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
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快黎明才眯了一会儿。清晨起床时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主子,”春喜侍候她更衣洗漱完,担忧的望着她,“您今儿气色不好,还是让太医来看一下吧。”
同侍立一旁的另一个大丫鬟春巧也跟着点头:“是啊主子,还是让奴才去传太医来给主子瞧瞧吧。”
寤生在妆台前坐下,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色,见苍白的厉害,眼眶周围也落下阴影,再加上披散下来的满头银发,越发显得瘦削黯淡,也多了几分憔悴。
“上次太医开的药吃完了吗?”寤生问道。
“回主子,还剩两副了,也就两天的药。”春喜拿起梳子,为她梳着长发。
“那就继续吃那个吧,服用完了再让太医来看看。”寤生叹了口气,皱眉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这银发无论挽成什么样的发髻都碍眼难看,伸手从妆奁内翻出一条米色的发带递给身后的春喜,“就用这个将头发在后面松松系一下吧,又不出去,不用讲究太多。”
“是。”春喜应了一声,接过发带。
寤生又找出妆粉胭脂来,薄薄施了一层粉黛,让脸色不再像先时那么苍白晦暗,人也看着精神了点。
春喜看了一眼镜子,笑着道:“主子就是不上妆,也是春喜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这么显年轻。”
寤生失笑,看着施了淡妆的自己眸中又闪过一丝无奈,脸上的笑意便也跟着黯淡了:“老了……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见春喜为自己梳好了发,便撑着妆台站起来,两个丫头忙扶她去桌边坐了,寤生又叹了口气,“你瞧瞧,这可不是老了?”
“主子一点儿也不老,就是最近瘦得厉害……”春巧咬咬唇,眼圈儿却红了。
寤生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手,点点头:“是啊,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可不能太瘦,太瘦就显丑了……去吧,传早膳上来,”她对着春巧道,“跟膳房的人说加一碗羊乳……以后每天早上都是。”
春巧眉色一喜,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跟着外间的丫鬟一起去膳房亲自吩咐。
虽然寤生不爱喝那玩意儿,觉得味儿重了些,但说起养人,却是少不了的好东西,比燕窝什么的反而要容易见效的多。
“额娘1婉媞过来请安,刚到屋外就唤了一声,不一会儿福惠也来了。陪着额娘一起用了早膳,姐弟俩才去书院上早课了。
上午弘历下了朝也过来看她,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将最近皇宫和京城里发生的一些新闻讲给她听。
“……额娘,儿子今儿问了苏培盛,他说皇阿玛昨儿夜里批阅奏折的时候没有服丹药,今儿上午也还没用……想是额娘已经劝过皇阿玛了?儿子说什么来着,也只有额娘劝劝,皇阿玛才会听进去……”弘历一边为寤生按揉肩膀,一边笑着道,“皇阿玛是不想让额娘为他担心吧。”
寤生却仍不能放心:“我就怕他只听进去一时,过不了两天又忍不住了,说不定,到时候就真要瞒着我服用那东西了……”
弘历怔了一下,眉间轻蹙:“若是那样,可就不好劝皇阿玛了。”
“除非把宫里的道士都赶出去,打发得远远地,”寤生手臂搁在炕桌上撑着额头,眉心愁绪萦绕化解不开,“不然实不能令人放心。”
弘历手下的动作一顿,声音带了丝忧虑:“皇阿玛对那几个道士推崇的很,又如何肯将他们赶出去……”
寤生揉了揉额角,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些话还是让额娘劝他,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就别为这个担心了。”
“额娘,”弘历握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你也要注意身体才行,你今儿虽施了妆粉,却骗不过儿子……不仅气色有些差,说话也要提了中气,明显是体质太虚弱、气血亏损导致的……还有这几日又瘦了些……”说到最后声音也不禁有点哽噎,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最终还是使劲咽回了肚子里。
寤生抬眸看向他,微扬了唇角:“傻小子,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又不是太医……别担心额娘,额娘好着呢,不过是这两日有点睡眠不足而已,没什么大事。”
“额娘……”弘历忍不住轻轻拥住她,脑袋垂在她的颈间,偷偷落了泪。许久,才闷闷地道,“额娘,你要好好的……儿子还这么年轻,儿子还想好好孝顺你几十年……”
寤生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眸中的笑意愈加温和,抬手轻抚他的背心:“嗯,额娘明白……额娘这身子骨还能折腾好些年呢,额娘就等着享受孩子们的孝顺了1
弘历心头又不禁一酸,却是将眼泪尽力忍住了,抬起头对着她绽开一朵笑容:“额娘说的,儿子可记住了,再没有反悔的余地1
寤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傻儿子。”
午后,胤禛过来同她一起用晚膳,见她多用了半碗粥,他的脸上也不禁添了笑意。膳后刚用过半盏茶,胤禛在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瞅了瞅她的面色:“虽然气色还差些,但今儿胃口却比前几日好了,总算让我稍觉欣慰。”
寤生扬唇一笑:“听丫头说,你昨儿晚上过来了。想是看了我整理的册子。我今儿让人去苏总管那儿打听了,你昨儿夜里到今天都没服用那劳什子丹药,看来是听进劝戒掉了,我心头一宽,少了忧虑,胃口自然就跟着好了。”
胤禛微怔了片刻,随即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搂住,脸颊贴着她的额头,闭眼暗自一叹:“我知道,我知道……你很为我担心,牵肠挂肚,不然也不会越发消瘦……这些我都知道……以后再不会了,丹药我也不用了,明儿,不,一会儿,我就将宫里的道士全都打发出去……什么灵丹妙药?害得你愁肠百结身体劳损,又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
“胤禛……”寤生紧紧回抱住他,贪恋地嗅着属于他的令人感到安心的温暖气息,整颗心一点一点地软下去:无论怎样,她再也不会放开这个男人。
……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这一年腊月。
这日上午,寤生正歪在炕上做针线,大红的绫缎面儿上一个胖乎乎的打着赤脚抱着莲蓬的小孩儿正咧嘴笑着,已是快要绣完的样子:一件婴儿肚兜眼看着就要做好了。
“主子,四阿哥来了。”春喜低眉进来回道。
寤生坐起身,只顾绣花,头也没抬:“进来吧。”
“额娘……”弘历请了安,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半晌过去,咬了咬牙,似是用了很大勇气,“额娘,儿子有件事要跟额娘说。”
寤生察觉他话音不对,抬起头:“何事?”
弘历想着这事儿瞒不过额娘,还不如早说了,深吸了口气道:“额娘,小宝昨儿殁了……是肺闭咳喘之症……”
“小宝?”寤生心头一窒,面色顿时白了一下,声音也不禁有些颤抖,“小宝还不满周岁……”说到最后却是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小宝是这年四月出生的,是二格格,额娘是若玉,只比彤儿生的三格格大一个月。因出生难产,生下来身子就弱,常常要吃药,两个月前刚转好些,谁知又不知怎么得了肺闭咳喘的病症……
寤生看着手里快绣完的肚兜,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忙掏出绢子擦了,见儿子眼神黯淡,面容多了几分憔悴,心中已是不忍,柔声问道:“若玉、彤儿,还有小囡都还好吧?”
“彤儿她们母女俩挺好的,就是若玉……”弘历蹙了蹙眉,眸中闪过一抹担忧,“昨儿哭了一晚上,今儿就病倒了……”
寤生想起若玉生小宝的时候就十分凶险,难产后大出血,虽然当时母女平安,但她的身子却元气大伤,一直卧病,前不久刚好些,谁知……再加上太医当时说她不能再怀孕,就怕她会一时想不开……
“你要好好宽慰她,”寤生看向弘历,“多关心她,别让她寒了心。太医说的话也不能尽信,年纪轻轻的,只要养好了身子,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当初我生了你后太医也说我不易再怀孕,后来不也添了你妹妹?她现在正是需要你安慰的时候,你得让她明白,无论怎么样,你都会始终如一的待她,或者比从前更加心疼她才是。明白了吗?”
弘历点点头:“儿子明白了……”迟疑了一下,他攥了攥拳,有些结巴地问道,“额娘,您、您生儿子的时候,也受苦了么?”
寤生瞅了他一眼,低眉继续做针线,不在意地道:“也没怎么受苦,就是从小淘气,在额娘肚子里时就爱踢额娘,出生后又爱哭,总折腾额娘。”
“呵……”弘历暗自呼了口气,又觉得有些新奇搞笑,从没想过自己小时候会是这样子的。
寤生展开这件绣好的肚兜看了看,内心唏嘘半晌,伸手递给弘历:“这是给小宝的,小宝大些,先给她绣的,小囡的还没绣好……给小宝烧东西的时候,把这个也顺便烧了去吧。”
弘历眼圈微红,忙接了过来,点头应了一声。
又坐了一会儿,弘历因要去议事,就起身告退。到了外间,春喜将他的狐皮斗篷拿过来。弘历却没有伸手的意思,春喜无法,又不好换别的丫头过来,只好走近两步为他披上斗篷,又为他将襟前的衣带系好。
弘历低眉看着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浓密微翘的睫毛,心弦顿时轻动,不自觉地抬起手将她纤柔的小手握祝
春喜心头一惊,面上顿时红透,想抽出手,却被弘历握得更紧了。想着主子在里屋,外间又侍立着几个丫鬟,虽说她们的视线被弘历挡住了,但她却不敢出声,片刻间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一颗心更是怦怦直跳,越发不敢抬起头。
弘历向门口那几个丫鬟站立的地方冷冷地斜睨了一眼,那几人立刻知觉,低头悄悄退了出去。弘历伸手就将春喜扯进了怀里,面色却依然带了丝清冷,吓得春喜大气也不敢出,使劲挣扎,也挣扎不开。
下一刻,弘历却腾出一只手来,拿出绢子擦了擦她额头的细汗,低头飞快地在她面颊轻啄了一下,才放开了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出了屋去。
春喜看着微微摇晃的大猩猩毡门帘,惊魂甫定地抚了抚胸口,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