵朵眼泪哗的一下子涌出来。
我措手不及,连忙抱住她,一迭声问她怎么了。
“冯天纵,他病了。”朵朵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吁一口气,天,以为什么大事呢,吓一大跳。
冯天纵这人我知道,是朵朵继闵锐之后的第二任男友,用朵朵的话来说,是个大嘴巴单眼皮很性感的家伙,朵朵喜欢他超过闵锐多得多。
这也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冯天纵我也见过几面,长得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朵朵情人眼里出潘安所说的那种英俊,充其量也就是个还算过得去、勉强能见人的大男孩吧,可就不知道为何朵朵爱他爱的如痴如醉、不可理喻。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朵朵这丫头不爱帅哥,爱单眼皮大嘴男。
我倒对他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
只是,往往因了朵朵的喜欢,我也只好将就着爱屋及乌。
现在他居然病了,管他呢,又不是朵朵病了,干我甚事?
不过印象中,他是个身体挺不错的男人啊……
怎么好端端的居然会病了呢?
※※※
撇撇嘴,我不屑,“大姐呀,病就病了呗,病了去看医生啊。你至于这个样子吗?”
朵朵忽然用很锋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陌生而冰冷,“我不想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她起身就要关灯。
“怎么了嘛,怎么了嘛,你干吗呀?我不就随便调侃几句吗?至于嘛,这么多年的姐妹,就为了一个男人和我翻脸啊?再说了,我也没怎么说他啊。”我当时就急了,这朵朵,至于嘛,为了一个男人……
“如果是沈定坚呢?你会怎么样?”灯光就这么熄灭了,如同朵朵眼里的光芒。
我立刻沉默了。
如果是沈定坚,我会怎么样?我扪心自问。
别人的伤疤不在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痛。即使我和朵朵亲逾姐妹,有些东西或许在瞬间也不能感同身受。
黑暗里,我握着朵朵的手。
我叫着:“朵朵,朵朵……”
朵朵也握回我的手。
我们是好姐妹,没有隔夜仇。
她的手一片冰冷,绝望的冰冷……
如果有一天沈定坚有事,我的手会不会也像她这么绝望的冰冷?我不知道,或许我是冷血的,我的手从来就没有温热过……
“他到底是什么病?”
“遗传病。”朵朵的声音在黑暗中如蚊子般微弱但刺耳。遗传病?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哦。
“遗传病也总有关于哪方面的吧?”
“肝功能的问题……”朵朵欲言又止,遥远仿佛在荒垠的大漠。
我无言。
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
“你会不会介意?”黑漆漆的夜里朵朵突然这样问我。
“介意什么?”
“呃,冯天纵的病啊。”一向直爽的朵朵也吞吞吐吐起来。
“他又不是我男朋友,关我甚事?我介意什么?”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冯天纵他现在肝不好,但我和他还是要……,你明白的哦。但我和你不分彼此,我也不知道他的病会不会传染,我打过疫苗,我不怕,可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朵朵这句话就象突然打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把我和她之间的空气凝结起来,凝结成不能移动的冰块。
沉默在整个屋子里蔓延。
我到底介不介意呢?我问自己。
我和朵朵亲逾姐妹,难道就因了冯天纵,我们从此就要生疏了吗?莫名地我开始讨厌这个男人,恨他给朵朵带来这许多困扰和困惑,恨他不能给朵朵幸福,恨他该死的非要生病却在朵朵的生活里留下巨人般的阴影,恨他多情反似无情状、无情偏是多情郎,弄得朵朵憔悴不堪,神魂颠倒……
越想越讨厌这个男人了。
或许男人都是讨厌的动物。
就好象我不喜欢冯天纵,朵朵也瞧不上沈定坚。
※※※
“我也打了疫苗,我也不怕。”当我终于说出这句话,那层沉默的坚冰终于被打破,友情原来还是需要阳光的。
我和朵朵的友情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照样是同吃同住的好姐妹。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当然,首先我是真的打了疫苗,对肝病终身免疫。
其次我相信冯天纵的病不传染,不然医生也不会放他出来满大街溜达了。
这个倔强的男人不肯住院,非要出来晃荡,医生也拿他没办法,可怜的朵朵,怎么会爱上这号男人啊?
※※※
第二天一大早,我打的送朵朵去见冯天纵。
他们约在“四川食府”门口见面。
我不愿意和冯天纵碰面招呼,所以就在拐弯角把朵朵放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太喜欢冯天纵,不仅是因为昨晚的念头,而是在很早以前就对他有了成见。
兴许是先入为主,我和闵锐比较熟,认识七八年了,而他又是一个大帅哥,所以喜欢闵锐多得多,一心希望朵朵能和闵锐在一起。
仅仅是希望而已,他们是不可能了。
有时候“造化弄人”这句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
但的士经过街角的“四川食府”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张望。
一个穿着米色夹克的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黑包。依稀还是当年模样,至少还认得出来那是冯天纵。
距离第一次见他已经一晃三年过去了,几年的时光就这么在指缝间、在日历台上悄悄流走,流走……
哀愁啊,哀愁,无比的哀愁……
当年那个瘦削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壮实的男人,和街边任何一个匆匆而过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然而,他却是朵朵的全部世界。
※※※
老了,老了,我们都老了……
我在车里凝视着他,专注于他身上的岁月痕迹,也许是沧桑,也许是成熟……
谁知道呢。
一切改变得那么突兀,却又那么顺理成章。
不经意间我们就这么老了,老了,苍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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