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画面绝不恶心,正巧相反,”他轻声说。“我发觉它让我非常向往。”
她终于往上看。“因为你是男人,你不会有损失。只要你遵守某些界线很宽的规则,每次的征服都只是增加你的名声。”
天哪,她只能把他往不好的方面想吗?但这不是她的错,是她丈夫下了毒。
“除非我到处炫耀,”他尽力保持耐性。“至于所谓的‘征服’,那是观点的问题。我已经说了我的规则,所以,依你看,以我们的情况,谁征服了谁?”
“我从未放线!”她嚷道。“即使今晚,我也只是想要把你叫醒,可是……”她又用掌心揉着太阳穴。
她早先发脾气时也这样,他警觉地站起来问:“你头痛?”
她的眼中充满泪水,这是不好的徵兆,但她随即把脸转开。
亚穆咒骂自己。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情绪激动,例如震惊、哀痛、愧疚或害怕,伤害就会集中在那里。他自己的弱点是身体侧面的疤痕。伤处早在多年前就痊愈了,但是如果太过激动,就会像伤口重新裂开那样悸痛。
因为他打开了一个伤口,替她带来麻烦,所以她的头正在抽痛。不,他本身就是她的大麻烦,他不快乐的修正。多年前,他开门让毕樊世进入她的生命,使她受伤并留下疤痕,种因的亚穆,现在要接收结果。多么恰倒好处的惩处,他朝床头走去时一边想。
“我能减轻你的头痛。”他温和地说。
“不要碰我。”
这话带来无可想象的伤害。他想拥抱她,亲吻爱抚、用甜美的愉悦驱走所有的麻烦。他拥抱她,挡掉所有的让她痛苦的事物。然而,此刻伤她最深的是羞愧,而那是他带给她的。帮她减轻痛苦的唯一方法是说出事实。
“事情不是由你开始的,”他说。“我是坏人,故意让你那样想。我装睡,好让你来叫醒我。”
她仍不愿意看他。“我不必碰触你。”
她声音中的自我憎恶像一把刀在他的心中扭搅。
“因为我发出了邀请,”他说。“你无法想像我多么精通这方面的技巧。你有没有碰我都不会有差别,只要你靠近,就注定了逃不掉的命运。诱人上钩是我非常擅长的天赋,而由于你最反对调情,所以我更将这项天赋发挥到极致。”
她戒慎恐惧的金色视线望着他。“天赋?你是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诡计?”
“我忍不住想引诱你,”他说。“我太想要你,而且想了好久、好久。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想,这份欲望失去了控制。我也失去了控制。我甚至无法道歉,因为我一点也不后悔;只除了惹得你这么懊恼。我知道,这是我自私。事实是,我只遗憾你因为懊恼而跑走。”他停一下。“事实是,我是来引诱你回我怀中的。”
“来软化我的心。”她说。
“是的。”他从床前退开。“而且,我甚至愿意跪下来求你同情我,我是非常不择手段的。很大的麻烦。”
“的确,”她说。“你的确是。你走吧,艾司蒙,现在。”
他立刻离开,因为即使他多年不曾如此诚实,一辈子的习惯还是克服不了:他敏锐地看到了一切,他说话时,她的眼神已经柔和下来、身体也微微前倾,他的每个本能都在催促他赶紧把握她已软化的机会。他真的可以抛开良心问题,跪下来求她,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不想她;只要能得到她,荣誉、智慧、谨慎甚至骄傲都可以抛开。然而,他又真的不可以占这个便宜。
第十章
中午刚过,尼克进入亚穆的卧室,宣称艾凡瑞侯爵已到。亚穆还穿着睡袍。
“我应该让他在书房里冷静一下吗?”尼克说。
“他的情绪怎样?”
“跟你一样野蛮。”尼克把刮胡子的用具摔在盥洗台上。“你一定想在三十秒内刮好胡子。”
“是你不该让我睡过头。”
“我来叫你的时候,你威胁要用最恐怖的方法把我去势。”尼克用力磨着剃刀。
“我看我今天自己刮胡子会比较好,”亚穆说。“让侯爵上来吧。”
尼克慢慢走了出去。
昨夜亚穆卧床想了好久,思考毕黎柔的头痛与她丈夫种下的自我厌恶。毕樊世显然颇有对人的心智下毒的天分。例如薛本尼,一定也是听他说了什么,才会对只不过第一次犯错的娇妻产生那种深仇大恨,何况这错还是做丈夫的逼出来的。还有如此憎恨艾凡瑞爵爷的凯洛夫人……以及艾凡瑞本人,究竟怀有怎样的秘密,竟连心爱的女孩都不敢追求。
艾凡瑞曾说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也指出问题何时发生,两年前、柯德蒙自杀后。失眠的亚穆逐渐得到一个结论,一边刮着脸,他打算测试这个理论。过程不会有趣,他已经变得非常喜欢艾凡瑞,而这年轻人也拿他当英雄式的大哥哥那般敬爱与信任。
艾凡瑞不知道亚穆是兀鹰,正要挖掘他的秘密。他刚涂完肥皂泡,侯爵就进来了。
“请原谅我,”亚穆拿起剃刀。“我睡过头了。”
“我真希望我也能那样,”艾凡瑞一头栽进窗前的座位。“只可惜我必须跟我母亲核对我的帐户。”
亚穆同情的看他一眼。“你的表情说明过程并不愉快。”他刮胡子的手与脑中的策略一样坚定。
“每一分钱都要让收据和帐户吻合,实在让人沮丧,”客人说。“今天我才知道,光有收据还不够,我还得说明钱花在哪里、为什么。所以我们吵了起来。”他弯身拍掉靴上的尘土。“我告诉她,如果她对我花自己的零用钱这么不满意,干脆都不要给我钱算了。她也威胁真的要取消。我建议她跟我父亲干脆连我的继承权也取消,一了百了。”他直起身。
兀鹰正在绕圈,准备下降。
“那是没有用的,”亚穆告诉他。“除非你去上吊,才能不必继承。他们不能取消你的继承权,他们只有你,你这一支最后的男性。”
“他们才不是只有我,家族里当然还有其他人。”艾凡瑞苦笑一声。“但我倒真有可能是这一支的‘最后’。父亲对兰福特公爵这一系一直都能父子相传,非常骄傲,即使这只是运气好,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表情僵硬起来,起身走到梳理台前。“看来我们的运气变坏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拿起台上的一些梳理器具排成一排。
“问题原来在这里。”亚穆移动镜子的角度,好看着艾凡瑞的表情。“你相信你没办法给他们新的一代。”他看见艾凡瑞下巴的肌肉跳了一下。“或者是我误会了?”
室内陷入长长的寂静,亚穆继续刮胡子。
“我不应该跟我母亲吵架,”艾凡瑞终于小声说。“我应该跟她说清楚,但那种事情实在很难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但我或许是泄露太多暗示了。我实在不应该这样老是跟你抱怨,对不起。”
“这种事情总要跟某个人说。我相信你指的是性无能,对不对?”
☆☆☆
几个小时之后,艾凡瑞带着饮食指示单、药草茶的方子回家去了,亚穆还保证尼克为他特制的药丸日落之前一定会送到他家。药丸、茶方和饮食指示单其实都是安慰剂,因为治疗早就有效果了。问题在艾凡瑞的脑袋,而且果然是毕樊世用了几个精挑细选的字眼下的毒。亚穆也用几个非常不一样的精选字眼将之去除,但是身为英国人,侯爵可能宁可相信是那些苦口的良药医好了他。
指示尼克把药丸弄得越苦越好之后,亚穆出门去散步。这几个小时非常耗费心力,他总相信精神的耗损应以运动修补,好过闷在家中。
他正沿着直通白金汉宫的佩梅尔大道轻快步行时,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士背影走入五十二号英国协会。毕黎柔由一位绅士陪伴,他没有看到嘉伯或露莎。
几分钟之后,亚穆也进去了,随即在一个房间找到她,一小群艺术家正在那里临摹几幅经典作品,她正在跟一名年轻的女画家说话。陪她来的绅士是萨罗比爵爷,而且站得太近。
亚穆站在门口,状似悠闲地四下打量,其实全神注意着毕黎柔。终于,经过漫长的两分钟,她的姿势突然静止,视线扫了过来。挂上礼貌的微笑,亚穆走过去。
“英国协会今天真热闹。”经过适当介绍后,萨罗比说。年轻画家则是葛小姐。
“是我误会了,看见毕夫人进来,我以为是她的作品在此展览。”亚穆说。
“如果我在几百年前已经死去,作品就有可能在此展览。”她冷冰冰地说。
“你还必须是位男士才可以,”葛小姐说。“这地方不会有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她告诉亚穆,她正参加年度临摹比赛,前三名的优胜者可分别得到一百、八十与四十镑的奖金。
“葛小姐邀我来给她一些意见,我相信她不想在一群人面前听到。”黎柔说。
“两个旁观者怎能算是一群人。”萨罗比微笑着说。
“两个无聊男士就算,”她说。“你们一定会觉得无聊,第一,讨论的主题不是你们;第二,你们不会懂得我们讨论什么。”她挥挥手。“你们一旁去说话,或去欣赏别的画,也许会意外的吸收到一些文化。”
“我可不敢冒险,”萨罗比说。“我在外面等你,毕太太。艾司蒙,一起出去?”
来到人行道,亚穆非常不悦地得知毕太太已同意于六点钟这个奇怪的时间,跟萨罗比及他的妹妹雪若小姐共进晚餐。
“跟国王共进晚餐都比这容易,”萨罗比说。他们正沿着大道慢慢走。“我妹妹不能太晚回家,可是毕太太又约好葛小姐,但是我们又必须等毕太太的女仆做好手边的工作,陪我们出来。”
原来露莎在萨罗比的马车内,但是亚穆并没有更高兴一点点。
萨罗比是一位高大黝黑的男人,有些女性觉得他慵懒的视线与玩世不恭的举止非常迷人。亚穆想象一张双人对坐的桌子、走廊、楼梯、门后的床。
“菲娜若在城里就简单多了,”萨罗比说。“但她如果在,根本不会有问题。”
虽然耳朵内像有鼓在敲,但亚穆真的了解,也让脑袋设法回应。
“听你这样说真是遗憾,”他说。“毕夫人的确是有些问题。”
“我是指舍妹雪若,”萨罗比立刻把事情澄清。“菲娜没有回她的信、也没有回任何人的信,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