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哥的皮椅中坐了下来,把右脚翘在左脚上,摆出最舒服最惬意的姿势,一脉好整以暇的样子。
潘维民由眼角的余光瞥见韩伦悠然自得的表情,心绪百端交集。这两年来,只要是韩伦出马的案子永远手到擒来,没有一桩是失败的,但老实说,潘维民实在怀疑这样“不稳重、不积极、不应酬”的“三不”态度,怎么会让韩伦争取到这么多客户?他真为韩伦惋惜,这样一个万中选一的人才竟然对事业没有分毫野心。
就算韩伦不是亲人,只是一般员工,他也不能轻易放走这样一位“天才战将”啊!经过十分钟的沉默,还是潘维民先开口:“姑父临死前,你当着我的面,答应他两件事,一是念完硕士……”
“我做到了。”韩伦眼睛看着角落的书架,面不改色的插嘴。
“第二件事情,是接管姑父留下来的这家公司……”
“不,我说的是‘我会尽力去试’,并没有给爸任何允诺!”韩伦当场纠正,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比潘维民更快的速度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当时我试了三个月,知道自己不适合从商,可是你用‘要和我一起辞职’这招来威胁我,要我立下约定,再试三年,如果我还是无法适应,你绝对不会再逼我,会放我自由!难道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吗?亲爱的表哥,今天正是三年期满的日子。”
说完,他停住脚步,以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等潘维民开口,眉目之间清楚明白写着“我知道你是言出必行的人”!
这些年来,韩伦不是不明白表哥对他的期望,无奈何对工作的兴趣是不能勉强的。在韩伦的想法中,“子承父业”只是老人家的一个心愿,期望下一代能延续生命的渴望,但如果子孙本身没有意愿,却为了完成老一辈的心愿而勉强从事自己没有兴趣的工作,无异是在葬送自己的一生,不过是可悲的愚孝罢了!
况且,他的确尽力尝试过了,韩伦自问他对得起父亲。
更重要的是,父亲的事业已经有表哥来“发扬光大”了,那么,为什么他不能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一片天空呢?
听韩伦把自己说得像是被拘禁的囚犯似的,潘维民不禁悲从中来,难道他的作法错了吗?多年来,他一心想报答姑父的养育之恩,努力将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期望有朝一日能将公司交到表弟手上,完成姑父的遗愿。
也许我真的应该放他走。潘维民无奈的想着,韩伦经常以空洞的眼神面对办公桌发呆,他知道表弟心不在此,挽留一个没有心的人有什么用呢?
蓦然间,一道灵光闪现,他脑中浮现关于乐视企业的“传言”,如果传言属实,说不定……他权衡得失,认为此计即使失败,对韩伦也别无伤害,但若侥幸成功,不但能让韩氏企业以几何倍数成长,还可以让韩伦结下一桩好姻缘,这样一来,他也算对姑父有个交代了。
姑父,这次是我最后的尝试了。潘维民心中默念,但愿姑父在天有灵,能知道我真的尽力了。
他紧紧盯着韩伦看,那眼神让韩轮全身发毛,感觉自己像是拍卖场上待价而沽的种马。半晌,似乎“评估”完毕,潘维民板起脸孔,正颜厉色的对韩伦说:“我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但你记错了,当时我说的是‘我会考虑放你’,并没有给你任何允诺!”
他把韩伦“耍赖”的招数原封不动奉还。
韩伦俊脸立刻覆上一层冰砖,两簇火焰从冰砖后面喷射而出。“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放我?”
在韩伦的逼视下,潘维民从容不迫的回答:“我没这么说。”
韩伦立刻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既然如此,”他连忙跳起身,准备在表哥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尽速逃离,“我就做到今天为止,该交接的事情我……”
“我也没说现在就放你。”潘维民不慌不忙打断他的喜悦。
韩伦一脸诧异,对表哥上上下下看了足足三十秒钟,连手指的动静也不放过,还是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你看穿,姑父也不可能把你交到我手上,小猴子!潘维民摆出一副如来佛似的笑容,气定神闲的说:“我的意思是,还有最后一个Case要交给你,等你完成后,三百六十行随你做哪一行,我再也不会阻拦你了。”
韩伦大喜过望,眼前已经看见好大一片天空在对他招手呢!他快乐得又搔头又搓手,恨不得在三分钟内搞定表哥口中的“最后一个”案子。
潘维民看在眼里,窃笑在心里,“记着,如果你失手了,就别怪我会从长计议。”
“别说玩笑话,表哥。”韩伦挑挑眉毛,得意到有点儿忘形了,“你倒是说说有哪桩案子是败在我手上的?”
唉,就因为这样,我才舍不得放你走啊!潘维民暗叹。“先不要说大话,听我把案子的状况解释完再吹牛吧!”
韩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耐着性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潘维民背着手,又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谨慎斟酌字句,既不能让韩伦心起怀疑,也不能让自己在日后被冠上“骗子”的头衔。
“这次的消息是从幕后传出的,传言傅浩天在计划一件‘价值连城’的秘密案子,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他的女儿傅蓉蓉,她目前正在积极寻找‘合作对象’。”没错!潘维民佩服自己用字得当,保证“童叟无欺”——傅浩天女儿的身价的确“价值连城”,至于所谓的“合作对象”,自然就是要“合作”一辈子的结婚“对象”啦!
潘维民偷瞄一眼,见韩伦毫无反应,不知道是充耳不闻呢?还是压根不知道傅浩天是何许人也?至少他确定韩伦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选婿企划案”,于是他安心的说下去:
“傅浩天的乐视企业以制造电视游乐器发迹,这几年开发出来的电脑游戏软体不但可以和日本相抗衡,还进一步打回日本市场,现在除了电脑资讯的事业外,傅浩天在传播业的势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说是台湾娱乐事业坐二望一的龙头角色,一年前才与韦立庸这位世界闻名的传播大佬合作,在美国设立华人电视台……”
韩伦听得索然无味,捧起一叠草稿纸,自顾自的在纸上随手涂写。
潘维民视若无睹。“……至于傅浩天的女儿傅蓉蓉,今年二十三岁,从小就住在国外,三个月前才修完企管硕士回国,最近开始担任乐视的企划部经理,听说工作效率高得惊人,但除了往返公司和家,她等于足不出户,每天只和几位亲信部下接触,外界几乎没有人认识她,此外,还有一个关于她的传说……”
韩伦百无聊赖,干脆打起哈欠,只差还算争气的眼皮尚未阖起。
“……传说她是乐视企业的‘影子功臣’,打从中学时代起,就帮她父亲设计了许多知名的游戏软体,为乐视奠定不败的基础,让傅浩天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拓展其他行业。”
潘维民刻意举出这段“女承父业”的实例,可惜一番好意被当成马耳东风,韩伦已经头低低眼垂垂。“我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潘维民骤然划下句点。
韩伦头抬得太快太猛,后颈发出“喀”的一声。“说完了?”他张大难以置信的眼睛。
“是啊!”潘维民耸耸肩膀,双手无辜的向两边摊开,“我没别的可以奉告了。”“没有底价?没有策略?案子的性质?预估的利润?究竟适不适合我们公司的业务呢?”他每提出一个问题,都只见到潘维民理所当然的大摇其头。
“我说过这是个秘密案子,但是不管它属于何种性质,我都势在必得——哦!对了,还有一点。”潘维民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探手搜索文件的最底层,一会儿拿出一张纸递给韩伦。“你从这里开始吧!”
韩伦接过那张纸,一脸茫然,它怎么看都像一张履历表啊!“这是做什么的?”
“你看它像什么?”“履历表。”“那不就是罗!填完贴上照片就寄出去吧!”潘维民说得轻松写意。
“你要我应征什么?”韩伦用戒备的眼神,打量这个肚子深不见底的表哥,深怕自己被他卖到泰国当人妖。
“当然是乐视企业这件案子的‘合作对象’呀!”
“什么?谈合作还要先寄履历表?”韩伦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地。
“就是说嘛!我也不懂傅小姐在打什么主意,反正这是她定下的游戏规则,想参加的人只好乖乖跟随啦!”潘维民非常诚恳的表示,因为他真的到现在也想不透傅浩天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为女儿“应征丈夫”。
根据告诉他这消息的朋友说,一个月前,傅浩天放出风声,邀请商界、娱乐界、金融界、政治界……所有大小老板、名人雅士的本人或儿子或孙子或表弟或堂弟或侄子或外甥……报名参加这场“我爱红娘”的游戏,准备从几百名应征者中选出他的东床快婿。
初听这件事,潘维民一笑置之,如果是脑筋正常的女人,怎么会用这么异想天开的方式去选丈夫呢?就算她是因为长相太抱歉了,所以才采取这种方式征婚,但老实说,凭傅浩天的财势,潘维民不相信没有像苍蝇一样黏着傅蓉蓉的男人。
但渐渐地,他开始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同行之间有太多适婚的单身朋友都寄出了履历表,跃跃欲试,大家的看法都相同,反正试试不会少块肉,说不定真的能娶座金山回家——这也正是潘维民此刻对韩伦所抱的希望。
韩伦若有所思,对着履历表发了几秒钟的愣,突然抬头直视潘维民的眼睛,“表哥,你没有骗我吧?真的有案子的存在?”
“当然啦!”他拍着胸脯,“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只不过“瞒”了一点儿消息,哦,不,是“忘”了提起罢了!
“好!这案子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韩伦扬起“舍我其谁”的志气,跨大步走向门口。
但愿如此!潘维民也暗自相信这笔“生意”是稳赚不赔的。看着韩伦气宇轩昂的背影一步步走出办公室,就好像已经看见亲爱的表弟一步步踏上结婚礼堂的场景。
傅蓉蓉轻敲姊姊的房门,听见里面传来柔柔一声:“请进”后,她推门进入。
房里,傅萱萱背对门口,面向落地窗坐在轮椅上,等身后响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