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做。」他拍拍她肩。「有前途。」
转身离开,她叫住他。
「蝶儿会来吗?」
「去了北京。」他耸耸肩。「什么事?」
高大英俊的他,即使做了几年事依然有渡重的学院味道,特别有吸引力。
「好久没三个人一起。算了,等她回来。」
他看她一阵。
「放工等你。」他大步走出去。
***
他们到置地广场地牢的银座吃日本菜。亦俊开心得像个孩子,她最喜欢日本菜,喜欢那种小碟小盘小碗的情趣和味道,而且和君杰在一起最开心,不必装出斯文矜持,完全可以露出真面目。
日本菜是吃不饱人的,一场电影出来,亦俊摸摸肚子,又肚饿了。
「想吃什么?潮州打冷?」他了解她。
「不不,普通面馆就行了。」她急忙说:「日本菜已经那么贵,不能太贪心。」
他还是带她去潮州店,叫了她最喜欢的鸡燉翅和鹵水鵝。
「下次轮到我,我会报答你。」她开心透了。
在公司里,她一本正经,认真又努力,把那丝童真和孩子气掩饰得极好。下了班,在君杰面前,她真的原形毕露。
「那杜奕志还在约你吗?」
「常常来电话。只跟他看过一场电影,我跟他并不很爽。」
「对男人,你不必敷衍,」他像老师教学生,「尤其不够格的。」
「也不必低貶他,」她心境平和,「他只是不适合我而已。」
「每次看他故作大情人状望着你就生气,他以为他是谁?」
「你过分偏激,有『哥哥』症状。」她笑。「全世界,所有的哥哥都觉得外面的男生配不上自己最好最靚最优秀的妹妹,其实哪,妹妹只是一只丑小鸭。」
「你不是丑小鸭。你没听到天皇巨星都在悄声问你是谁吗?」
「不要把我抬得太高,将来若嫁不出去、你和蝶儿要负一辈子责。」
他想说什么,嘴唇喃喃的动了几下,却没说出声。
「君杰,你想过将来自立门户吗?」她问。
他早在大学毕业那年已考到CPA会计师牌。
「还太早,经验不够。」他摇头。「那是将来最终的目的。」
「在公司你这总监位置已爬到顶,你才三十出头,要尽快考虑。」
「其实我野心不大,也不一定要自己做。」
「你自己做,我跳槽帮你。」
「帮我什么?扩展市场,广招客户?」他笑。「賺那么多钱做什么?」
「急于抢钱是目前香港人的心态,九七就到,早作打算。」她故意地说。
「若早作打算,我在美国就加入INVESTMENTBANK,每天工作十五小时,每年薪水惊人,三十五岁就可退休,但我不想那样。」
「有什么不好?」
「不想把前半生浓缩,也不想浓缩的生命中只有工作和賺钱。」他笑。「试过了那不见天日,日以继夜紧张工作的前半生,后半生就变得特别漫长和空白,人会失去平衡,可以说完完全全没有人生乐趣。」
「有人试过吗?」
「我一位教授试过。他试了两年觉醒得早,虽然每年賺比别人高数倍的钱,但什么都没有了,家庭、感情,除了工作之外的一切。他后来跳出来,在大学教书,他说这才是生活,正常的生活。」
「把投资银行说得那么恐怖,但还是大把人争着投考。」
「那些人不是我,我要正常地、按部就班地享受生活和生命,不要浪缩,也不要斬件。」
「什么时候跟蝶儿结婚?」
「可能年底。」提起蝶儿,他心爱的女人他就笑了,脸上的线条和轮廓都变得柔和。很好看的一个男人,充满了男人味道。
「是不是我做伴娘?」
「还能有谁呢?」他愉快地说。「只是你比蝶儿高半个头,你不许穿高跟鞋对她才公平。」
「有什么问题呢?为了你们,赤脚也无所谓。」她拍拍胸口。
他凝望她的眼中掠过一抹温柔。
「记得吗?在美国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么一副义无反顾状,拍胸口拍得啦啦声。」
「是吗,我不记得了。」
「大头蝦,什么事都不记。」他轻拍她头发。
***
一星期后,亦俊调任市场经理的MEMO批下来,她换了间办公室,就在总监方达才的旁边。方达才的隔壁是君杰。
「变得好像跟你一起上班似的。」他笑。
本来他们的办公室离得远,他要见她要传好大的一个圈子,现在呢?他走出办公室转个弯就看到她。
「太近了,不好不好,」她叫,「我工作时脾气不好,你看多了定会讨厌我。」
「为了不令我讨厌,请控制情绪。」他说。
蝶儿从北京回来,给亦俊带了一个苏联手表,又大又粗但很有特色。给君杰带了一件解放军的棉大衣。
「哇,什么时候可以穿?我怕穿到街上被人当怪物围观。」
「围观事小,信心指数大跌数千点,解放军打到来了。」亦俊笑得前仰后合。
「让你在家当晨褸穿啊。」蝶儿娇娇阴阴。「我看北京解放军穿得好有型。」
「为什么不自己买一件?」君杰穿起解放军大衣装模作样。
「我这么娇小,怕穿了看不到人。」她说。
「今夜有什么欢迎我的节目?」
「想二人世界我可以立刻打道回府。」亦俊知情识趣。
「不,我喜欢热闹,」蝶儿眼珠无活转动,「四个人,好不好?阿杜请吃打边炉。」
「又是那傢伙,有完没完?」君杰不满。
「不要只顾自己的感觉,说不定亦俊并不讨厌他呢,是不是?」蝶儿对着亦俊。
「不讨厌也不喜欢,」亦俊作无所谓状「既然约了,他要请客也无妨。」
「你才回来就碰到他?」君杰问。
「别吃醋。他每月来电追问我归期也只不过想见章亦俊小姐,亦俊不答应他的约会。」
「既然如此你还约他?」
「他答应收半价替我拍个广告,亦俊,帮帮忙,最多下不为例。」
杜奕志到得真快,半小时他已出现。
「海底隧道不塞车?」君杰问。下班时间是马路最繁忙的高峰期。
「他买了部哈利电单车,左穿右插,就为了约会不迟到。」蝶儿玻ё叛劬πΑ
「哈利?想见识一下啊。」亦俊顽皮起来。
「是不是和阿钟镇涛的一样?」杜奕志只是笑,视线还是定定的停在亦俊脸上。
「眼神像贼。」君杰事后骂。
「为什么这样偏见,这样激动?他追的是亦俊不是我?」蝶儿抗议。
「下次要介绍,拜托找个条件好些的,我不想委屈亦俊。」
「杜奕志不错啊﹗眼中深情一片。」蝶儿故意气君杰。
「你是男生不佳。」
「君杰和杜奕志一定八字不合。」亦俊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狗咬狗骨。」
「不,阿杜从来没有批评过君杰,阿杜很有君子风度。」
「还帮外人,信不信我休了你?」君杰叫。
「梁君杰,快道歉快赔罪,否则我不罢休。」蝶儿笑骂。她好脾气,明知是闹?玩也不放在心上。「快。」
「那么,圣誕节结婚吧。」君杰趁机说。
***
圣誕节,也不过在一个半月之后。
君杰和蝶儿开始忙碌,结婚前要办的琐碎事比想象的更多更烦,亦俊有时陪他们,有时则不,因为她发觉结婚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第三者帮不上忙。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第三者」。
她答应了杜奕志的约会,他带她去。
「我们可以坐着喝酒聊天,也可以去跳舞,如果你喜欢的话。」
「不是『派对动物』。」她笑。「在大学时就不是,我是书虫。」
「你看来不像。」
「我是。在美国时和'派对动物'划清界线。」
「为什么要叫『派对动物』--PARTYANIMAL。」
「大家都这么叫,不是我发明的。」
「有眨的意思,动物动物,不好听。」
「同学间是有些看不起常参加派对的人。」
「其实跳舞是一种正常社交和运动。」
「跳舞很容易令人动情,尤其慢舞。」
「动情不好?正常现象。」
「现代人理智些好,许多现代人都不需要感情,轻视感情。」
「不能一概而论。」
「我明白。但总要小心些。」
「你不但小心,而且吝嗇。」
「不能说成错,我保护自己。」
「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有个勇敢的人,不怕受伤一头撞上去?」
她但笑不语。
「是不是我不合你的标准?」他凝视她。
「我们是好朋友,阿杜。」她诚心地说。
他知情识趣的不再说下去,为她要酒、要干果,非常殷勤。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她没感觉。感觉勉强不来。
「外面的人对电影圈的人都有错觉,其实并非人人乱搞男女关系。」
「我没这么想,我不把人分界分圈,每个人都只能代表自己。」
「你太好了。你不戴有色眼镜。」
「阿杜,其实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以前用功读书,现在努力工作,连卡拉OK都不会唱,我可能与你想的不同。」
「没有想象,清清楚楚看清一切。」
「有时间让你看清?」
「我有对透视眼。」他半开玩笑。「像X光。」
「我更要小心,怕无可遁形。」
「不要抗拒,试试我,嗯。」他捉住她的手。
她有点不习惯,挣了一下挣不脱,只好大方的由他。他看来很坚持。
「我怕--令你失望。」
「那是我的事,我已打定主意勇往直前。」
坐到十一点,她觉得累,主要是要想些话题来应付他。「应付」是好辛苦的事。
在她家大门外,他彷彿洞悉一切地说:「我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需要应付,相信我。」
她微笑,转身上楼。
回到家中,她才敢深深透一口气。和杜奕志相处那么痛苦,她告诉自己下不为例。
为什么不能人人像君杰般相处自然?
***
杜奕志又打电话约了无数次,亦俊想尽办法推脱,实在不能再跟他单独相处了,她怕自己终会累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蝶儿找上门来,「阿杜有什么不好?」
「他很好,我不好。」亦俊笑。
「为什么不肯再见他?」
「很辛苦。要找话题,要保持微笑,更差的是他摆明车马,而我却不想应战。」
「你也不小了,再过一星期我就结婚。」蝶儿说:「我比你还大一岁。」
「这不是问题,女人在现代社会不一定要结婚,自己养自己,独立自在又潇洒,我不想付出任何感情。」
「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