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表情一滞,手指不自主的握紧,沉声道:“然后呢?”
小碗边揣摩着杜嬷嬷的心思,边说给她听,最后道:“崔二少爷到底还年幼,许是太过思念杜嬷嬷了,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杜嬷嬷听了小碗的话,并没有生气,投过来的目光却颇有深意,小碗感到后脖子一凉,然后就听她慢慢开了口,“我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小碗对杜嬷嬷的态度深感不解,但也无意过多过问,既然已经完成崔子卿的嘱托,那就到此为止吧。
除了早上打手板那一出,这一天都过的很顺利,尤夫人听到杜嬷嬷难得对任书瑶的夸奖,心下也很是高兴,晚上还专门把任书瑶、任云心都叫到正院一起用餐。
晚餐很是丰盛,尤夫人专门给女儿准备了她爱吃的八宝肉圆。这八宝肉圆乃是用猪肉当中肥瘦各半剁成肉泥,又佐以松仁、香草、笋尖、蔡养、瓜、姜等斩成细酱,加入面粉捏成团,放入八盘中,加入甜酒、秋油中火蒸制而成。这肉圆虽然好吃,但制作繁琐,尤夫人治家更重视节俭,尤其是任老爷当成盐运的官员,她在后宅行事更加谨慎,这种吃食任书瑶也不是时时能吃到的。
依旧是白姨娘伺候她们三个用餐,刚到一半的时候,门旁的丫鬟报上来,说是任老爷回来了。
这屋里正用饭的三个人都露出欣喜的表情,不一会儿,任老爷就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天庭饱满,蓄着短须,看起来很是威严的模样。只是一见到扑上来的任书瑶,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瑶娘精神越来越好了,小姑娘家的,还是要活泼些。”
尤夫人跟在后头迎了上来,听到老爷这话就佯怒道:“我终于是知道她没规矩是怎么来的了,原来都是老爷给惯出来的。”
“爹,你看娘又念叨我。”任书瑶扯着任老爷的袖子,朝尤夫人吐舌头,“我这就是在爹娘跟前才这样呢。”
“就是就是,我可是听说了,瑶娘规矩学的好,爹爹才推了公事专门过来陪你吃吃饭。”任老爷笑开了花,拍拍女儿的背,对老妻说道,“让孩子松快松快吧,等嫁了人,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尤夫人也是心疼女儿的,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听到老爷的话,想到女儿不久之后就要出嫁离家,不禁有些伤感。
“老爷,夫人,坐下用膳吧,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白姨娘婉转的嗓音幽幽的响起,打破了那一家三口和乐的氛围。
任老爷这才注意到侍立在一侧的白姨娘,她已经为任老爷摆好了椅、筷,见任老爷的目光扫视过来,她抿嘴一笑,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脖颈。
任老爷狼狈地调转视线,若无其事地低声问道:“白氏怎么来了?”
“瑶娘快要为人妻了,也该要学会妻妾相处之道。”尤夫人将二人的举止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确实,确实。”任老爷干笑了两声,又看到默默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存在感小女儿任云心,“云娘也在呀,恩,看起来也是大姑娘了。”
任云心给父亲行礼,小声叫了“爹爹”,就局促地扭着帕子不再开口。
“云娘太胆小了,没事多跟你姐姐一起玩。”任老爷许久没跟这个女儿说过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爷说的是,四小姐也有十四岁了,正巧府里请了教养嬷嬷,若是能跟着三小姐一起学就好了。”白姨娘眉眼带笑,视线从尤夫人身上滑过,深深地看进任老爷眼里。
任老爷避开白姨娘的视线,咳了一声,又看向自己的夫人。
尤夫人似笑非笑,“难道在老爷眼里,我就是这等偏心的无知妇人不成?”
“夫人哪里话,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嘛,最是贤惠不过了。”任老爷赶紧讨饶。
尤夫人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安阳是个小城,哪里有什么高明的教养嬷嬷,之前瑶娘也都是我随便教了几个字罢了。要不是她摔坏了头,实在是没法,又正巧听说崔府退下来的杜嬷嬷住在这里,我才舍了老脸亲自去请。杜嬷嬷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是不愿教导两个姑娘的。既是这样,总是要有个先后,瑶娘毕竟要大一些,先紧着她,等瑶娘出嫁了,就自然轮到云娘了。”
其实尤夫人这话是半真半假,以杜嬷嬷的秉性,怎会答应去教养一个庶女,尤夫人压根就没有提到任云心的事情。在她看来,嫡庶有别,任云心从不缺吃少穿,但也仅仅如此了,不过这话,她却是没有必要跟任老爷说的。
“是,夫人说的是。”任老爷陪着笑脸,瞪了白姨娘一眼,“就你多事,后宅的事情夫人定会打理好的。”
白姨娘扯起嘴角,柔柔弱弱地朝尤夫人行个蹲礼,“是贱妾见识短浅,给夫人赔罪了。”
“好了,吃饭,吃饭。”任老爷笑呵呵地和稀泥。
全家这又才坐下,安安静静地继续这顿晚餐。
***
崔子卿果然是个没耐性的,第二天才刚亮,就有一个还没留头的小丫头跑来叫小碗,说是门房有人找。
小碗多少也摸准了崔子卿的脾气,果然,她在门房看到了五色,还好,崔子卿没有亲自露面,也算是把她的嘱咐听到耳里了吧。
小碗把杜嬷嬷的意思转达给了五色,五色笑着应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红木笼子来。
“小碗姐姐,这个“姐儿”是少爷挑了好久才选中的,特地让小的拿来送给您。”
“姐儿”?小碗探着脑袋,凑近了仔细打量那个小笼子,原来内里另有乾坤。
第26章 白姨娘孕事风波
第二十六章
姐儿?小碗探着脑袋,凑近了仔细打量那个小笼子,原来内里有乾坤,“姐儿”竟是一只抖着翅膀的大肚子绿蝈蝈。
小碗就无语了,拿了这玩意儿能做什么?吃吗?崔子卿的礼物真是……有特色!
“这就不用了,上次被你家少爷拿走的那面手镜呢?他给我修好没?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那个呀。”五色咽了口唾沫,小碗姑娘说的不会是那个吧,端午节那天回书院的半路上,少爷从马车里丢出去的那个匣子……他搓搓手,咧着嘴说道,“兴许在修吧……这蝈蝈您一定得收下,少爷把整个虫市翻遍了,才找到这么一只,你看这头、这眼、这翅膀,还有叫声,甲——甲——甲——的,别提多美了。”
“是吗?”小碗叉着手,压根不为所动。
“姐姐嘞,算小的我求您了,少爷什么脾气您不知道啊,要是没送出去,他还不得把小的踢到泊月湖里。”五色弓着腰,捧着笼子,眼巴巴的瞅着小碗。
这倒是,那位少爷的脾气可不怎么样,小碗也是深受其害,再看五色臊眉耷眼的样子也怪可怜,也不再为难他,伸手接下了笼子。临别前还再三嘱咐五色,让他盯着崔子卿,别忘了她的手镜。
五色自然是满口答应,至于办不办,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于是,小碗拎着会“甲——甲——”叫的蝈蝈回了听风馆,一进到二门上,就隐约就觉得气氛不对,平日里各司其职的婆子、媳妇子们,竟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说道着什么。
她正纳闷着,等从后门进了听风馆,就看见竹叶在倒厅门口来回踱步。
“竹叶,干嘛呢?这台阶都被你趟出沟来了。”
竹叶一抬头,见小碗优哉游哉的拎着蝈蝈回来,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小碗姐,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你都不知道……唉,你怎么就出去的这么不是时候呢,赶紧去找小姐吧。”
“怎么了?”小碗一头雾水,到底今儿是怎么了?
竹叶夺过蝈蝈,推搡着小碗往屋里走,又小声说道:“你可不知道,昨天晚上出大事了。大半夜的白姨娘就开始闹腾,听说——她有孕了!”
有孕?不是说任老爷很久都不进白姨娘的院子了吗?这是什么状况?小碗瞪大了眼睛。
竹叶看着小碗震惊的表情,这才满意道:“这消息昨天晚上就传了出来,可是像我们这种外来的丫头,在这里没有根基,到今天早上才知道个皮毛。不像芭蕉她们这种家生子,一早就跑到小姐那里献殷勤去了。要我说,患难见人心,这种时候,正是你出面安慰她的好时机,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来找你了。”
患难见人心不是这么用的吧……不过,小碗立刻停住脚,不管竹叶生拉硬拽的,就是不挪窝。
竹叶急得直跺脚,“你傻了,这种时候不去,什么时候去啊。你帮过我,我拿你当好姐妹才跟你通风报信。”
小碗这才明白,原来是若干天前,在任书瑶插戴簪子的事情上,她似乎站在了竹叶一方……她无奈了,怎么跟这小丫头解释呢。
“既然芭蕉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也不好再去,不如等等,谋定而后动嘛。放心,这人情我记下了,到时候我会为你多多美言的。”小碗按住竹叶的手,一脸诚恳。
果然,竹叶被唬住了,等她满意地松了手,小碗就迅速拎起蝈蝈笼,贴着墙边往回走。
只可惜小碗的小算盘打得再好,但还是在通往后罩房的回廊上撞见了直直往月亮门处冲的任书瑶。
只见秋茗死死拉住她的袖口,“小姐,冷静一下,事情未必就是芭蕉说的那样——”
“若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天打雷劈!”一旁的芭蕉抬着下巴,誓言旦旦,“昨个二更天的时候,兰芳可是嚷嚷的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她哭天喊地说白姨娘要小产了,都是这几天立规矩累的,再不请大夫就要一尸两命了,巴拉巴拉一大串,可不是我编的。”
一席话更是火上浇油,任书瑶竖着眉毛,死命要把袖子从秋茗手里拽出来,“放开我,让我去看看我娘!”
“小姐,夫人一定能处理妥当的,您就安心吧。”秋茗不好挑明了说,这等事情本来就不该入一个未嫁女的耳朵,一般的闺秀羞也要羞死了,没想到小姐竟然还要跑去安慰夫人。
“放手!放手!放手!”
眼看就要厮打起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麻烦,小碗长叹一声,终是不能袖手旁观,偷偷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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