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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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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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他如何挑衅,她似乎都不会动怒。他一腔力气,全打在了棉花上面。徐辰侧过身来,单手支撑着重量,对他笑笑:“没办法,咱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成年人了。但阁下小小年纪,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了徐小姐?”

“不用你管。”望北瞥了她一眼,“另外,我年纪不小了。”

“小孩子都喜欢说自己已经长大……”

“喂,我问你。”他突然打断她的话,犹疑着问,“白日里你喝了那瓶水,真的没有什么不适?”

那个剂量,一头牛都该毒死了。

“有一点。”徐辰很严肃地回想了一下,“味道有点苦,像苦瓜。其他也没什么。”

“……你身体底子真好。”比牛还强。

她托了腮叹气:“我都跟你说过啦,普通毒药对我没用,该试的全都试过了。那时我听你们在外面谈论毒药,还以为是一种没喝过的。白高兴了。”

“今日白天那个,是白信石,也有叫它砒霜、鹤顶红的,是我要配的方子中其中的一味。若是制成的那药你喝了还是安然无恙,我跟着你姓。”他自信满满。潜意识里,他还是没有接受徐定文赏给他的“徐”姓。

“难怪没药效,原来是半成品。”徐辰燃起了一线希望,“你配那药还要多久?”

望北掐指一算:“大概四十日罢。”

她拾起屋顶上一块碎瓦片,在手里掂了掂,似在考量什么,片刻后用尽全力抛向远处树丛:“好,我等。”

“说起来,你又是为何执意要寻死?”这个疑问一经提出,他就想起自己刚刚拒绝过人家的提问,立马补充道,“当然,要是你不想说,我也不强人所难。”

徐辰转头过来,似是洞穿他心中所想,嘿嘿笑道:“大姐姐可没你那么小心眼,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小孩子一时接受不了。”

“我不小了!”他略显得有些暴躁。虽是十四岁的身躯,心理上,他可有十八岁了,在很多地方都可以娶妻生子了。

“好好好,你是个小男子汉了……”徐辰见他面色不善,马上改口,“别生气嘛,我再不提‘小’字了。”

安抚了眉眼间风雨欲来的少年,徐辰开口说起了自己寻死的理由:“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死了或许就可以回去了。”

另一个世界?世上只有阴阳两界。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听到这两句,大概的反应就是拔腿就跑,同时大叫一声“鬼啊——”

自己也被老天爷开过玩笑,因此望北还算镇定,冷静地抓住其中一点问:“‘或许’?也就是说你并不一定能够回去?你打算拿自己的命赌么?”

“嗯,很值。在那边的世上,有很多我割舍不下的东西。”她的神色忽然之间温柔起来,“在那里,女人可以拥有很多相公,一个用来捶背,一个用来捏肩膀,一个用来煮饭,一个用来洗脚,剩下的统统出去挣钱养家。”

“……”望北显得有些吃惊,良久,他低声说了一句,“你们那里的男人太可怜了。”

徐辰憋着笑,咳了一声才掩饰过去,故作严肃道:“你叫望北是不是?不如以后改名叫十八罢。”  

七、三句不离周

“为什么是十八?”望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并没有什么兄弟姊妹。”

古代大家族里,确实也有按排行来称呼人的。比如李白在堂兄弟里排十二,于是别人也可以叫他李十二;刘禹锡的家族大,他在同辈中只排到了二十八位,于是有了《醉赠刘二十八使君》。幸好那时数字们还很单纯,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指向,不然让杜二和王十三情何以堪……

不过徐辰倒是想没过“十八”是排行的意思,实际上她另有所指。

但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只管信马由缰地胡扯:“二九十八,九又是至阳之数,我送两个九给你,是祝愿你长大之后有十足的阳刚之气。”

少年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想到如今这名字也只不过老爷的赏赐,叫“望北”还是叫“十八”对他来说并无甚区别,遂淡淡道了句:“随小姐喜欢。”

“等等,我再跟你商量个事。”徐辰突然面色古怪地说,“人多的地方没办法就算了,私下里,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特殊职业者啊。

望北理解为她原本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一称呼,眉头一皱:“那要我叫你什么?直呼名字?”

徐辰笑眯眯地看着他:“叫姐姐呀,或者姨母也成。”总之就是要压他一头。

“疯子。”望北侧身往席子上一躺,不再理她了。

热气渐渐褪去了,凉爽的晚风擦过她的肌肤,再拂过他的脸。他听到她低声地惊叹着星空的广袤,活像一个刚从深山里出来的小孩子。曾经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低低地,温柔地唤他的名字:“望北……”

这个疯子一直在他身边坐到天快亮了才走。

望北心里乱糟糟的一直睡得不熟,她起身收拾毯子的声音立刻把他吵醒了。

“你做什么把地毯背出来了?”天亮了一点,他才看清她带来的原来是她床边踏脚上铺着的一块小地毯。

她差不多把毯子卷好了,芭蕉扇插在领子后面,“怕脏了衣服,回去小丫头肯定要问东问西。”

她卧房里的席子太大不方便拿,被单脏了也容易被发现,只有这地毯,回去往地上一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噗。她把毯子先扔下去了,一声轻响,就跟她来的时候那样。人也正要顺着廊柱原路返回,望北拉住她:“……我给你下楼开门罢。”

徐辰跟在他身后,从窗户里进了阁楼,然后沿着逼仄的楼梯往下走,一路左右张望,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住在这里。”

他觉得她是在怜悯他。找出钥匙,在半明半昧中摸索着开了门,望北站在门口,低声道:“昨日白天的事,无论你的本意是什么,结果都是救了我。”他不是个好人,但恩怨尚且分明,“我会照你的意思尽早配出毒药,从此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

他知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与其劝人苟活着,不如顺着她的心意助她早死。

徐辰击节赞赏:“爽快!那我们就约定了,不死不休。”

她说这句话本是无心,意思是她被毒得死翘翘了才能算他还了她的恩情。但“不死不休”这四个字,配合着她憧憬与期待的神情,太像对于一段感情的盟誓了,让他心头突的一跳。

很久很久之后,徐辰后悔不迭,因为傻小子执意要把这个清爽的早晨作为他们的起点,还污蔑她是她首先开的口。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徐辰的“伤”养得格外磨人。她多次表示自己已经生龙活虎,但徐老爷考虑到当时徐小姐摔得血肉模糊的惨样被很多人看到了,好得太快难免遭人怀疑,因此仍旧日日大张旗鼓地请章太医前来看诊,一方面是做给徐府里里外外的人看,一方面也是稳住这个捡来的女孩子。

可怜她好得能去应征载人飞船宇航员的身体,在章太医手下天天能查出一点毛病来,今天气血亏损明日肝肾不足,总之让她四个字——卧床静养。

徐定文趁着这段时间,日日给她填鸭一样灌输徐小姐平生事迹:“你以前可爱骑马了,十三岁就偷偷从马厩里面牵了马出去玩,也多亏你顽皮好动,在街上骑马惊扰了小周将军的座驾,才有了后来的定亲下聘……”

他三句话不离一个“周”字,不是周将军,就是小周将军,要么是周将军府。

对方是粥还是面,其实徐辰并不关心。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寻死,肯定不会真的替死掉的徐小姐嫁过去。只是这段养病的日子过得太无趣,唯一的消遣就是就算一下徐老爷话中“周”字出现的频率了。

或许见徐老爷的各位美貌姬妾也算得上一个乐趣。但是她们为了表示对她的心疼,一进门看到她上的纱布,还没开口,就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反倒要徐辰反过来安抚她们。徐老爷命中少子,只有一个刚刚弱冠的儿子在外打点生意。越是少子,越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妻妾身上,一个接一个地地娶些花一样的女子进门,却始终结不出果子。

至于她名义上的亲娘徐王氏,因为在徐小姐出事之后发过誓愿,在她醒来之后就去了大慈恩寺吃斋念佛诵经还愿,一个月之内不会回来了。

徐辰无所事事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养病快养出抑郁症的时候,章太医终于渐渐地不上门了。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外面去走走了。

这一日,徐定文陪着她在花园里散步,遮遮掩掩地探她的底细:“辰儿会……还记得女红么?”

徐辰想,凭自己那点十字绣的本事,顶多就绣个皮卡丘——还只限于未进化状态的——跟闺秀们动辄百鸟朝凤图的绣工完全不在一个太空里,因此谦虚而低调地回答道:“不记得了。”

徐老爷于是立刻吩咐琉璃:“今日午歇过后,把孙绣娘叫来,让她再教教小姐。”

徐辰心中惴惴,不知这“教”要教到什么程度。以她对自己在刺绣方面的资质了解,绣出个进化版皮卡丘已经是极限,再往上,就要爆表了。

“辰儿,读过的书,还记得多少?”徐老爷又在文化修养方面试探她。

她认得一些繁体字,还是托了港漫的福。规规矩矩的楷体她勉强能识得,但综合这几天所知,这个朝代并不存在于历史上,谁知道这个时候通用的是什么字体?唔,倒是看过几张章太医的方子,但从古至今大夫写出来的字都一样飘逸若仙,方笺纸叠一叠就能当做驱邪的符咒卖,多半还没人会怀疑上面的“急急如律令”其实是“六味地皇丸”,是故不能作为主流字体的参考。

万一主流是大篆,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还是谨慎些好,因此她又说:“不记得了……连字都不认识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很为这位老父亲感到心痛。本来人家的女儿又漂亮,又活泼,又会女红,又知书,多半也达理,突然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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