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吉杏子见有人及时给她解围,顿松口气。故意别过脸委屈的掩泪偷泣,无论田中怎么哄劝都不肯转过身来。
其他人见状也只好扯到别的话题,试图将这段不愉快的闹剧淡化。花梨这时趁机靠向宇田雅治,玉指轻戳他的胸口,娇嗔道:
“看吧。跟在宇田少将身边的女人,不成龙也成虎,厉害得要命!我都嫉妒死了。”
“那花梨就不会为我吃醋了?”野史板着脸,装出生气的样子。
花梨笑盈盈的将身子重新倒入野史怀里,红嫩的脸蛋在他颈边来回摩挲。如此小鸟依人的模样,不仅博得野史的欢心,周围的客人也大赞她温良。唯独只有宇田雅治对此视若无睹,冷冽的目光横扫在繁韵脸上。
突然花梨离开野史的怀抱,欢快的走到繁韵身边,拖起她的手,笑得格外明媚。
“不行!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轻易让她离开!要是大家嫌这么艺伎跳得还不够好看,我也献丑上场好了。怎样,一起吧?”
她温柔的笑着,紧紧握住繁韵的手。可能由于她太过激动,以至于指甲都掐进繁韵肉里还不收手。
听完汉商的转达后,繁韵无视手背阵阵的刺痛,从容淡定的颌首一笑。
“好啊。还请多多指教。”她礼貌的微笑,不着痕迹的将花梨的手掌拂去。既然这一切都是对方精心策划的游戏,她又怎可让人败兴而归呢。
大方接过花梨派人送上的和服,胡乱穿在身上,腰间用绸带随意绑好。反正是日本人的衣服,怎么穿是她的自由,丢的也不会是她的脸面。
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宇田雅治见到她如此笃定的上场,料想她肯定会有所动作。于是,也就不那么急着打发她下去。
他倒想看看,她心里还藏了多少不为他所知的事情。
繁韵遵照花梨的指示,列入原先艺伎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在她左侧的是花梨。
如果显眼的位置,显然是承蒙花梨特别‘关照’。繁韵只消留意她们相互暗示的眼神,也知道这些人是打算群起攻之,好让她在习舞多年的‘前辈’面前出尽洋相,顺带让台下人看她的笑话。
即便如此,繁韵仍是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气。她假意并未发觉她们的意图,只管大大咧咧的站到队伍中。
待到乐师曲子一奏起,她也现学着前排艺伎舞动的招式,不疾不徐挪动着身躯。
众艺伎见她学得还有板有眼的,私下互使眼色,愈发卖力表演。
如果繁韵真乖乖跳舞给那些日本鬼子解闷,然后再以自己生疏的舞技让隔壁左右巴不得她出洋相的女人们如愿以偿,那她才是天下第一蠢蛋!
趁着有个左臂舒展的舞蹈姿势,繁韵手掌一摆,扇子啪嗒一开,‘正巧’砸到花梨笑盈盈的脸蛋上。瞄见对方投来一记怨恨的眼神,她更是将刚才的动作归咎于是无心之失。
而左右两边的艺伎瞧出她们是在暗斗,自然也参合进来。繁韵不以为然的浅笑,她才不会坐以待毙,让她们陷害到自己。
每当其他人故意学着她的法子暗中教训她,她总是机灵的一一躲过,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人白白替她挨了巴掌。
藤吉杏子见场上气氛古怪,个别人的舞姿明显不到位,顿生疑心。再暗中瞟了一眼宇田雅治,却见他唇角轻扬,眼眉间都仿若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陡然地,她的眸子再无半分神采,连舞蹈都看不下去了。
此刻,台下的官商只顾对年轻的姑娘们品头论足,全然没有把心思放在观赏舞蹈上,自然就更察觉不出台上早已硝烟弥漫,危机重重。
而繁韵又暗算了几名想整治自己的艺伎后,已不想再这么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她瞅准集体背过身的机会,悄悄脚背一伸,搁在缓缓转过身来的花梨脚前。她快速往后一拽,防备不及的花梨突然被她绊倒在地,同时还连累了前排的艺伎,将她们一并扑倒。
霎时,场上混乱一团,幸免于难的艺伎们纷纷掩嘴尖叫,慌得忘了艺伎该具备的矜持。
“怎么回事?”
“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真不像话!”台下不满之声不绝于耳,他们无法理解平日训练有素的艺伎们怎会发生这等低级的失误。
这个时候,繁韵当然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
“没事吧!”她第一时间去拉摔在地上的花梨,关切之情令台下人都想不到她才是罪魁祸首。
花梨气恼的甩开她的手,恨她都来不及,怎会接受她的‘好意’。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已是狼狈不堪。
而繁韵不经意的窃笑,无形中全落入宇田雅治眼里。现在他才恍然顿悟,原来这就是她的伎俩,怪不得那般胸有成竹。
未免她再生事端,也为了不让人去刁难她,宇田雅治决定帮她脱身。
“繁韵。”他故意板着脸,佯装不耐烦的神色。“你下去!预备些酒菜送到我房里,等我回来。”
他摆摆手,这就将繁韵打发出去。
【第十四章】
一晃,钟摆又敲走了几个时辰。
繁韵着实有些按抐不住,想回房了。
这么百无聊赖的站起又坐下,来来回回将房子转了个遍,越发烦躁起来。听着壁炉内劈啪作响的声音,她竟一时走了神。
“哎呀!”繁韵恍悟的拍拍脑门,从蒲团上蹦起来。
闻得门外并无动静,她赶忙屈膝趴在上次捡发簪的书架旁;探手伸进架底四处敲打,仔细辨别每一下的音差。
记得哥哥曾经告诉过她,但凡墙壁或地板有暗格的地方,声音都较空,也更清脆些。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架底最里面有块位置,发出的声音有些不同。
挪开书架后,繁韵从书房取下一柄武士刀,用刀刃挑开那块碍事的夹板。
只见暗红色的板砖下,竟然藏着一个绿色的保险箱。有别于其他的保险柜,它的体积只是平常的三分之一,但做工上一点都不粗糙,显然是为了配合地板的厚度而特意定制的。
这么隐秘的保险箱中,究竟藏匿了多少重要的机密?有那份特务名单吗?
现在,她又多了一项任务——偷钥匙和套密码!
只是一想到要从宇田雅治嘴里套出密码,繁韵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太可能。
她算好保险箱上提示的密码位数,便将书架还原,设置成起先的样子。就连上面移了位的摆设,也被她细心的重新放好。
也是走运,她才将一切都布置好,宇田雅治刚巧回来。
见他满脸透着红光,走路也似不稳,定是有些醉了。繁韵躲闪不及,仍是被他的胳膊搭上肩头。
“今天你得陪我喝酒。”开口第一句竟是邀她喝酒,看来他是真醉,还醉得不轻。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繁韵右肩往下一沉,搭在上面的胳膊便滑了下去。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可宇田雅治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抓住她的肩膀,霸道的将她按坐到榻榻米上。军装一脱,他便挨她坐下,提起桌上的酒壶给她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知道为什么要你陪我喝酒吗?”他眯着眼,亲自将酒送到她嘴边。
繁韵避开酒杯,淡淡地回:“不知道。”
他轻笑,酒杯并未放低。
“因为你今天端去的酒,全都下了泻药。虽然我有法子帮你解脱嫌疑,可谢罪酒我倒喝了不少。所以,你得还我。”
“那不是我干的!如果是我的话……”
“是你的话,就会下毒药了。”宇田雅治淡然笑着,褐色眼眸中闪动着幽深的光芒;既耀眼,却也消沉。
繁韵不语,是因为想不出反驳的话。虽然这的确是她的心声,只是此时此刻,它倒变得少了几分气势。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她起身,想离开有他的地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已无权摆脱他的纠缠,丧失了仅存的自由。
“如果连喝酒都畏首畏尾,你何时才能扳倒我?在我的麾下可没有不会喝酒的士兵!想要学会男人的气魄,酒可不能缺。”
宇田雅治再次举杯,就等着她一饮而尽。
繁韵望着他,迟疑了片刻,果真接杯咽下,如了他的愿。
只是第一次喝酒,都会有些烧心,宇田雅治给她挟了点凉菜垫肚子,这样会好过许多。
喝干自己那杯,他复又给两人添满,再次送一杯到她嘴边。
“这杯是我敬你。因为,你够坚强。”
话到这份上,繁韵自然无法推却,只能喝下这第二杯。皱紧的眉头还未舒展,第三杯又递了过来。
“这杯是你敬我。因为,你还活着。”
宇田雅治头一昂,爽快的先干为敬。只是这般平常的举止在繁韵看来,却莫名渗着悲凉。她不明白今天怎会如此敏感,懒理这些烦心的琐事,索性喝下第三杯。
就这样,两人你一杯过来,我一杯过去,桌上的酒全喝了个空。
此时宇田雅治正喝得兴头,见酒瓶空空,忙唤佣人再备上。而一旁喝得晕乎乎的繁韵,虽头脑还算清醒,但早已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抓过刚端上来的酒壶,又自顾自的痛饮起来。
宇田雅治陪着她一起喝,自己也醉醺醺的。一扫她脸上,脖子上全都红彤彤的,好像刚从染缸中打捞出来一般,便存心拿她逗乐。
“来!你起来。”他将喝得正好的繁韵拎起来,“站这里不要动。一步都不许动!”
他警告她,很认真的警告。
“你到底想干什么?!”繁韵不耐烦的站在那里,全身都在摇晃,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来。
宇田雅治虽然没她晃得厉害,不过走路也颤颤巍巍,脚步虚浮。
他走到离繁韵三四米的位置停下来,背过身看准通向她的路线,闭上眼凭感觉一步步朝她靠拢。
正当他胜利在望,展臂快要抱住对方的时候,繁韵却悄悄往旁边一挪,令他扑了个空。
陡然间,宇田雅治脸色一沉,侧过脸紧盯着繁韵,似在怪罪她不遵指示,又似在责备自己估计错误。缓缓放低双臂,收回满怀的空气。
本来不过是个幼稚的行为,他何必看得如此重。繁韵不懂他的用意,自然觉得这个人愈发古怪。
而他这种复杂的表情,不仅繁韵没有看过,就连宇田雅治自己都未曾想到。
他垂首,默然回到茶几边,连灌几杯闷酒。
繁韵看他郁郁寡欢,有些太过反常,也就随他去。现在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将手中这瓶酒喝个精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天明。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