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一种烦人的燥热潜伏在寂静的宫廷里,元坤快步地走着,那眉头深锁着。
玄瑛就像一个他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
那段纯真的爱恋,就是宫廷斗争之下的牺牲品;牺牲了玄瑛的生命,牺牲了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生存的意义……
* * *
“看起来是失败了啊,昙衫。”
昙衫细瘦的双肩不断起伏着,被重重摔落地上的疼痛尚未散去。
“我会成功的。”
只见修佑慢慢地走近倒在一旁的昙衫,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
“是吗?你这么有把握?”
“立妃那一夜,我不已经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了吗?相信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抓住他的心。”
“或许元坤不喜欢投怀送抱的类型……”
只见修佑斜眼看着昙衫,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他蹲下身子,拨起昙衫乌亮的发丝。
“你……你该不会……”
昙衫脸色大变,他连忙往后退去,无奈修佑已抓住他的头发,阻挡了他的去路。
“没错。”
修佑的唇荡着一丝诡谲的微笑。
“或许我皇弟比较喜欢清纯善良的少年……”
他衣袖一挥,从袖口中散出了白色的细未,模糊了昙衫和修佑之间的距离。
“不……不要……”
昙衫抓紧了修佑的衣角,那眸子变得朦胧。
“我……我……不要……沉睡!”
昙衫话未说完,只见他原本抓住衣角的手已经无力垂下,随即倒在修佑的身边。
“好孩子要听主人的话。”
修佑喃喃自语着,他抱起昏睡的昙衫,轻轻地走出了小合。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抓住元坤的心;你是我挑出来的,你一定可以迷惑他,只不过……”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睡颜。
“只不过我们得换换方式。”
* * *
“朕真是服了你!”
光辉殿上传来悦泰帝的怒吼,殿外的宫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皇上的怒意。
只见元坤跪在地上,神情淡然地听着父皇的咆哮。
“你眼里还有朕吗?为什么没有朕的旨意,擅自出宫多次?”
悦泰帝大声地斥责完全不在乎的儿子,“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到底还要给宫里制造多少麻烦你才甘心?”
“父王,儿臣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罢了,并没有去干扰到任何人啊!”
悦泰帝简直气炸了,他指着元坤大骂:“你平日在宫里作怪就算了,太子立妃大典你也没参加,第二天早膳也没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身为皇族一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子。”
元坤那一双眸子里一片灰暗,冷冷地说道:“这是一个鬼城,当然要说鬼理由;毕竟这里也只有丑恶的人心而已。”
“你!”
“儿臣告退。”
元坤转身退去,完全无视父皇的愤怒,就这么大剌剌地从光辉殿上离开。
* * *
夏日的蝉藏匿在茂密的枝榜上,那鸣叫声教人发狂。
元坤伸手一搭,攀上了一株枝叶茂密的老树,正想就这天然的亭子小憩一下……
“殿下——殿下!”
阿顺的声音在幽静的长廊上显得大声而急促。
“啐!”
元坤低骂了一声,他的小憩时间又泡汤了。
“我在这儿!什么事?”
他从树中探出头来,唤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阿顺。
“殿……殿下!”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你眼中还有没有宫规啊!”
“有……有大事发生了!”
阿顺跑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地喘着气。
“什么大事?”元坤一个翻身,转眼间落了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早!今早趁您进光辉殿面圣时,送了一个东西过来,说是要给您的礼物……”
“什么?”
元坤的眸子睁得圆大,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马上变了模样,他一面往自己的居所“鼎雅殿”走去,一面盘算着。
“是什么东西?”他问着身后的阿顺。
“是个好大的红木箱。”
“木箱?里面装了啥?”
“好像是个人啊,殿下。”
“人?”
元坤愣了一下,修佑竟会把人装在木箱里送给他?
“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奴才不知道,那东宫派来的人只说,除了捷月王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看那只箱子里的东西。”
“有这么神秘?”
天!这件事情倒是越来越古怪了。
“那木箱里的人,一开始可挣扎得紧哩!”阿顺一五一十地说:“又是拍又是打的,我们这些下人也碍着太子的旨意,不敢去开箱,只得随他去了……”
“啊?”
元坤吃了一惊,“现在都已经过正午了,那箱子呢?”
“现在很安静……”阿顺嗫嚅地说着。
“混蛋!”
元坤吼着,加快脚步往鼎雅殿去。
他一大早就往光辉殿去跟父皇请罪了;倘若修佑真的一早就送来那只木箱,照这天气,到这时辰——
那人不剩半条命才怪!
* * *
一进到鼎雅殿,那朱红色的木箱赫然摆在正中央。
“让开!全部退下!”
元坤大声斥退围在木箱旁窃窃私语的宫女,他快步地走向木箱,一提气,一掌劈裂了木箱。
而那厚重的木箱结结实实地吃下这一掌,立即裂成两半。
“啊——”
在场的人不免发出一声惊呼,从裂掉的木箱里出现了一个蜷曲的身子。
元坤屏住了气息,因那箱内的人,竟是昨夜被他重重甩在地上的昙衫!
因为被困在箱内多时,加上天气燥热,昙衫又奋力抵抗,经过这几个时辰的煎熬,他老早就昏过去了。
元坤一个大步跨进破裂的木箱中,将昏迷的人儿抱了起来。
“快叫御医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会如此地焦躁?
昙衫汗湿的身躯上,隐约传来一阵阵的花香……
* * *
“真的不要紧?”
“呵呵,殿下不用紧张,这孩子只是闷在木箱里太久,昏过去罢了!等会儿让他喝些冰凉的东西,睡一觉就可以了。”
白发苍苍的老御医微笑地看着元坤,不过他的心里倒是有些诧异;放荡不羁的捷月王,居然会关心一个少年?
元坤看着床上昏睡的昙衫,一颗悬在空中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老臣会再过来的,容臣先退下了。”
“嗯,你下去吧。”
御医向元坤行了礼,恭敬地退下。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教人不能直视。
元坤坐在床沿,仔细地看着那一身雪白,安静地休息着的昙衫。
很久以前,他似乎也看过这样的情景。
对,就像他永远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痛。
那一道他用情至深的伤口,至今仍会隐隐作痛。
他们都同样美丽,同样虚幻。
元坤发现,昙衫的眉目还真有一些玄瑛的影子……
“不……”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地说着:“怎么可能会像?这小子可是个小魔鬼,跟玄瑛差太多了!”
回忆太沉重,说到故人太感伤。
是因为他和她有些相像,所以他才会注意到这一团火焰,任他在自己眼前胡作非为,是吗?
元坤摇头苦笑,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玄瑛的事情了,都是因为眼前这小子的关系。
“嗯……”
昙衫的口中发出了一声低鸣,眸子慢慢地睁开来。
他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个人影——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楚,揉揉眼,睁大了眸子……
“啊!”
大叫一声之后,昙衫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直往床的内面缩去。
“干什么,昨天不是才见过面吗?”
元坤有些不满昙衫的反应,他可是这小子的救命恩人哩!
“谁……谁跟你昨天见过面?”
“你还在装蒜?”元坤挑起了一边的剑眉,“你不要再装傻了,这边只有我们两个,少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昙衫那双乌亮的眸子问着未知的恐惧,惨白着一张脸儿问道:“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要回去!”
“回去?你要回去哪里?”
“我……”昙衫发颤的唇抖出几句话:“我要……回去太子殿下那里……”
“太子殿下?”元坤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在说什么?我皇兄早就把你送给我了!”
昙衫的眉皱了起来,淡红色的双唇紧咬着,眼儿眨呀眨的,没几下,豆大的泪滴滚落了下来。
“喂!你……”
元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昙衫会哭了起来。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昙衫哽咽地哭着,双手在棉被里搓揉着。
“喂,你都那么大了,还像个小鬼一样哭闹。”
“我才十五岁。”昙衫用力地回答:“明年行了冠礼,我才是大人,在这之前,为什么我不能哭?”
元坤更吃惊了,“你……你才十五岁?”
“对啦!”昙衫哭丧着脸看他。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在如墨的夜里有万般艳丽风情,像个妖魔似地魅惑人心;在光亮的白天,却天真无邪如同一张白纸?
这!若非他亲身体验过,他根本不能相信白天和晚上的昙衫会是同一个人!
“这一定都是你搞的鬼!”
就当元坤还在为昙衫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迷惑时,昙衫哭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骂。
“啊?”
真是的,这小子是闷昏了头吗?搞不清楚状况!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你一定有!”昙衫一口咬定,“你一定是那一天早膳爬墙跌跤,看见我之后,便对我有非分之想。”
“啊?”元坤对他的说词霎时傻了眼。
昙衫声音高亢,激动的说着:“分明是你起了色心,央求太子殿下将我送给你,太子殿下一向对手足宽厚仁爱,他当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被太子送入鼎雅殿的事实。这实在太突如其来了,快得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眼前的皇子可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呢!
这分明是他搞的鬼!
天!有谁来一棒打昏这个喜欢自抬身价的小鬼?
元坤被他一气,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了。
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在他们兄弟间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