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个长袖善舞的歌姬,真像啊,就好像那个女人从他的心里走了出来,来到现实中一样,是老天可怜他一片真心痴情吗?才派了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虽然不完美,却也可以稍稍慰藉相思…
“王爷?”红泪举着一杯酒,手腕都酸了,男人还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她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王爷?鸾飘给您敬酒了!”
祁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爷真是好酒量!”“佩服!佩服!”两旁又是一片马屁不断。
“你是京城人氏吗?”他小心地问道。红泪笑了下,袖口里的手心已满是汗水:“王爷说笑了,我这种身世的人家,怎么会是天子脚下的百姓呢?小女子是外乡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来卖艺求活的。”“你说卖艺…你还是清倌吗?!”
红泪的脸一下红了,心里有几分恼火,脸上依旧笑着:“您怎么这么欺负人啊?!这种事情,问问我家嬷嬷不就知道了,羞死人了!”
她故意装出几分扭捏的样子,祁晏却又出神了,两只眼睛盯着桌上的酒杯,再没说过一句话。
酒席到了深夜才散,两三个时辰,红泪觉得自己仿佛透支了十年的寿命,祁晏的眼睛就像是两把利剑,不停要挖掘出她身上的所有秘密,等回到房间里,她发现自己里里外外的衣服,被冷汗都湿透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澹台昀合一本正经的皱起眉头,坐在椅子上,无奈他一身不伦不类的女装实在破坏气势,锦儿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大少爷,没有被发现不就好了吗?也许以后真能从祁晏嘴里问出什么来呢?!”“不行!实在太危险了!”昀合看了看屋角的屏风,红泪正在那后面更换衣服:“万一被祁晏发现了红泪的身份,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她囚禁起来,以此威胁昀烈就范,一旦澹台家的军队投降朝廷,等待昀烈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可为了救红泪,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往下跳的!”
“二少爷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姐姐可就…”锦儿吐了下舌头,不敢往下想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把红泪赶快从这里弄出去!”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不用讨论了。”红泪换上一身布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找到昀烈的下落,我哪里也不会去的!”“你不会是真的要问祁晏,究竟把昀烈藏在哪里了吧?!”“未尝不可,今天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把我当成普通歌姬了…”
“这是件天大的坏事。”
禤;瑟从门里溜进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身上的裙装东倒西歪,脂粉被汗水糊的舞迷三道。屋里的人看见一向一脸轻松的他露出这种表情,都提心吊胆起来:“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刚才放心不下,跟着祁晏出了大堂,却见他直接去找花嬷嬷了。”“花嬷嬷?”红泪瞪大眼睛:“找她干什么?”
“祁晏出了五千两的重金要买鸾飘姑娘的初夜,当场就给了三千两的银票,花嬷嬷…。痛快的就答应了!”
第六十五章 初夜(上)
“不可…能吧?”红泪呆呆的看着他。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他们这样说的!”禤;瑟一把拉开身上罗罗嗦嗦的衣裙,露出一身短衣来:“幸亏我们在这里!订好了日子,说明天就要送你过去!现在赶快收拾收拾,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可是这样一走了之,不就是在告诉祁晏,鸾飘就是姐姐,姐姐就是鸾飘吗?!”锦儿飞快地说道,脸涨得通红:“到时候他下令封锁城门,沿途追击,就算师兄你身怀绝技,也不可能保得姐姐周全啊!”“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羊入虎口?!”禤;瑟急红了眼睛,锦儿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胆怯,躲到红泪身后去了。
一旁的澹台昀合默不出声,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泪咬着嘴唇,也是眉头紧锁:“唯今之计,也只有将计就计了!”“什么意思?”禤;瑟诧异的看着她。“锦儿说得对,现在落荒而逃,不光会前功尽弃,就连咱们自己的性命也不能保全,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能皆大欢喜呢!”
禤;瑟和锦儿看着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昀合这时却笑了起来:“真想让昀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一向当你是天底下最温柔似水的女子,想不到坚毅起来,比男子还要刚烈几分!我明白了!你是要我们乘着你进入王府的机会,挟持祁晏,不但要他说出关押昀烈的地方,还能保我们安全出城!只是这个计划不免有些太过冒险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红泪摇了摇头:“没有时间前瞻后顾了,先得要通知外面的红姑娘,让她也早做准备啊。”
禤;瑟连忙跳起来:“我这就去写信!分手时她留给我一只鸽子,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红菸香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展开两指见方的一块小纸条,笑了起来:“小狗子,你的这个堂姐还真不是个绣花枕头,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发起狠来还真像血杀家的人!”
小狗子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在桌上心不在焉的抹着:“姑姑,你说会不会有危险呢?大伯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还让她经历这么多的凶险?我们直接将她带回去,再不问中原是非,岂不是件好事?”“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红菸香喝了口茶,笑骂道:“这世上的人,一遇到情爱两字,就算是惊世骇俗的大英雄也要气短七分,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了!”
“那姑姑你…对澹台少爷…?”小狗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红菸香瞪起眼睛:“胆子吃大了!敢拿老娘开玩笑?!再让我听见你嚼舌头,留心我把那劳什子割了去喂狗!”小狗子闻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拼命摇了摇头。
她满意的转过脸,又皱起了眉头:“我也不能在作壁上观了…和那皇帝小儿的一笔帐,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真有这种事情?”
左元召吃惊得瞪大眼睛,他面前的祁晏点了点头:“是真的。就算是你见了她,也一定会认错人的,那音容笑貌…”他说得左元召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不可能的!她知书达理,又性情刚烈,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一定不会是她的!”“我也这么想…虽然样子生得像,可红泪绝不是个长袖善舞的轻浮女子,席间见到的那个鸾飘姑娘,和男人打情骂俏似乎是家常便饭,怎么可能会是红泪呢…”
元召暗暗松了口气:“王爷…你又想如何处置这名女子呢?”
祁晏犹豫了一下:“崔璇,你虽然年纪小,可我一直将你当作至交好友,如今对你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我啊。”“岂敢…”“红泪虽沦为朝廷钦犯,可是我对她的心可昭日月!如此善良美丽的女子,世间再也找不出一模一样的了!”他说着,露出了悲戚的神情,长叹了一口气:“今生与她无缘,多少美女在我面前也都于事无补,但天可怜见,居然让我遇到一个相貌与她如此相像的女子,如果能得到她,也可以稍稍平复我心中的遗憾吧…”
“王爷的意思…?”元召心念一动,又吃了一惊:“您要替她赎身?!”
“不错。嬷嬷说她还是个清倌,银票我已经付了,明天就会将她接进府里,从今往后,我日日对着她,也就好像是红泪在我身边一样……”
元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男人的痴情让他感动之余,还生出许多疑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叱咤半生的男人,做出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所谓旁观者清,他心里对于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尚有疑虑,如果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歌女,那不管是做王妃还是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但如果竟是他那个不安分的外甥女,他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王爷。”他小心地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恩准。”
祁晏扬起眉头看着他:“什么不情之请?说来听听。”“那红泪已是朝廷钦犯,虽然京城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可王爷手下兵士也还是有见过她的,明日那歌女过府,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少不了要在皇上那里生出事端,所以在下就想…”“怎样才好?!”祁晏急切的看着他。
“王爷坐在房中不要出去,就由在下扮作仆役,将那姑娘接进来,除了在下,不会有别人看见她的容貌,如果王爷信得过我,这倒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
祁晏笑了:“原来如此!甚好甚好!崔老弟一向机智过人!这件事就劳烦你好了!明天我会派人去请你过来,一切事情就拜托你了!”
左元召答应着,心里却像打鼓一样七上八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出这样的主意究竟为了什么,直到走出四王爷的书房,一个清晰的答案才在他心里渐渐浮现出来,他屏退相送的仆役,自己在王府里转了一个圈,绕到了后花园一处僻静的小院落里,这里就连负责清扫的仆人都很少会来。
走进院子,他轻声唤道:“澹台昀烈,你在吗?”
第六十六章 初夜(中)
深秋的夜里,寒风瑟瑟,街道四下无人,只偶尔有流浪的猫狗从街角窜出来。
马车在石板路上徐徐前行,车上的红泪略施脂粉,寮以掩饰她苍白的面颊。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手探进怀里,摸到一把坚硬冰凉的匕首,不由打了个寒颤。要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可是她的心意已决,就算救不了昀烈,拼出一条命去也不能让祁晏碰到她一片衣角,有缘的话,只有和她心爱的男人来世再见了…
“快到了。”
马夫的位置上,坐着乔装打扮的澹台昀合,禤;瑟与锦儿已经去和红菸香会合了,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毕竟身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不敢想象,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红泪,记住,凡事量力而行,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不用担心。”
红泪对着他的背影报以感激的一笑,如果在以往的十年中,这个男人曾经对她有所亏欠的话,那么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已够她几世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一起回到周至去…”
昀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