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好软,是家里的床垫吗?被子好轻,是外婆做的羽绒被吗?还有香气,有点像我最喜欢的风信子。唐朝还没有风信子!难道我真的回来了?
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会难过?重重压在胸口的是一腔酸楚,心里的那剪白衣风华,带着柔和的微笑,渐行渐远……我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追逐他的身影,向他飞奔而去……直到与他并肩同行。
记得某部偶像剧里胆词:“死亡,然后重生。”因为它,我爱上了风信子。它的纯洁与高贵比不上百合,但却永远着喜悦、幸福、怀念。
梦回金碧辉煌的长安城,元夕华灯初上,人潮,熙攘。初见他,满溪春水桃花;面具下,暖色幽深明亮。一幅山岚清和,满目粲笑眉梢。烟火笼月,迎风迷乱,蛊惑,相思无量……这是重放电视剧,还是真实?
恍惚中,又有人在我耳边呼唤:“小阙,小阙……”如回音循环。
是父亲,还是母亲?是同事,还是死党?粘连的眼帘,裂出一条缝隙,一道耀眼的白光射入我的双瞳。“啊!”是我一声干涸的惨叫,伴随飞溅的血液,剧痛如排山倒海,从肌理深处翻滚而来,刺激着我的全部意志。
“快上药!”又是那急切的温柔,他的光芒始终笼罩我的全部。
我的嘴唇一张一翕,呢喃着他的名字:“容珞,容珞……”我承认,我不过是千年之后的“四无青年”。自以为是的坚强,在某个瞬间过后,被彻底击垮。
“小姐醒了!”这个声音,是小月的,略带哽咽。
我依旧生在这个时代。痛到没有知觉,心底更是佩服那些导演编剧的瞎掰能力,他们让无数濒死之人顽强地说完了一席又一席临终废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意识的模糊里度过。偶尔听见秦娘的哭诉,但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容,貌似与我受伤无关。
☆、谈心故问情
清醒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容珞。每次问起,小月总说,容先生出门办事了。想去别院寻他,却被秦娘逐回房间。伤了右肩,右手自然是不能动的,我只好乖乖躺在榻上,成天发呆,直到云笙来看望我。
一身素裳青衣,笑意有些牵强,今天的云笙,不同寻常。他将补品交予小月,顺便支开她。在我的榻旁坐下,几番犹豫:“小阙儿,你喜欢容珞?”
“啊?”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我不禁语塞。云笙并不是一个懂得拐弯抹角的人,他的话很是直接,是一个我不敢自问的问题。
“也许我早该看出来,你喜欢上容珞了。”云笙苦笑一下,说话不似以往般随意,美到妖异的脸上,浮现淡淡的落寞。
看着他渐渐苦逼的表情,我急忙摇头否认:“我没有!那个容珞脾气怪得很,整死人不偿命,而且腹黑……”我连“腹黑”都冒出来了。
云笙并不在意我说的异次元词汇,而是低声说道:“若非如此,你又何必舍身救他?”又是苦逼一笑,“换作是我,也未必会挺身而出,我的顾虑太多。”
说到顾虑,一无所有的我,似乎真的没有顾虑,唯一不舍的只有方才相遇的喜悦。救容珞,可以说是理智之外的动作。我一时哑口无言。
“从那次见面,我就应该猜到。你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同。”云笙的目光变得黯淡,但是,他作出一个决定,“所以……我会帮你。”
他的眼神,像是决定下回考试要及格的孩子,我试探着:“什么?”
云笙一脸认真:“我说过,与其让那些庸脂俗粉,倒不如让你……”
“不用!”我猛然记起那一夜,他微红的面孔。现在是闹哪样?学狗血剧集让爱吗?古人会不会太大方?我不得不说:“你明明爱着容珞,纵然这是世俗难以接受的情感,你也不该这样轻易放弃!”说完这句话,我不仅觉得荡气回肠,更觉得我完全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腐女了。
“他与我不同。”云笙很清楚容珞与他根本不是“同道”之人。
“我……”我该怎么说呢?支支吾吾,“我……跟他……不可能。”虽然我不认为穿越相爱会有什么隔阂,但是,如今容珞的存在,对我来说,已是太过耀眼,一个青楼女子怎能奢望与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
“你在怕什么?世俗?还是身份?”云笙不解,又很快大悟,“还是……你的自卑?”我在默认,云笙盯着我点头:“相信我,你很好。”
“我不好!”我大声喊出来,云笙怔住。对于从梦境里实现的真实,我愈发不敢直视,那种相形见绌的感觉,使得我不再祈盼得到来自他的任何情感。
云笙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假设:“如果……他也喜欢你呢?”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发觉脸颊发红,于是把头埋得更深:“不会的。”云笙的假设未免太大胆,容路怎么可能喜欢上一无是处的我?虽说,这世上最幸福的是,你喜欢的人,刚好……喜欢着你。
“你承认了!”云笙的表情是得意,故作狡黠,“如若需要姐妹去帮你说说,亦是无妨。”
这句话听起来,颇为熟悉。云笙挑起手指在我脸上轻轻一划,我才明白,随即抓起身后的枕头朝他丢去:“韦云笙,原来你这么记仇!”玩笑般的打闹牵扯到伤口,呼之欲出的举动,又立刻缩回去。
云笙笑着打颤,帮我重新垫好枕头:“一报还一报,本公子倒觉得公平!”
“你!”这回,轮到我气急败坏了。
两个恢复精神的人,嬉笑、胡闹,诉说着外人难以理解的言语。
☆、真相与目的
身在古代的好处之一,便是生病不用打针与吊瓶,虽说汤药甚苦,但古时的蜜饯却是货真价实。我的伤势逐渐好转,肩头的绷带越来越薄,药膏的气味也淡了。只是,我的肩上将会留下一块形似北欧神话所描述但阳疤痕。
其实,我个人对这个疤痕惮度是无所谓。可秦娘不这么想,到处求来褪疤灵药,整整齐齐地摆在我的榻边,并叮嘱小月按时为我上药。忽然觉得,有的时候,秦娘还是挺可爱,虽然时而变态,那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吧。
这段日子,因我受伤的缘故,关于琴诗书画地训暂停了,容珞也几天不见人影。今天早上,明白我心思的小月溜进房间告诉我,容先生回来了。
不知是怎样的心情,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意自己的穿着、在意自己的妆容。反复告诉自己,我只是单纯地想见他,却还是换上了最喜欢的水色襦裙。望着镜子里的装束,像是去见恋人一般。要是在过去,肯定会被同学嘲笑。
本着恶作剧和吓死人不偿命的原则,我悄悄潜入后院,来到别院外。倚在苑墙的一侧,往内部偷窥,竟发现秦娘与容珞正在交谈。他不是说过,不欢迎外人吗?难道秦娘不是外人!
无奈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我的焦急透过镂窗集中在秦娘的口型上,庆幸自己会读唇语。秦娘仍是一副狗腿样:“本以为她闹着私奔会坏了大事,没想到她失忆了,倒是省事了。不过,这接二连三地出事,只怕赶不上。”
秦娘要赶去哪里?到底有什么大事?于是,我更加关注容珞的回答。容珞的笑带着些许自负:“长安局势未稳,徐大人尚须半月之期,才可到访江州。当务之急,乃是苏小姐的伤势。”
秦娘神情谄媚,又是躬身点头:“容先生,您尽管放心,那丫头已好了大半,明日即可来先生这里。”
“甚好。”容珞在石桌旁坐下,秦娘马上为他斟茶,“若是拖得久了,可就赶不及徐大人的接风宴了。”
眼睛有些发酸,我稍稍揉了揉,顺便思考他们的对话。综上所述,我学习琴棋书画估计就是为了迎接这个徐大人。可是,青楼妹子在宴会上的作用不就是跳舞和陪酒吗?为什么我要学这么多有的没的?不自觉地,心底开始不安。
见秦娘言语奉承:“以容先生的过人才智,苏小阙定能博得那位大人的欢心。”
“秦娘,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容珞的音容笑貌渐渐变得陌生,傲物与藐视充斥着他的双目,那笑意亦是阴凉,“在下知道,苏小姐对于你,就跟亲生女儿一样,你定是舍不得。可你得想想,只要献上一个苏小阙,不仅可保江州无虞,而且只要在下在韦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这醉红拢翠阁的长长久久,又有何难?在下说得对吗?”
在容珞说话的过程中,秦娘的眉心是皱了一下,但是一听到那句“长长久久”,又是舒展开来:“容先生说的是,宴会前夜,我自会细细教她。”
“你明白最好。”容珞的傲慢,几乎抹杀了曾经显露的温柔。他对着秦娘又补了一句,“你只须告诉她,那天是去起舞助兴……”
我不想再看下去,只能感觉到,我的心缚着一颗巨石,沉到冰冷的海水里,万劫不复。仿佛属于我的一切,都不会长久,不论是人,还是梦……
☆、很傻很天真
在温热的季节里,我冷得发抖。我早就清楚,他不可能喜欢我。云笙和我都错了,也许,我们都不曾认识真正的容珞。他的温柔、他的才情、他的风华绝代,一切的一切皆是虚假。我傻得以为,他只是个教书先生;我天真得以为,他是值得我用生命去交换的那个人。
其实,什么都不是。我还是我,那个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我。我不该奢求穿越之后,命运应当给我补偿;我也不该妄想,会有那样一个人爱我。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迟早都要出卖自己的风尘之人。
我又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这一次,我噙着泪水,始终没有哭出来。我反复地问自己,舍命救他是否后悔?答案只有否定。云笙说对了,我爱容珞,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那身白衣,那半面笑意。
忽然想起很喜欢的一首现代诗《盼望》,我提笔写下:“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依旧用从左至右的格式,简体的诗篇……“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这种感情,只能是“如果”。
待墨干透,我小心地将它折好,藏匿在枕下的床褥之中。刚刚放好,叩门之声恰好传来:“小姐,韦公子来了。”
“我知道了,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