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郭安娜和谭德光分到了省财政厅,欧阳明回到了金阳,开始在红都机电厂财务科工作,后来调金阳市财政局,一九八九年才干会计师事务所。虽然金阳离省城不远,但见面的机会少了。有时欧阳明到省厅开会,少不了要去郭安娜办公室坐坐,但说的都是一些套话。不久,郭安娜和谭德光结了婚,欧阳明也和阿美成了家,两人的来往就更少了。
白驹过隙,很快十年过去。郭安娜和谭德光一起生活十年却没有生育。不幸的是,后来谭德光患了癌症,只过了半年就一命呜呼。郭安娜在省城孤身一人,十分寂寞,正好遇上省厅压编,于是她便主动要求调回了金阳。郭安娜调回金阳之后,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她的老同学欧阳明。当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欧阳明时,欧阳明简直有点吃惊。
郭安娜:“喂,阳明吗?我是郭安娜。”
欧阳明:“你是在厅里还是在家里?”
郭安娜:“我早不在省厅了,你不知道吗?德光他死了。”
欧阳明:“我听同学说了,当时我正在去北京的火车上,真该死,老天爷让我悼念他的机会都不给。”
郭安娜:“唉!命运,真是命运作弄人啊!你看我现在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欧阳明:“你现在在哪儿?”
郭安娜:“我在家里,我已经调回金阳了。”
欧阳明:“你为什么这么傻?好好的省厅不呆,回金阳干嘛?”
郭安娜:“别人不理解犹可,难道你还不理解?”
欧阳明:“我不理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郭安娜连忙解释说:“绝对没有,你怎么还是那么傻?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欧阳明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仍存着这种念头,而且会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
郭安娜问:“怎么,不说话了,你怕我会吃了你!”
欧阳明慢慢撂上电话,不由心里抹上了一层阴影。糟了!只怕平静的生活从此要不平静了。郭安娜这人他太了解了,她办事干练,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在校时要不是自己心灵上伤痛未灭,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他们早就结合了。
按常理,老同学调回家乡本应该前去探望,甚至摆酒接风。可是有郭安娜那句话,欧阳明在郭安娜调回金阳一个月内都不敢去找她。后来有一条消息使欧阳明更为不安。郭安娜调回金阳财政局后,负责金阳市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工作,这等于是欧阳明的顶头上司。欧阳明这才不得不去拜访她。
这是一间两居室的房子,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装修也颇具匠心,带有很浓的艺术色彩。只见左面墙上挂了一张壁挂,上面有青山绿水,还有闪烁着的彩灯。进门对面墙上嵌了一块硕大壁镜,占了整整一个墙面,壁镜下摆放着一盆蝴蝶兰,与壁镜中的蝴蝶兰相映成趣。另一面墙上挂了一把张开的硕大的折扇,朱红色的折扇上用白色颜料画了一幅红梅闹春图。整个屋子既简单明快,又具有较高的艺术品位。
欧阳明进屋后在一张精致小巧的沙发上坐下。可能是因为房子小不便摆设大沙发,所以其他摆设都显大而沙发独显精致小巧。郭安娜端来一盆水果放在欧阳明面前,刚洗的水果上还湿润滴水。郭安娜冲欧阳明的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真是稀客呀!我回来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是在那温柔乡里出不来吧!”
欧阳明抱歉地说:“对不起,实在太忙了。我心里早有打算来看你,可总抽不出时间。”
郭安娜问:“你们所怎么样?还过得去吧?”郭安娜摆开一副领导架式打起了官腔。
欧阳明说:“唉!年年难过年年过嘛,现在的会计师事务所真难搞呢!”
郭安娜一听便来了兴趣,她正想了解下面的情况,便又问道:“说说,怎么个难法?往后你可得多向我说说情况。”郭安娜也许觉得不能太装腔作势,没有用“汇报”二字。
欧阳明说:“如今是僧多粥少,一份活大家都抡着干,不顾信誉,不顾职业道德,甚至不顾廉耻,滥价竞争,出卖注册会计师的身价,搞回扣,不顾执业质量,什么都有。你说不难吗?尤其是搞部门垄断,靠政府部门行政手段承揽业务,互设门坎,互筑间墙,更使执业难上加难。”
郭安娜说:“听说有些部门还发文件要分成,要回扣,有没有这回事?”
欧阳明说:“怎么没有?”
郭安娜说:“嗯!你说说!”
欧阳明说:“例如×××要会计师事务所跟他们签订合同,凡是他们范围内的验资、评估、审计业务,他们都要按收入收取百分之四十的分成,否则就不用你的报告。×××单位将事务所作为他们的摇钱树,小金库,脱勾搞明脱暗不脱。”
郭安娜说:“这些情况你们向上面反映过没有?”
欧阳明说:“怎么没反映,我是逢会必说。可是没用,清理整顿搞了几次,好是好了点,但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尤其是会计师事务所以外的中介机构,脱勾更不彻底,靠行政手段与会计师事务所争饭吃。象×××,×××,干脆就是搞行业垄断。对会计师事务所的报告一概不认。希望郭科长来后,这种局面能好一点。”
郭安娜说:“你不要挤兑我,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你可要注意点,报上曝了你们几次光了,你不要使我为难啊!”
欧阳明闻言愤愤不平,气愤地说:“那是报纸胡说八道,本来我要和他们打官司,后来他们说和为贵,替我们报道几篇好的,你看到没有,真是秀才们笔下生花,说好的,可以说得绵上添花,天花乱坠。说坏的,可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郭安娜说:“别说这些了。那些记者们也有难处,他们要完成采编任务,他们要得奖金。来!吃一个!”郭安娜将一只削好的苹果送到欧阳明面前,欧阳明接过来咬了一口。郭安娜问:“甜不甜?”
欧阳明据实回答:“甜!这是什么品种?”
郭安娜说:“言不由衷吧!从我手里出来的那会有阿美的甜?”
欧阳明说:“你知道我是个老实人,是甜就是甜,不甜我决不会说甜的。”欧阳明装着没有听懂郭安娜的弦外之音。
郭安娜说:“你还是那么傻。喂,你今后可要常来看我,你知道德光死后我很寂寞的。”
欧阳明问:“你怎么不找一个?找一个吧!什么条件?我给你物色。”
郭安娜起身去洗手,边走边骂了一句:“傻瓜!”
走出郭安娜家之后,一路上欧阳明还在回味着郭安娜那傻瓜二字,他知道郭安娜这二字的深刻含意,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抱怨他在学校时为什么不主动向她求爱,以致让谭德光捷足先登。可是她哪知道我的心呢?我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啊!
三十五年前,欧阳明还是花季少年的时候就与同班同学汪明珠相恋。当时正读初中,虽然只是情窦初开,但也曾有过山盟海誓,有过肌肤相接。欧阳明对汪明珠倾心相爱,汪明珠也将自已的终生幸福托付给欧阳明。虽然当时遭到学校的干预,同学的非议,家长的反对,但他们仍然坚贞不逾,我行我素,誓死相爱。可是一场政治变革却破灭了他们的美梦,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汪明珠的父亲是北京下来的高干,在毛主席逝世后不久,便召回到了北京,汪明珠自然也随父亲到了北京。谁知她一去便杳无音信。欧阳明找没法找,问无处问。他苦苦地等候了三年,最后从北京飞来了四个字: “忘了我吧!”欧阳明接到信后痛苦欲绝,从此他对爱情十分谨慎,故对郭安娜也心有余悸。后来谭德光对郭安娜进行轰炸式地进攻,他又从仁义道德、朋友友情出发,不与谭德光争锋,反而去撮合他们,以致失去良机,让谭德光捷足先登。所以郭安娜骂他是傻瓜,这是恰如其份。
后来郭安娜到黎明事务所去了一趟,看到事务所的工作环境,办公设施都很不错,她很说了几句好话。欧阳明邀她上家去玩,她拒绝了,她害怕看见阿美,她只问了一句:“听说你家阿美长得挺漂亮,是吗?”
欧阳明说:“还对得住观众。”
郭安娜又问:“是贤妻良母?还是河东狮吼?”
欧阳明说:“典型的贤妻良母,她性格温存,从不发火。”
郭安娜说:“这么说你们从没吵过架?”
欧阳明说:“结婚这么多年,我俩从没红过脸。说句你不相信的话,我和阿美结婚后,还未打过一次洗脸水,没泼过一次洗脚水。”
郭安娜说:“她是个日本女人?你小子不要太欺侮我们女性了。看来你们家还得来场人权运动。”
欧阳明说:“不是我虐待他,我叫她不要这样,她总不听,到时候洗脸水自然就上来了。”欧阳明实话实说。
郭安娜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可要知道夭夭者易折啊!”郭安娜言不由衷,心中充满醋意。
这一次郭安娜没有上欧阳明家,欧阳明在酒店叫了一桌酒席招待她。
以后郭安娜约欧阳明出来跳过几次舞。他们是老舞伴了,自然跳起来配合默契,得心应手。
有一次,郭安娜在舞池中用她那高耸的胸部在欧阳明胸前蹭了一下,她问欧阳明:“难道你真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欧阳明用沉默回答了她。
“你知道我现在多寂寞啊!我只要走进我那个家心里就烦,难道你不能来陪陪我吗?”郭安娜完全显露出女人的柔弱,没有了领导者的架子。
在欧阳明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道德感与责任心。尽管他过去爱过郭安娜,但他不能背叛阿美。阿美爱他爱得那样真,那样深,如果她知道他背叛了她,不知她会多么伤心,甚至还会要了她的命。所以他对郭安娜决不能越雷池半步。再说,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既要对阿美负责,也要对郭安娜负责,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风流成性的浪荡子,也不是如今那种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瓢”的新派人物。他对郭安娜说:“我说你还是找一个吧!现在优秀的男人多得很。喂,我认识辉煌房地产公司的喻总,他现在正单身,我给你介绍怎么样?”
郭安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