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阿默。”
“那阿墨是谁?”
“我喜欢的人。”
胤禛眉头一跳:这丫头有喜欢的人?嗯,该派人去查查。
“……你喜欢阿墨?”
“嗯,从小就喜欢。”
这么说还是青梅竹马?胤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阿墨喜欢你吗?”
寤生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倏然惊醒,手上也顿住,脸色渐渐苍白,内心从来没有这么懊悔过。她怎么能够这么大意?!这是她自来这里之后于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她怎么能就这样差点被他套问了出来?这个混蛋……
阿默……她闭了闭眼,忘记这个名字吧,她现在是寤生,是新生的寤生,从前的时光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旧梦。
深吸了口气,手上继续缝补起来,脸色也渐渐转入正常。
原来这丫头被人伤害过,难怪……胤禛默默地想,忽然心疼起来。这样的丫头,有谁会忍心伤害她?他想起自己那天因为误会而对她发火迁怒,心就疼的越发狠了。
可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他却说不出口。已经发生的事,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弥补的。
寤生缝补完打了结,却发现没有剪刀,迟疑了一下,才起身伏在他的肩上去咬线头。
胤禛闻到淡淡的馨香萦绕,有点像玉兰花的味道,又有点像青草的味道,轻轻嗅了嗅:“好闻。”
“什么?”寤生咬断线转过头,却不妨被如此迫近的距离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跌进椅子里——刚才,她的唇,好像擦过了他的唇角。
看着面前的人似笑非笑一脸温柔地望着自己,脸颊就“刷”的一下红透。天呐,幻觉,一定是幻觉吧?!怎么能这么糗?!
“四爷,若是再无别的事,寤生就告退了……”话未说完起身仓惶而逃,谁知脚下大概是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就直直地往地面摔去。“啊……”
惊叫中被人伸手一捞揽进了怀里,寤生心慌意乱,一时竟忘了挣扎。
“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胤禛将她紧搂在怀,平淡的声音中显出一丝宠惜的低柔。
“请四爷放开寤生,寤生该走了。”她挣不开这个怀抱,只好安静下来请求。垂着眼睑将头扭到一旁。
“看着我。”
“四爷想说什么寤生听着便是。”
“你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想看我?”
有区别么?寤生皱皱眉。
“你把我的扣子解开了,就不管了?”
寤生转过头,咬咬唇,伸手为他系扣子。忽然额上碰到一个温软的东西,蜻蜓点水一般,随即,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唇。
“昨天是我的错……”
寤生手上顿住,扬起眼波看着他,等着他说下来的话。
胤禛像是在想什么,蹙了蹙眉,凝视着她的双眸:“不该那么粗暴地对你,不该说那些话,因为正是在气头上……但是,我不后悔吻了你。”
寤生原本恢复正常的脸色此刻又一下子红了,心中砰然一跳,在这之后却是千回百转纷乱无章。气愤吗?那是肯定的。但似乎又有更复杂更难形容的情绪蕴含其中,令她一时间柔肠百结,不觉失神。
胤禛看着她发怔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笑意,面上却是一副极失望的表情:“我知道你很生气,甚至觉得厌恶,因为你一直都讨厌我甚至憎恨我,觉得我一直在欺负你……可是,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也不后悔……”
寤生怔忡,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他这样的表情,是受伤吗?原来这个人,也是会受伤的吗?
感觉到他松开了自己,寤生出自本能地连忙跳下地,离开她认为的危险范围。随即,就看到四爷脸上露出微微的苦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是过了。
“时候不早了,”胤禛轻叹一声,脸上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玩累了就早点回去。”说完起身往外走,再没看她一眼。
寤生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清音阁老板恭送的笑语:“四爷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心弦轻动,她几步过去拉开前面的活页屏风,冲到走廊上往下看,正好看见四爷出了大门去。
“四爷……”
心里有一处,似乎突然变得空落起来。
“丫头!”
“阿兰……”
背后的声音令她回神,转过头,就见十四和老十走过来。“怎么了?看什么呢?”十四也往下看了看,有些担忧地问道。
寤生淡淡一笑摇摇头:“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回宫的马车行得很慢,她趴在窗沿上往外看,脑中还浮现着那个人微微苦笑的受伤表情。习惯了他的冷酷、漠然和霸道,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原来也有着平常人一样的感情,那个人原来也是会受伤的。
这一切难道是因为她吗?可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呢?出自喜欢?她想想就觉得可笑,他一个皇子,见过多少女人,又有过多少女人,怎么会喜欢她呢?她有哪一点好处值得他喜欢?大概顶多算是有一点新鲜感吧,她回想着连日来那人的态度,终于归结为了那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他之所以会觉得受伤,应该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感到尊严受到打击了吧。毕竟,皇子都是骄傲的,很少受苦很少受挫,他们最不缺的,除了地位和财富,就是女人。
于是长长地呼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似乎还是不能释然?她有点恐慌,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世界里,当阿默对她说他喜欢的是别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心,隐隐的钝痛。
心,为什么会痛呢?
她看着窗外的暮色,脑中空白……
马车先送老十回了府,然后才往皇宫的方向去。十四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笑着道:“先打个盹儿吧,一会儿到了地儿我叫你。嗯,肩膀借你用。”
寤生已经开始迷迷糊糊地,还在硬撑着。十四看不过去,移到她旁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终是抵挡不住瞌睡,她蹭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就在少年的肩头睡了过去。
到了皇宫外,十四见她睡的正香,迟疑了许久,才轻轻唤她:“阿兰,到了……”
“四爷……”一声含糊的梦呓轻轻传来。
十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犹在沉睡的她——他若是没有听错,她刚才好像是在唤四哥……
拳紧紧攥起,少年闭了闭眼,努力将心中汹涌的情绪平息下去。轻轻推了推她:“阿兰,快醒醒,到了……”
“唔……”寤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掩嘴打了个呵欠,慢慢清醒了些。“终于到了啊……”
进了皇宫,十四又非要将她送到她住的小厢房外。
“十四爷再见。”
“起风了,快进去吧。”
“谢谢十四爷,阿兰今天过得很开心!”寤生对他微微一笑,这才进了屋去。
十四独自一人默默站了许久,最后望了一眼那透出灯光的轩窗,咬咬牙转身离去。
第26章温柔陷阱
没过几日就是中秋节,紫禁城里处处张红挂彩一片喜气。玉兔中天的时候,乾清宫的家宴就已经开始了,笙歌阵阵,笑语欢扬。寤生因为生病还未全好,不用去前面伺候,此刻倒是落了个清闲。
她喝了药,又吃了一小块月饼,左右无事,便将屋内的烛灯全都点起来,照得通透明亮。然后将御赐的笔墨纸砚拿出来。上次康熙教她满文,让她下去闲了就练练,便赐了她这些东西。
先将羊毛毡垫铺在窗前的案上,然后在上面铺上宣纸。在端砚里注入少量清水,取了一块徽墨研着。
研好了墨,选了一支长锋中号的羊毫,照着字帖,先把康熙规定的一张满文的任务完成了,这样可以随时应付他的检查。然后略略思考了一下,想起从前练得最多的就是欧体和王字,便随手写起来,落笔却是一篇《兰亭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一篇练完,她放下笔,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看着纸上的字不禁皱眉:“……退步了……”
“朕看挺好的。”身后一个声音道。
“啊……”寤生吓得惊叫,笔也扔了。反应到身后是谁,“哗!”的一下将案上的宣纸揉起来,转过身藏到背后。整个动作倒是迅速无比,完全是出自本能一般。
“皇上……”她惊魂甫定地望着面前的帝王,眸中一片仓惶。这个人此刻不是应该在乾清宫家宴上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到这里来了?!还有她怎么连门也忘了在里面插上?!
康熙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直直地盯着她,伸出手来:“给朕。”
寤生背后的手死死地抓着那个纸团,心中举棋不定,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完蛋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给朕。朕不想重复第二遍。”
她心里明白,一交出去,自己就死定了;可是不交出去,自己还是死定了。总之今天难逃此劫。手指颤动了一下,她咬咬唇,迟疑了片刻,才及不情愿地将纸团递给面前的人。
康熙展开宣纸,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唔,练得还是冯承素的王字摹本……那日朕教你练字时你连笔都不会握,才过几日就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进步还真是神速啊!”康熙慢慢走到她的近前,微眯了眼看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吓得寤生紧紧抵在桌案,完全想不到该如何辩解,只能咬着唇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今儿的药都喝了吗?”
“……喝了。”
“按时吃饭没有?”
“……有的。”
“月饼吃了吗?”
“……吃了。”
“想家吗?”手轻轻抚上她的发。
想。她默默点头。
片刻,她听见一声轻叹,随即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头顶响起低柔的声音:“朕早知道你瞒了朕很多事。比如那日朕教你写字,你装作连握笔都不会。可是你握住笔的时候眼中完全没有接触新事物时会有的怯阵、讶异或新奇,你的眼里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仿佛是早已习惯的事,所以才会如此坦然;还有那日你对朕说不过是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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