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袁曦就听到被风声吹散的抽泣。
子妍脚下一软,袁曦拉住了她,
眼泪落了下来,好像在脸上结成了冰。
大夫候在门外,摇头叹气,周敏、唐芙、子华都在屋内,围跪在床边,泪流不止。
袁曦咬牙撑住,走到床边。
宋德双目紧闭,看上去毫无生气,子华额头已经磕破了皮,此时跪在床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湿了满襟。
“娘……爹……”子妍泪流满面,无措地抓着周敏的衣角。“你们怎么来了?”
“婆婆……”袁曦声音微抖,“让我们见公公最后一面吧……”
这时,床上的宋德动了动手指,眼睛缓缓睁开。
“爹,爹!娘,爹醒了!”子华惊喜喊道。
袁曦心里一阵抽痛,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宋德的双眼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无神地扫过袁曦、周敏、子妍、唐芙,最后落到子华身上。
手指颤抖着,好像想指着什么,嘴巴微张,声音却出不来。
“老爷,你想说什么?”周敏靠近他地嘴边,那声音很小很小,谁都听不见,除了周敏。
周敏脸上闪过一种近乎惘然的表情。
宋德似乎看到了什么,眼里渐渐染上了光彩,声音也高了起来。袁曦听到他在喊。
“小师弟……”
望着虚空着的某处。
周敏和唐芙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只有年轻的他们,茫然相望。
宋德的眼神落到周敏身上,唐芙身上,嘴唇微动。
“对不起……”
那是他最后的三个字。
对不起……
十二月十四日,大风雪。
第十九章 振作
那个夜似乎格外的长,风雪夹着呜咽沉痛地在窗外呼啸。
袁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自己抬眼的时候,看到了东方一丝曙光。
曙光?
她扯了扯嘴角。
贼老天,我是刨了你家祖坟吗!带走了子玉,带走公公,下一个是谁?我吗?
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而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绝望几乎要淹没她的头顶,可是在最后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不!
不能倒下!
不能闭眼!
这个家还需要人撑着!
能撑起这个家地。只有自己和子华了!
首先是公公地丧事。这件事就交给子华。袁曦嘲讽一笑。不到一个月。宋家连续办了两场丧事。丹佛地人会怎么想?
然后是店里地事。各方主事还在。有谭默调度应该没有问题。
和出云地合作。子华怕是没有心力了。有南方商会地四大会员在。他们应该能处理得很好。
苏燃……苏燃今日得了消息应该会来一趟。让他安慰一下子妍。他们地婚事得拖上三年了。
最重要地一件事。袁曦握紧了拳头。
万年!陈义!
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小姐……”芸娘的嗓子有些哑,“你一夜没有合眼,去休息一下吧,身子撑不住的。”
“芸娘,我睡不着,不用担心我。”袁曦的声音也不比芸娘好上多少,“我一定要保重身体,因为宋家不能倒下!叫厨房备好粥点,给婆婆她们送去,让子华和谭总管过来见我。”
芸娘叹了口气。领命下去。
很快,子华和谭默就过来见她。两个人一样憔悴,谭默和宋德的关系既是主仆,也是朋友,宋德过世,他心里的悲痛并不比别人少。而子华因为自责。几乎被抽去了所有心力。
“子华,公公过世,你就是我们宋家唯一的男人了,如果连你也倒了下去,我们还有谁可以依靠?站直了身子!打起精神来!不要让我瞧不起你!”袁曦一声大喝。
子华眼眶一红,脊梁挺直了许多,眼里也有了些神采。
“公公的身后事,就交给你打理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子华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袁曦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艰难地给了个笑容。
“谭叔。年底店里的事情很多,就都交给你了,南北合作地谈判不能中断,你也要同步跟进。这些就都麻烦你了。”
谭默也点头道,“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
“有任何消息就立刻通知我。”袁曦顿了顿,“还有,万年和陈义抓到了吗?”
“抓到了。”谭默语气沉重,“他们也都招了,但是他们说自己是失手把老爷推下山崖的。”
袁曦嘲讽一笑。“失手的话,怎么判?蓄意谋杀的话,又怎么判?”
“少夫人希望怎么判?”
许多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最后无奈一叹,“让官府查明真相,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最后把那些罪证都交出去,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却不给自己机会。”顿了顿。袁曦悲道,“谭叔,我是不是做得太绝了?虽说撤职是公公的主意,我却把话说得狠了,如果我可以……可以婉转一点,请他们离开,或许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谭默摇头,叹了口气,“你不要自责。你也没得选。如果轻声细语和他们说话,怎么震慑住那些小地?你撤了他们的职。轻声细语也灭不了他们的火,我没想到的是,老爷念了情谊,他们却不知见好就收,竟然做得如此之绝……”
“如果我当时我陪爹回来……”子华垂下眼睑。
“子华!”袁曦打断他,“万年陈义想报复的话,总是会找到机会的。错的是他们,你不要自责!现在不是抱头痛哭的时候,打起精神,出去做事!”
看着两人离开,袁曦突然开口道,“谭叔,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谭默一顿,又走了回来。
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沈均是什么人?”
谭默叹了口气,终于坦诚相告。
“他是老爷的师弟,当年为救夫人而死,子华少爷……是他地儿子。”
袁曦沉默了半晌,方道,“子玉都知道。”是肯定,不是疑问。
谭默点了点头。
“少爷也是感激沈均的,他自知命不长久,欲将宋氏托付给子华少爷,但是后来考虑到天佑宫,他又改变主意。而且,他一直担心如果有一天子华少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地事。”
会,还是不会,很难说啊……
“就像子玉说的,不知道是一种幸福,就永远瞒着他吧。子华是宋家的孩子,他敬爱公公,崇拜哥哥,有疼他爱他的亲人,如果有一天知道真相,他只怕真的会受不了打击。”
谭默苦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过的事,必然留下痕迹,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袁曦叹了口气。“你也下去吧。”
还没到中午,下人就来报苏燃求见。
袁曦一身素白,在客厅里接待了他。
“没想到一夜间发生这样大的变故。”苏燃神情哀伤,“宋夫人节哀。”
节哀顺变,每个人都说这种话,听着真讽刺。
袁曦淡淡笑了笑,“苏二城主有心了。南北合作的事不会因为这件事中断地,南方商会已经开始商讨条款的拟定了,正式谈判还是定在明年一月底二月初,地点就在江陵府。”
“我今天来不只是为这件事。”苏燃顿了顿,“子妍,她还好吗?”
袁曦苦笑着摇摇头,“我问你一句,你是真心喜欢子妍吗?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苏燃坚定地点点头,“我苏燃非宋子妍不娶!”
“如果她不是首富宋家的女儿呢?”
“我喜欢她,是因为她这个人,不是因为她身后的宋家,请你放心。”
“即使等上三年?”
“即使是一辈子,我也愿意等。”
袁曦看了很久,最后轻轻一笑,“去找她吧,她把眼泪都流干了。”
以下字数不计入章自推短篇《落叶满长安》!!!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落叶满长安,似乎应该是秋风乍起时,而我的故事发生在春寒料峭之际。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御史,他叫云自清。
清者,自清。
云自清有些茫然,“后悔又怎样?不后悔又怎样?从我踏入长安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了选择。我只知道与天斗,与官斗,斗赢了,接着斗,斗输了,就请袁大人送我一程了。”
云自清说:“我所遗憾的,却无能为力的,是仅为一介书生,纵然有屠龙之刀,也无力斗破苍穹……”
千缠丝1(BL慎入!)
沈均出山的那天,周敏偷偷去了。
唐芙一身白衣,在斜风细雨中悲悲戚戚地走着。
沈均的坟就在青山之上,正对着繁华的丹佛城。
挽郎哭唱着悲伤的曲子,在暮春的雨中,勾起人心中所有的悲痛。
周敏远远看着,跪下,遥遥磕头。
那个眉眼弯弯,总是微笑着的少年不见了。
宋德失去了他最爱的师弟,唐芙失去了她的丈夫。
而她呢?
心上的绞痛让她四肢无力,忍不住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土里,可是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地上的泪痕,模糊了心上的哀思。
又一次,周敏忍不住设想,假如那年他们没有进入长安,假如那天他们没有走进茶楼,假如那时她没有招手……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天一门”。
周敏想。大概是因为天一门很小吧。小得只有三个人。
一个师傅。两个徒弟。
虽然他们地师傅颇有名气。却是个极为低调地人。
周敏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徒弟。是在长安天香楼上。
天香楼。听上去像个不正经地地方。事实上。那是个茶楼。
那时。周敏坐在临街二楼地窗边。远远看到街道那头走来了两个少年。
当先一人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宛如一轮朝日,另一人眉眼弯弯,侧脸浅笑,恰似一阵春风。
两人走上了天香楼,周敏的心都悬在那两人身上了。
一人说:“师弟,这次这笔买卖要是做成,我们回去可就扬眉吐气了,师傅也无话可说了。”
另一人轻声一笑。说道:“师兄出马,必定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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