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展颜轻笑,此时园中正是风花落英,满目缤纷,亭里是檀香缭绕,琴音缕缕,本该是极美悠闲的情景,她却和他论着兵制,实在是焚琴煮鹤了。
“剑修,”她靠进他的怀抱,舒心的笑道:“素雪不过是个平凡女子,为这等大事如此上心,也全是为了先父未完的心愿。至于军国,天下,百姓,江山,朝政抑或权谋,素雪都没有兴趣。”
“我懂。”他也一样啊,纵使长才就此埋没,他也毫无怨尤。如果不是十年前那场变故,也许他会继承晋王之位,做个辅佐君王的良臣。而素雪,说不定也会嫁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相夫教子平凡度此一生。但是命运却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让他们都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平凡幸福。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遇上了彼此。
“我猜想圣上应该会来找我们。”她似无心的胡乱拨了几下琴弦,泄露心绪中隐隐的不安。她可以预料的到,原本平静无波的日子就此要打破了。
“哦?”他略略感到雪园的平静就快要不保,但却不甚明了。“你可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捉回她一双柔荑,细心的揉捏刚刚抚过琴弦的指腹。
她但笑不语,好象不愿说,任他揉捏手指。
“咳。。。。。。咳。。。。。。”亭外有人装咳,脸上却在偷笑。“呵呵,但愿没有打扰到你们。”
不用看都听的出是恒,一身锦衣华服张扬的绣着龙纹。“圣上。。。。。。”
“我还不知道素雪你会未卜先知,居然知道我会来找你们。。。。。。”他笑嘻嘻的说,但是却有些惧怕的看着剑修。
“圣上过来是有要事?”她从剑修怀中离开,站起身步出亭外。
“这。。。。。。”他迟疑的看着剑修,而他显然已经为自己的到来打扰到他们而不悦了。怎么说?在这里再谈起朝政之事一定会被他骂的,但是素雪是决然不可能离开雪园。。。。。。。
“如果又是朝政,我劝你别开口。”剑修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也起身,步至素雪的身边,把她的手纳入掌中。
“剑修。。。。。。”她仰首认真的看着他,“既然现在躲不了,何不好好做完?”她知道他是心疼她,但是情势已经是如此,由不得他们躲。
“素雪。。。。。。”他也明白,但是。。。。。。
“圣上来,想必是要问更戍之制整改的事了。”她猜的没错的话。
“是。”他也为她那决然认真的模样动容,这个病弱的女子拖着甫有起色的身子,刻意枉顾剑修对她的疼爱。唉。。。如不是事关重大,他怎会来打扰他们?“素雪。。。。。。”他自袖中拿出一份奏折交给她,“这个,是伊世吾今天呈上来的。但却绝不是他能做的出来的,所以。。。。。。。。”
“我明白了,圣上。”她只翻开了一页就合上,“您是怀疑我在伊府留下了什么,还是想问伊府中可还有什么人能做的出这份东西?”
“我是想问后一件,伊府可还有什么人做的出这个?”那不可能是素雪所为,且不说她根本没出过雪园,只那份东西的风格就不像。
“十之八九是墨晟了,对吗?”剑修猜测,但显然她早就料到了。
“是他。”她叹道,“墨晟虽不精于此,但要做出这份东西。。。。。。”她揉揉开始纠结的眉头,“并不难——”
“好,我明白了。”恒点点头,并不多问什么。随即马上换回那副顽皮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风离改了出口的阵法,要进出的还真得小心呢!”
“哦?”素雪显然并不知道雪园出口还有阵法这等事,但改阵这事她倒是可以明白为什么。她并不清楚墨晟和风离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改阵显然是为了防他再来。
“这等小事素雪你就不必操心了,安心休养好身子,等到剑修找全你的药,治愈你的宿疾,那我们就可以喝喜酒了。”恒笑咪咪的看着素雪的脸色因他的话而羞红。
“圣上。。。。。。”突然提到这个,她不自觉的羞赧。
“事说完了就快滚出去!”剑修下逐客令,他不愿看见她为外面的任何事操心,尽管她说不能再躲。
“啊!我马上走————”恒一跃身不见了踪影。
剑修把她抱起,慢慢回到亭中。“我不是要躲,我只是想先让你好起来。”他在她耳边缓缓的说,“你想尽快的解决外面那些事,我明白。但是我不许以你的健康为代价。”话语听似霸道,但却包含了许多的无奈与疼惜。
“我可以完全好起来吗?”已经缠绕她十年之久的宿疾可以痊愈?不是不信他,只是。。。。。。
“相信我,相信风离。”他抱紧她,“只要我找到那株‘雪域火莲’,药。。。就全了。”他轻咬一下她的耳垂,以获得她全部的注意力,“那时,就嫁我为妻,可好?”一字一句,皆是呢喃般亲昵。
“为妻?”她不曾想的那么远,只是想陪伴他。不在乎什么名分礼法,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她也是念诗书礼仪长大的官宦千金,明白何为‘聘而为妻,奔而为妾’。能留在雪园里伴着他,她已然知足了。
“你不愿吗?”他可以自她的眼中看出她在想些什么,“莫非你在意那些俗礼?”他在她唇边偷一个吻,“我的素雪可不像那么迂腐的女子。”
“我当然愿意和你一生一世。”她怕痒的躲开他的偷袭,“素雪这一生,不管可以有多久,都是剑修你的。”说完了这句,她双靥微红的垂首。
“那就好。。。。。。”他低头吻上她的樱唇,品尝她柔软的香甜。“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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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府
墨晟在素雪住过的内院小屋徘徊良久。不能带她回来,那份什么轮兵更戍的折子只有他试着做了。好在以前听她说了不少,要用的东西和记录府中也是现成的。当然可能不会比她做的好,但是起码可以交了差。
现在。。。。。。该想想怎样带她回来。既然已经答应风离不再进那个园子了,唯今只有设法引她出来。该怎么做呢?
“晟儿。。。。。你怎么在这里?”是伊世吾,一身朝服还没换掉,想必是刚刚从朝堂回来。
“义父。。。。。。”
“满府的找你,没想到你在这儿。。。。。。”呵,真是痴情的种子。“今日那份轮兵制整改的折子皇上还夸奖见解独到呢!”
“墨晟只是照着素雪留下的一些草稿略做了修改,若是她来做,想必更好。”提到她,他的心很是不自在。
“哦?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怕不是没有消息,只是他不愿说吧。自那夜他出去,拂晓才归后,他总是不自觉的怔忡走神,其中该有些不为人知的事。。。。。。。“
“没有。”他摇头,但眉眼间还是泄露了些许忧郁。
“是吗?”伊世吾不信,但也没有多问。这孩子,也许身手一流,才智也有几分。可惜心机就逊色于那个丫头了,不然他大可任那丫头死也好活也罢的失踪。
“墨晟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他不想和他多说,眼下该是想想怎么带她回来。
“去吧。”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伊世吾的脸上浮起老奸巨滑的笑。。。。。。。
第八章 密函
入夜,御书房
恒从信封中抽出那张折了几折的纸笺,缓缓展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不算陌生的字迹。而内容——却足以治这通信二人的大罪。
自唐安史之乱开始,中原地区兵祸连结的状况持续了二百余年,骄兵悍将们演出了一幕又一幕叛乱,割据和混战的悲剧。兵骄而逐帅,帅强则叛上。呵,好一个陈桥兵变啊。。。。。。。太祖就此黄袍加身。。。。。。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如此深刻的明白个中的道理。
作为一个君王,莫不明白皇权集中的重要性。而皇权若没有兵权的守护,无疑只能是个空壳。为了能最大限度的握住手中的皇权,就必须分散文臣武将的权力,让他们相互制衡。枢密院——三衙统兵体制正是为此而制。
恒冷冷的笑看信上的字迹,正在这时,窗外传来卑微恭敬的尖细嗓音:“皇上,今夜传哪位嫔妃侍寝?”
恒再瞥了一眼信封,冷冷的勾唇:“今夜就在景妃宫里吧。”
“是。”
雪园
轻绒与飞絮点燃房中的药烛,淡淡的药香幽幽弥漫整间卧房。轻嗅这淡淡的香,白天紧绷的心神尽数舒缓下来。她习惯的酌上一杯温过的雪酿,倚在窗边浅浅的品。
窗外下起了小雨,空气微润,带着各种植物的清新气息,与房中药烛的香气混合出怡人的味道。
但是雨夜终究易让人惆怅,尤其是敏感多愁的女子————
“入夜了,不歇下吗?”剑修拿过她手中的杯放下,隐隐感受到她惆怅的情绪。
她将一只手伸出窗外,仿佛是在试探雨势。“园外。。。。。。也在下雨么”
“没有,”他把她的手捉回来,包进自己掌中熨暖。“已经入冬了,京城的天气干冷的很。”
她点头,入冬至开春间是最难熬的日子。过去她可能要整日躺在床上,将汤药当作三餐。现在,她还可以如此精神的坐在窗边饮酒,说到底全是那封密函牵引出的缘分。
“还记得你偷去的那封密函么?”她依进他的胸膛,寻求已经习惯了的温暖,窗口带雨的微风对她来说还是凉了些。
“怎么会忘呢?”他收拢双臂,将她圈进自己的怀抱。“不是为了那封密函,我怎会找的到你?”
“那你可知道那封密函是何人所写?”不知是刚刚饮下的酒起了作用,还是这昏黄的烛光摇曳出温馨的气氛,她竟觉得有些醺然的醉意。
“去偷密函之前,恒拿了枢密副使陈守镜的字迹给我。。。。。。。”他对朝政之事没有兴趣,但并不代表他不了解权谋的厉害。
“这个枢密副使可不能小觑呢。。。。。。”她自他怀抱中抬眼,示意他为她酌一杯酒,楚楚可怜的目光让他难以拒绝,只得从命。
“也没什么了不得,不过是自家的妹子作了贵妃。。。。。。”暗运内力于掌,酒杯被他握得微温。一臂揽着她,一手喂她饮酒。
“景妃可是圣上的宠妃呢。”她温顺的接受他的宠溺,微微抿唇后接着说,“陈家为此所受的荣宠可不少——”
“看似如此罢了。。。。。。恒,”他还不清楚恒的性子吗,对于宫中那些女人,他向来只当作权谋的棋子与筹码。宠爱?对恒来说,可能只是个笑话。“并不是那种耽溺于美色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