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疑望向对方的脸,眉头微蹙,仿佛也在疑惑。但疑惑只有短短一瞬,很快便继续取向目标。
这一回,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手在他颈上僵住,甚至连缚住身体的发丝也骤然失了力,软软垂落。
机不可失,他大步退后,想取过地上的长剑,却见那红头发的妖魔居然半蹲了下去,半点不复先前的盛气凌人。
从不认为妖魔会对到手的猎物心生仁慈,他深感意外,盯着对方猛瞧。
在那披风般的红衫下,一只脚踝上有东西在闪着微光。
那是。。。。。。?
这边厢,洛赛提的惊讶不亚于阿卡路尔。
第一次的刺疼,他忍了,没想到竟还有第二次,甚至痛得钻骨,令他连魔力都动用不了。
他摸向痛楚传来的位置,却找到了一条硬硬的石串。
他不认得这是什么,只肯定不会是好东西,必须得取下来。然而不论他怎样努力,那串石链恁是生在脚上般的紧。
洛赛提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以他的力量,怎样都不可能对区区一串石头没辙。除非,上面被施了咒语。。。。。。
这时,看清了他脚上链坠的阿卡路尔愕然开口:「红?红的项链怎么会在你那里?」
洛赛提抬起脸,没好气地反问:「什么红的绿的,我也想知道这鬼东西怎么会跑到我脚上!」
懊恼跺脚,踝上的项链仿佛嘲笑他的无用般,发出了一串叮咚响,他更是气急败坏,「该死,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啊。」阿卡路尔挠头,「这串项链是我亲手给红戴上的,没理由跑到你那里。不是你从红那儿抢过去的吗?」
洛赛提气结,腾地跃去拽起他的衣襟,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火光四射。
「谁会抢这种东西?还戴在脚上?」
洛赛提把面前人重重搡倒地上,右脚踩上他的膝盖,命令道:「给我取下来。」
「呃?」阿卡路尔被这急转的局势闹得莫名其妙,「你不会自己取吗?」
「我取不掉。」洛赛提恶瞪他一眼。
「连你都取不掉,为什么认为我能取?」
「不是你说这东西是你戴上的?能戴当然能取。」
「可我当初是给红戴,不是给你。」
「废话真多。」暴躁的妖魔死劲朝脚板下的膝头一踩,「叫你取就取!」
阿卡路尔皱了皱眉,不是因为膝上传来的压痛,而是这怪异的情况实在教他困惑。
定睛细看后,这串项链确实就是他给红戴上的那串,怎么会跑到这个妖魔脚上?红到哪里去了呢?。。。。。。
想了想,他抬起头,深灰色的瞳孔中全无惧意,却问:「如果我顺利给你取了,你是不是就要吃我?」
「当然。」洛赛提投去「这还用问」的目光。
「那如果这串东西留在你脚上,你就无法随心所欲的对我下口?」
「。。。。。。也许。」
「喔。」阿卡路尔摊开双手,「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帮你吃我自己?」
话音刚落,那团妖艳红发突如烟雾绽开,弥漫四周。再看红发的主人,眼睛里的火几乎烧到阿卡路尔脸上,一副恶灵煞鬼态。
「好一个不怕死的人类。」
许是怒极,洛赛提冷笑起来,「我可不信这只是你的好运。不妨直说,你到底在链上动了什么手脚?在我睡着的期间,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阿卡路尔茫然眨眼。
「我和你才初次见面,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有机会接近熟睡的你?」
「何必装傻?」洛赛提冷笑更甚,「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认?说。你想要什么。」
鄙夷地看着眼下的人,英俊的面容,健壮的体格,以及那不言自发的厉害气势,显然非普通人物。然而,终究是个人类,有贪心,有欲念,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惜出卖灵魂给妖魔。
这样的人类他早已见过太多,只是这个人的手段倒是他前所未见的高明,居然能凭一串石头就将他洛赛提牵制。
但那又如何?难道这个人真的以为,这条项链能将他一直制住?
愚蠢,可笑,却又可恨之极。。。。。。
「唉。」阿卡路尔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要。你怎么不反过来想,在妖魔面前,任何人类都会以性命第一吧?我不帮你又有何不对?你真想摆脱那条项链,把脚砍掉不就得了?反正你是妖魔,断掉一条腿也有办法很快找到接替品吧。」
「你!」
怒不可竭,漫天的长发势如藤蔓向对方袭去,还未到达,却再次虚软垂落。
脚踝犹有刀割火燎的剧痛,若是普通人必定早痛得趴了下去。而从不惧痛的洛赛提,亦不免连退几步,险些站立不住,即便当真砍掉这只脚也不过如此。
他渐渐发觉了,只要他一对这个人类出击,项链就会朝他发出痛的警告,简直像个机关,处心积虑地保护此人。
还敢说没动手脚,还敢说没接近过他!
洛赛提的双手紧攥成拳,咬牙质问:「你究竟对它下了什么咒?」
阿卡路尔也察觉对方的不对劲,但确实无辜,一再被逼问令他烦不胜烦。
「我再说一次,我从没对你或者项链做过什么。它怎么会跑到你脚上,我比你更想知道。」
「。。。。。。」
怒气冲天的洛赛提只想扑上去,捏断那根曾勾起他食欲的脖子,然而思及之前攻击带来的反效果,还是忍了下去。
他承认自己比较暴躁易怒,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大小分寸他是不会失的。
眼下,明显是他处于劣势。
败阵虽不是他的风格,但一时求急,只会损己利人。
最后恶瞪对方一眼,洛赛提甩头向洞外迈去,很快便消失无踪。
阿卡路尔坐在原地,先前因情势紧逼而不及想起的惊悚,这才开始在心底冒头。
倒不是怕,但刚才他的确差点丧命。如果他死了,他的使命怎么办?他背负的几千族人的命运又该怎么办?
所以不得不庆幸,他没有死。而救他一命的恩人,就是那条本该挂在红脚上的项链。
尽管不清楚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那妖魔不甘不愿地离开,说明项链对其的控制力相当有效。短期内,他应该不会再遇见今晚这样的危险了。
但这只是暂时性,他不可能轻易被放过,这是肯定的。若想顺利走出希塔什,他势必得尽快想些应对。
记得以前听说过,妖魔的魔力与其形态有直接关联,拥有人形的妖魔必定不弱。而在此基础上,妖魔头发的长短更与其强大程度成正比。刚才那个妖魔头发那么长,一定极强极强。
一个如此强悍的魔物,如果不是敌人而是同伴,那该有多好。。。。。。
洞外,山风呼啸。
第二章
与大多数的夜行生物不同,妖魔并不惧怕阳光,但都不喜光线入眼的明亮。
无名河边,绿树成荫,正是避光的好地点。其中一颗瞿铄古树的分枝上,一抹修长身影斜卧,长发瀑布般垂落。
河水涓流声徐徐回荡,犹如大自然奏鸣的晨曲,令人神清气爽,然而映在洛赛提耳中却只觉烦躁不堪。
昨夜气冲冲地离开山洞后,一只不长眼的笨熊竟敢打起他的主意。
到嘴的猎物下不了口本就怒火难平,居然还被畜生当作猎物,洛赛提二话不说撕了那只蠢熊,手上染了腥臭血气,这才不得不过来洗手。
他越想越不爽,跷起右脚,却听到一串清脆响。
火大地朝脚踝蹬去,他已是不知第几次想砍掉这只脚一了百了,可是。。。。。。哎,妖魔纵使再强,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被区区一条项链逼得自残,这脸未免丢得太大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追忆来由,但最后的意识,只停留在去见娜尼茜娅的那天。
他的生母娜尼茜娅,是这片大陆上惟一一位执掌一方领地的女性妖魔,千年之岁,却风华妩媚,人间所有正值妙龄的女子都要自愧不如。
或许妖魔之间本就情感寡淡吧,对于容貌与自己酷似的独子,娜尼茜娅指使有余,关心不足。对洛赛提而言,与其说娜尼茜娅是个母亲,不如说是位女王更合适,非必要时他们不会见面。
那天娜尼茜娅传话说有事找他商谈,他去了,之后的记忆却一片混沌,只隐约记得他们相谈不合,他准备离开,后来却在娜尼茜娅的安抚下睡了过去。
实在诡异。
在他还小时,娜尼茜娅连他的头发都未曾抚摸过,如今他已几百岁了,却被她当作孩子哄着入睡?这不是太怪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一觉醒来就到了希塔什!脚上还多了那串要命的鬼玩意?
都是那可恶的老魔女。。。。。。
恼火地想着,一阵林风吹过,摇动了他脚上的链坠,叮叮当当。
可恶!他猛一咬牙。
那个人类到底是什么来头?面对他居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不活活将其撕碎实在难解心头之愤。不过那副身体和血气,又确是香得稀奇,教人不吃不快啊。
正在这时,一股刚刚回想起的气味被风裹着钻进嗅觉,很浓,味源必定就在近处。
洛赛提纵身轻跃,来到河边最周边的树梢上。驻足远眺,浅河中正伫着一抹人影,挺而不傲的身姿,璨若星辰的银发,可不就是昨夜从他嘴边溜走的「晚餐」朋友?
好香。晚餐虽然没做成,能做早餐其实也不错。。。。。。
阿卡路尔猫着腰,目光聚焦水中,一尾尾畅游的小鱼。
经历昨晚的突发事件后他一宿无心安睡,导致现在注意力难以集中,不止抓不到鱼,竟然还看到幻觉。
这不,明明该倒影蓝天的水面上,鬼使神差地飞过去一块红影。
揉揉有些发涩的眼,再一瞧,诡异的红色没有了,心口却被一股不陌生的危机感扼紧。
警觉转身,害他一宿无眠的元凶正双臂环胸站在岸上,一副好整以暇姿态,前提是得忽略掉那双眼睛中跳跃的杀机。
对洛赛提的突然出现,阿卡路尔背脊一道凉意淌过,既而舒出一口气。
背脊发凉是因为,若刚才妖魔有意杀他,以这种非人类的速度,即便善战如他也很难逃脱。而舒气则是因为,尽管妖魔显然对他不死心却没有动手,说明了仍在顾忌那条项链。
所以,只要项链一天不取下来,他就是安全的。
「你在干什么?」
明明满头问号的人是阿卡路尔,首先发问的人却是洛赛提。
确信了暂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