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累世的公卿贵胄。你这些澄清环宇,再造乾坤的黄口之言,平日当作茶余饭后谈资说说,也就罢了。”
严良如遭雷霆一击,心中五味翻转,热血倒流。玉子见他脸色难看,实是从所未见,也暗自替他难过。张大力和赵明却为萧老说的江湖传闻颇感兴趣,只盼他继续将下去。玉子心念一动,奇道:“萧老:您说的那个势力可是现在的太虚观吗?可看他们如今的实力,并不像能和三国官军抗衡!”
萧老缓缓的说:“哼——,你知道什么!我说的那势力是太虚观不假,却不是现在的太虚观。太虚观原来不过是山中一座小道观。直到六十多年前观中出了位得道高人,四处找人比武。当真是战无不胜。一时间名声大振,太虚观这才崛起。”
玉子笑道:“老杂毛不在观里烧丹念经,处处找人打架,算哪门子出家人!”
萧老听小伙计将太虚观门徒称作“杂毛”,心中大是受用,眯起双眼,继续说:“江湖上那些大小帮会的头目要想出人头地,三成凭一手差强人意的拳脚兵刃,还有七成却是靠江湖关系。大伙儿你捧我,我吹你,就这么把人推上去了。太虚观的声势却真是这位苍木真人拼打来出的。”
玉子知道骚到了掌柜的痒处,继续笑着说:“老杂毛还有两把刷子,后来又怎样了!”
萧老煞有兴致,继续说:“相传苍木真人除了武功奇高,还是一个经国济世的奇才,杀伐决断间刚柔并用,恩威相济,一时间影者如云,如此才有了当初那声势震耳的太虚观。”
玉子嘻嘻一笑,说:“老杂毛倒会唬人,难道真就让他如此得了势?”
萧老微微一笑,又说:“自然不能,那三国也不知建立了多少年月,怎能容得这些跳梁小丑在卧榻之侧闹腾。立即调集了数十万官军围剿太虚观。”
玉子笑着说:“这一战自然热闹,定要一把拔了那老杂毛的头发胡子!”张大力和赵明被逗得哈哈大笑。
萧老幸灾乐祸,继续说:“那我倒不曾听说!要知道:一个江湖门派就算势力再大,也无从与朝廷的人力物力抗衡。太虚观能虎踞一方数年,除因兵精粮足,让官军有所忌惮。更要紧的是他们将三国间势力纷争利用得淋漓尽致,再加上金钱贿赂、美色诱惑、阴谋迫害一些伎俩,迫使三国联军相互猜忌,徘徊不前,这才对峙了数年。”
萧老说起江湖往事,一时间大丈夫豪情充塞胸臆。他说到最后,不由得仰头望着屋顶,语声竟也有些颤抖,似乎已将自己当作了那个勇武过人,智计无双的苍木真人。其他人想听结果,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玉子见掌柜如此敬仰那位苍木真人,心中嘀咕,忙改口追问:“那位道长又是如何智计退敌的,太虚观又怎成了这番光景!”
萧老长叹一声,缓缓的说:“哎——这正应了那句俗话,‘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大鹏生飞鹰,飞鹰生野鸡,野鸡生鹌鹑,一代不如一代’。苍木真人驾鹤西归后,太虚观就内讧不断,势力一落千丈,后继之人更是一代不如一代。朝廷得到苍木真人仙逝的消息,也并未妄动兵戈,而是收买了一大批江湖上的中小帮派蚕食太虚门,让他两方牵制。”
玉子笑着说:“他们狗咬狗,便咬成如今这番模样了?”他知道江湖人士常在店中赊欠不还,最糟掌柜的痛恨,所以说他们是狗,博掌柜的欢心。
萧老微微一笑,眯起眼睛,接着说:“江湖中也不乏明眼之人,自然识破了朝廷的一石三鸟之计。于是这些江湖帮派一面拿着朝廷的恩典扩充自身势力,一面蚕食太虚门的势力。如此这般,朝廷、江湖帮派和太虚观又重新消停下来。太虚观经过这许多年的消磨,虽还不至断绝道统,但已和一般江湖大派无二,相比往昔更不可同日而语。”
玉子本想再损那些欠账不还的江湖人士几句,也算出出心中一口恶气。严良却先长叹一声,说:“唉——好一篇英雄血泪史,多少人为之发迹,又有多少人为之殒命。。。。。。”
萧老缓缓的说:“这间秋月酒楼本是我萧家的祖产,自从那苍木真人出世后,这酒楼便成了太虚观的产业。虽让我萧家人世代经营,但当掌柜又怎比得上东家,每每想来,都让老朽好生愤懑!”
玉子心中欢喜,这才知时才称那“苍木真人”为“老杂毛”是骂对了,至于谁是东家,谁是掌柜,却与他毫无相干。
严良说:“萧老,您息怒!君子趋利避害,咱在檐下低头是免得磕着。这周围十几个镇子上,像您一样遭遇的也不单是数家而已,您又何必出这个头。”
萧老苦笑一声,默然半晌,也知自己时日无多,确实不必较真。心中想开后,便蹒跚着回房睡去了。此时堂中残烛烧到尽头,余光耀目,将厅堂照得更加光亮。众人见相处多年的掌柜老怀余恨,蹒跚着撩起门帘,身影沉入夜色,心中不禁为他难过。又过一盏茶的功夫,餐桌已被收拾干净,一阵秋风透窗而入,“嗤—”的一声,烛花爆裂,酒楼随机没入了宁静的秋夜。
这日御书房内,陈子英传召了户部尚书吕国璋咨问国是。吕国章心知君王传见户部,要么是手头没钱花,要么是被人举报亏空,均不是好事,不由得心惊胆战,前来见驾。陈子英微笑着说:“吕卿家免礼平身”
吕国璋站起身来,两腿还忍不住颤抖。陈子英问:“我着卿家编拟户部年鉴,卿家可备好了?”
吕国璋忙从袖口内取出一本厚厚的蓝底书册,说:“陛下有旨,臣不敢怠慢,其中详细还请陛下御览。”说着就将表册呈上。见君王当场细阅,不由得心中发毛。
过了半晌,陈子英冷冷的说:“头二十年间,国库竟然每年亏空四百万两,尔等是何居心!”
吕国璋虽早有准备,但听天子发怒,还是心中突地一跳,急忙跪下说:“陛下息怒,容臣细禀!”
陈子英说:“平身回话!”
吕国璋如获大赦,忙起身拱手说:“臣启陛下,六十年前朝廷为平定边患,五年间大举借银,供给各路军饷粮草,以及战后重建。共借银四千万两,每年五厘利,约定二十年偿清,连本带利共计八千万两。直到二十年后,朝廷才偿清债务。中间的二十年间,朝廷节衣缩食,才转危为安。也就这二十年里,国库才偶有盈余。此事有损天子龙威,各路史料并未详载,臣也是多方查阅打探,才获知了些端倪,故未敢擅提。”
陈子英心中纳闷:怎么打一场仗耗费如此巨大。又接着问:“谁有如此能耐,竟能一次贷出四千万两的巨额,爱卿可知?”
第五章 萧瑟秋风起落叶 剑光
吕国璋心中稍慰,只想终究找到了替罪羊,故作思索一番,又慎重的说:“臣启陛下,经臣多方打探才知,朝廷当年并非一次举债四千万两,而是分为数次举债,每次仅有数百万两,借银的正是以当今石家为首的数个巨贾世家。当时朝廷所需的兵器粮草均由他们采办,军饷抚恤也由他们的钱庄周转发放。”
陈子英虽不懂经营,也知这笔巨款大多进了私囊。一时间想起母后一项勤俭持家,却是为那些巨商富贾做了嫁衣,心中杀机顿起。
他心中虽乱,神色却一直镇定,吕国璋看不透君王心思,心中渐感焦躁。
陈子英轻笑着说:“传闻石家富可敌国,果真不假。既然石家对我有助国之恩,倒是该好好谢他一谢!”他看着吕国璋,接着说“我有一议劳卿家斟酌!”这一语笑里藏刀,吕国璋如何听不出。心中暗喜,拱手说:“臣不敢,陛下若有旨意,臣定竭尽所能。”
陈子英说:“我让你从明年开始,将两成漕粮直接运到宝灵府囤积,另外我着你两年之内,再筹银三百万两。若有难处,可与宰辅商议,我已知会过他。”
吕国璋心中暗暗叫苦,只想如此巨款,又是怎生筹法。若到期不济,必有贪腐之嫌,被人落井下石,免不了抄家灭族。但此刻又怎容得讨价还价,只得拱手说:“臣领旨!”
陈子英又接着说:“兹事体大,切不可对旁人提及,跪安吧!”吕国璋急忙叩头,领旨谢恩。心中却想:定是要造殿修园开大工了,到时候从中捞点好处,再左右打点一番,倒也无事。心中暗喜,起身退步而出。
时令到了重阳这日,皇室宗亲,富家巨贾都整车备马,前呼后拥,合家出游踏秋。京师内外,“你方唱罢我登场”,争奇斗艳,花团锦簇。就连七驿镇上稍有体面的人家,也都带了女眷,往宝莲山上进香祈福。
一位黄衫中年来七驿镇看他妹夫,走到街上,见一晕衣着光鲜的少女追着过往的马车,有的卖菊花篮,有的卖茱萸花冠,有的则卖茱萸香囊。。。。。。她们身手敏捷,步履轻盈,几步跑下来,已是晕生双颊,娇喘微微。一边盈盈快跑,一边笑着说:“公子!小姐!买一束菊花吧!”语声却是清亮婉转。映着金黄一色的菊花,又自成一股风韵。坐在车里的人见到这番情形,又有谁忍心不买她们的东西。
街旁摆着大货摊,汉子们守着一坛坛菊花酒大声吆喝:“卖菊花酒嘞。。。。。。陈年的菊花酒。。。。。。上好的糯米。。。。。。上好的药材一样不差。。。。。。”这时有的人自己带来酒壶,论斤单称,也有人买一整坛。佳节当下,街面上其它买卖也比平时热闹许多。
黄山男子径直走到秋月酒楼,见堂中尚无生意,只有一名青年低头站在柜台后。这青年头戴儒巾,帽檐下整齐的扎着一圈茱萸叶子,正在认真算账。
黄衫中年上前两步,抿了抿嘴,拱手说:“请问先生:秋月酒轩的李公子可在吗?”严良不知李公子是谁,微觉诧异,但转念联想到外出买菜的玉子,笑着:“有!有!他在街上采办货物,先生有什么事么!”
黄衫男子说:“我受托为李公子送带家书,既然他一时不在,就有劳公子转递了!”说着从衣襟内取出一方牛皮信封递给严良。严良随眼扫过,将信封放在柜台一侧。二人一番寒暄,黄衫男子才转身告辞。
过了半晌,玉子左手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