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我家阳台上为他饯行。林天雷在屋里做功课。
我问他:“你去的那地方好玩吗?”
“不知道”。他抿口酒。“那你们打仗吗?”
“要是有谁敢欺负咱们,就该打仗了”。
“你吃口菜呀!我为你亲自下厨”。林天雨拨给他一碗凉拌苦瓜。
严振宇叹气道:“我就要走了!你怎么就不能放我一马!”
林天雨道:“你再想吃这口,还不知等到哪一天呢!”
“你不回来了?我们再也看不见你啦?”我担心的问。
“不会吧”。严振宇说:“除非我出事了”。
“你会出什么事?”我好奇的问。
“君茹姐!”林天雨兴高采烈的招呼道:“稀客呀!请坐!”
我回头见君茹托着两碟炒菜,立在楼梯口。林天雨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从振宇身旁拽走说:“躲开!别碍事!”
君茹把两碟子菜搁在桌上,转身就要走。林天雨拦住她说:“二哥等着你呢!”
严振宇淡淡的说:“谁等着她呢,我哪配跟人家平起平坐。现在是大学生了,天之骄子。别不知道自己行老几”。
君茹赌气要走,这时候林天雷跑出来,热情洋溢的说:“君茹姐姐。既来之,则安之。坐一会在走吧。我正好有道题不明白。”君茹够给他面子,一回身,满面春风的跟天雷进屋里去了。
她不一会儿,出来了,很自然的坐在严振宇身边,笑说:“天雨,听说你又考第一?”林天雨,直挠后脑勺,红着脸笑道:“别提了。也就年级第一。”
我接短儿说:“倒数的。”他气急败坏的把我按倒在桌子底下。
等我爬出来时,君茹姐姐正在替林天雨规划未来“好好努力!将来上了大学!出国留学!到那时就没人敢瞧不起你!”
林天雨无所谓的笑道:“我上大学?下辈子吧?”向屋里努努嘴:“那书呆子,没准儿。”
“还能出国?去哪国?”我关心的问。
“美国、英国、日本。天雯,你也要上学了,那可要用功读书!象你大哥,多好学!”瞟了林天雨一眼,说:“别跟他似的。整天就知道胡闹!”
林天雨委屈的说:“我又怎么了?”
“国外好玩吗?”我问。
“当然啦!家家有别墅,出门坐汽车,自己的院子里就有游泳池”。她就象描述仙境一样。
“能粘老贺吗?”
“天雯!天雯!来!跟我换啤酒”。林天雨拖着我就走。我使劲往后缩,不想跟他去。林天雨说“跟我走一趟,我拿不动!”
“你拿不动?我跟你去!”严振宇立起身。林天雨连忙说:“算了!算了!我自己去!”临走横了我一眼。
“能粘老贺吗?”没人理我。
只好吃饭了。君茹的菜比我哥做的好吃多了,可我得扑在桌子上,抻长胳膊才能够着,他们两几乎同时捏住碟子沿儿,又都象触了电一样缩回手,吓得我也不敢动了,沉了会儿,还是严振宇端起两盘菜,搁在我面前。
我吃的正香,君茹突然问:“什么时候走?”音儿特细。
“明天”。声儿也不高,我竖起耳朵才能听见。
“明天什么时候?”
“七点的火车”。
君茹扫了我一眼;压低了嗓音:“我送你”。
“快别!”严振宇说:“我懒得看你,耷拉个脸子,哭哭啼啼跟吊丧似的”。
君茹姐姐半天没出声儿。就听严振宇不耐烦的说:“哎!我说,你现在就摆出这个样儿来,早点吧?等我真的英勇就义,或者叫雷劈死,再哭也不迟!”
我抬头才看见君茹泪流满面,瞪着他,带着哭腔说:“严振宇,你怎么这样?只不过一句气话,你就这么不依不饶?”
振宇一裂嘴笑说:“得啦!我明天就走了,咱们别闹的不欢而散。君茹,来!”他端起酒盅:“恭喜你,考上大学!我祝你前程似锦、、、好早日飞过太平洋。”一扬脖干了。
“严振宇!我想过的好日子,有什么不对?一家三代挤在一间屋里,排队上公共厕所,凭票儿买衣服,吃饭都有定量,这种日子我过够了!”一句比一句调门高。
严振宇静静的听着,看一眼君茹,叹口气说:“没错!外国是好,听说美国老儿养条狗的花消,丁咱国家一个工人一月的工资还多。不过,它住的再阔,吃的再好,打扮的在再花哨,至多还是被链子拴着的一条狗!”我要笑,一见君茹嘴唇直哆嗦,又憋回去了。
君茹咬牙切齿的说:“好硬的嘴!就你有骨气,你看看你,不考大学,能有什么出路?一臭当兵的,还有什么出息!”啪的一声,君茹姐扑通伏在桌子上,就见严振宇跳起来,吼:“我就是一臭当兵的?!怎么啦?我乐意!你管我?!”他声嘶力竭的样子,把我吓傻了。
林天雷突然冲到君茹身边,一脸急切的慢慢扶她起来,君茹嘴边,淌着血,半边脸肿了。林天雷看了,眼里冒火,嘴里冒烟,狠瞪着严振宇,恨不能眼睛里射出利箭。
严振宇靠着栏杆,死死盯着前方,脸色白里透青,气喘吁吁,浑身哆嗦个不停。君茹用手背在嘴上狠狠一抹,突然立起身,走了。林天雷,目送她下楼,然后回屋,狠狠把门一摔。
严振宇一个激灵醒了似的,四下看了看,突然盯住我,我向后一缩,打个冷战。他目光调开,看向别处,过了会,他又看过来,还向我招手,我那里敢动?
他叹口气,打身后摸出一只铅笔盒,向我递过来。我紧张的,不知道去接,他便把铅笔盒轻放在桌上,推到我近前。然后垂头丧气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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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是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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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振宇走了,我就更盼着早一天上学。终于盼到这一天、、、我早早就跑到学校,大门还没开呢。我扒着门缝往里看,操场好大!楼房真高!大门里的一切都那么神秘,陌生,有那么大的想象空间。当我上完第一节课,我还没弄明白,上学就是这样、、、
“手背后,坐好!看黑板!让老师看看哪个同学坐的直!”
“那位同学,你!就你!你是不是叫林天雯!坐好!手背后”。
“林天雯坐正了!”
“林天雯,起立!不会坐着,就站着!”
“林天雯!站这还不老实!不嫌害臊!同学们,千万别跟她学!”
黑板上方写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就想坐的再直和这八个字有什么关系吗?书包塞满了书,斜挎在肩上,勒得我酸疼(后来林天雷告诉我那块肉学名叫斜方肌)走出校门,我回头看看这儿,想我什么时候才熬到头呀!
从此开始了我的“苦难历程”。挨批罚站,家常便饭。去办公室就象串门一样,偶尔也去教导处作客。他们总是说:“林天雨是你哥?你哥多懂事!那孩子稳当极了。学习还特别好!他这个妹妹怎么这样呢?淘的出圈儿了,别说女孩,教那么多年书,就是男孩,还真没见过象她这么淘的!”
我总是做出让老师惊讶的事来三天两头请家长:“这孩子打架不要命呀!四年级的男生!楞让她给打得鼻子淌血,家长都找到学校来了!”活该!谁让他招欠,踢我屁股!
“您的孩子!太出格了!我们真管不了!三令五申,别爬树,摔着可怎么办!我一眼没照顾到,学生们就喊老师快看!林天雯上树啦!我一看呐!你们孩子,正爬在树岔上呢。我现叫人搬梯子,把她抱下来的!”谁用你们抱,要不是你们叫我别动,我自己早就下来了。
“林天雯!跟你爸说!你自己说!上课干什么了!坐她前排那同学也没惹她,她把臭虫扔人家衣领里,上半截课,把那孩子吓得直哭,她还偷着乐,林天雯!你说你怎么这么坏!”希奇!希奇!真希奇!男孩也怕虫儿!
当时学校里高年级的男生都玩弹弓,他们射的是黄豆,毫无杀伤力。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的弹弓是振宇做的,大号的,铁丝特粗,皮筋倍儿有劲儿,用汽车轱辘的滚珠做弹珠,足以打碎人的脑壳。
有次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让我倒背手坐的笔直,木头一样我可受不了。我从书箱掏出弹弓,搭上弹珠瞄这瞄那,最后瞄准黑板,我真没想松手,可珠子太滑,皮筋太紧,手又出汗,一个没捏住,射出去,啪的一声,喀嚓半块黑板开裂,老师跳开老远,同学们都楞了,我也傻了,但还知道把弹弓藏起来。
老师冲黑板发了半天傻,蓦地扭头,急眼了,吼道:“谁!?自己站起来!咱没事!如果被我查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是谁!?
我坐在最后一排,只有同位看见,我瞟着她。
“我数到三,再不站起来,我就叫同学揭发!一!”
全班同学你看我,我看你。
“二!”班里一片寂静。
“三!”老师就象要吃人。
“老师!”我的同位举手站起来,指着我“林天雯射的!”我恨恨的瞪着她,好呀!小丫头片子!敢出卖我!
罚站挨批请家长还是老一套。爸爸领我回家,我以为又要小棍儿炖肉,没成想、、、
他喝令我:“脱了”。我乖乖脱掉上衣。“你!哪去?!”林天雨正要开溜,被爸爸一声断喝,吓得贴在门上不敢动。
“绳子!”林天雨从床底下,找出根尼龙绳,战战兢兢递给爸爸。他夺过绳来,把我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我家房顶是起脊的,屋里横亘着一道梁,他就把我吊在房梁上,皮带蘸凉水,这通抽。
挂着风,“啪”的一声脆响,滋味够辣!我咬紧牙关,不喊。几鞭子下来,我实在挺不过,也只是啊的叫了一声。林天雨反倒鬼哭狼嚎惊动了全院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