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喜欢那颜色。”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匹黛色的上好蚕丝,心底产生了一种非买不可的冲动。
“没姑娘穿那颜色的衣服,走吧。”吴娘死拽我离开,但拽了两下就停住了,她见我执念颇深,试探着,“是要买给你家相公?”
我机械地点头,立马回过神:“不是!”
“不是就别买呗。何必浪费这时间!”吴娘这分明是激我!
“好啦,好啦,是买给他的!”我举双手投降,看着吴娘周身泛滥着胜利的光辉,掩嘴发问,“我说吴娘,你能教我做衣服不?”
“哟,我说是要做衣服给你家相公吧……”吴娘是左一个你家相公,右一个你家相公,喊得可带劲了!明明就不是!
我只能暂时把吴娘无视,掉头回店里,指着布料,冷面说道:“老板,开个价!”心里已做好对抗奸商的准备。
财迷老板搓着手,笑眯眯地说:“就十两银子,姑娘,买吧。这可是镇店之宝,全店就一匹啊!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镇店之宝?”我用很鄙视的目光对着老板,“要是这么珍贵,你会把它摆在门口?要是这么珍贵,怎么会只值五两银子?”见他面色有变,提高嗓门,趁胜追击,“不就是匹雪缎嘛,你真以为是金缕玉衣啊!就五两!”
那老板一头冷汗,估计他没见过如此外表柔弱,内里凶悍的姑娘:“姑娘,要么……七两?不能再低了。”
“你当我是外地来的啊!吴娘,我们走!”声势夺人,扬长而去。这是我在现代惯用伎俩,只不过,这招只在电脑配件城用过。
我拉着吴娘走出不远,那老板便火急火燎地追上来大喊:“姑娘,五两就五两!”吴娘拉着我的衣袖提醒我,我却使眼色表示拒绝。果然,那老板跳脚大吼,“我再送你一匹刚进的薄纱!”
我高兴地回过头,拍手道:“成交!”
第二天,我抱着黛色雪缎和额外赠送的黑纱离开了小镇。吴娘觉得不可思议,我解释:“你看那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看他过来跟我说话之前,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像是收租的。所以我肯定,那老板一定声名狼藉,生意不好。”
吴娘对我甚为佩服,两人也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村子。但是,天公不作美,一路阴霾,终究在我们踏进村子后不久,雨若盆倾。
村子不甚安宁,似乎有些骚动,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崇叔劈柴时不小心砍到手臂,削去了一大片肉,已可见森森白骨。目前血流不止,药叔的针灸草药皆是无用,急需一种止血草来救命。
我见一条长长血痕一直延入崇叔的屋子,看来是伤到大动脉了,那一刀可比割腕自杀要严重得多,若不及时止血,可能将危及性命。我我被挡在门外,意外瞥见药叔翻开的医书,见上面的草本很是眼熟,猛然想起在我与容珞呆过的山洞外见过,急忙转身就朝溪流那边跑去。崇叔救过容珞的命,我不能坐视不理。
“小阙,你要去哪儿?”吴娘叫住我,“天就要黑了,还下着雨呢。”
“我去采个草药马上回来!”我想起方才跑得太急,忘记知会药叔,“吴娘,麻烦你跟药叔说一声,我知道那草药在哪里,我这就去采回来,很快的!”
“我这就去说。”吴娘立刻跑去找药叔,顺手丢给我一把伞,“路上小心!”
“嗯!”我撑起伞,提裙才跑到村口,雨居然越下越大。我只好抬起袖子遮在额前,视线一时不清就撞上一人,是容珞。
容珞没打伞,一把拉住我:“雨这么大,你要上哪儿去!”
“崇叔受伤了,血止不住,我去采点药回来!”我说着,毫不犹豫地把伞塞到容珞手中,“你伤还没好,别淋雨了,快回屋去,我马上回来!”
不再给容珞询问的机会,我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趁他还未反应。我有预感,只要多留几秒钟,他必定会阻止我。
沿着溪流,我找到当初的那个山洞,同时也发现洞外的草药。我才想起忘记问药叔是要全草还是花叶,只得把泥土扒开,打算连根拔起。
天已经黑了,我只能凭触觉判断是否已将草药整株挖出。忽觉下方空无,借微弱的月光一看,草药已是完好无损在我手里。于是,我开心地往回走。
就在这时,耳边想起不似雨落的水声,貌似汹涌的沉闷声响就在我身后。天地瞬间噤若寒蝉,我谍觉里只剩下那曾在电影里听见的声音。我缓缓转过身,一波水流已拍打在膝上,再看前方,竟是山流急湍!是山洪!
水浪声已由远而近,那被月光染亮的水色已在眼前,我避无可避!一时无路可退,情急之下,攀上湿滑的岩石。见水流将至,舍弃多余的动作,直接翻身滚入山洞。山洪飞啸而过,突袭而至的水浪将我冲入山洞深处。
我闭气不及,凉水涌入口鼻。好在山洞地势高些,洪水只是浸没少许。因为小时候曾经溺水,我对这种淹没的感觉异常恐惧,越是害怕,越是难以控制气息的开闭。我颤颤巍巍地扶着石壁,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跪下,呕吐方才灌入的凉水,翻江倒海,痛苦不已。
望着洞外毫无停歇之意的大雨,还有激流山洪,我才醒悟过来,我回不去了!我的呼喊被埋没在雨水山洪之中,伴随着又一阵电闪雷鸣。
耳畔传来比刚才更为凶猛的水流声。我来不及作出任何思考,又一波山洪如海浪激烈打入洞中。的推力把我拍到山洞底部的石壁上。我一头砸过去,顿时晕眩。
我能感觉水淹上我的耳朵、眼睛、鼻子……恍惚之间,有些绝望。难道……我就要被淹死在这里?头部剧烈帝痛,使我渐渐不省人事。
☆、一语困谁心
“小阙,小阙……”又是那个声音,把我召唤来到这个时代的声音,如深谷无尽的回音而温柔到极致,回荡在我的血液之中,来回滚动。
不知在冰水里浸泡了多久,身体已渐渐失去知觉,头部的蔓延至全身,麻痹着咽喉。几乎陷入彻底的无能为力,明明倾尽全力,却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如同鬼压床的梦魇。我的挣扎也没了力气,在水中瘫软的躯体变得轻飘,似乎随时可以被风吹走。
又一阵风雨来袭,冷风吹入洞中,随着雨水打散的涟漪一起泛滥到我身边。轻微的动荡,使得我鼻尖发痒,一次小小的呼吸,竟让凉水又从鼻腔灌入。这种溺水的恐怖感受,令我本能地开始喘息,逐渐演变为剧烈咳嗽。然而这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没有知觉的,我只当是魂回到了幼时的经历。
咳嗽的震颤使我愈发神志不清,所有感官进一步与世隔绝,如是置身于一片白茫境地。安详、宁静……下一刻,瞬间撕裂!
听见迅疾丹水声越来越近,有人一手把我从水中捞起,感觉一股暖流丹田,后扩散到周身,指尖居然有了知觉!背上一记猛击,我向前一倾,将腹中凉水全数吐出,又自己捂着胸口不住大口呼吸。神志不再迷糊,头部只剩下单纯帝痛。我用尽力气,才缓缓撑开眼皮,第一眼就瞧见一张满是担忧的脸孔。
他的声音终是唤醒了我的所有意识:“小阙,小阙……”他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上,垂在眼前,我伸手过去拨开,气若游丝:“容珞,你怎么来了?”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死在这里!”容珞声色俱厉,擒住我伸去的手,紧紧握着,“若非我跟来,是不是要明天才能看到你的尸体!”一声惊雷,却比不过他略带惊惶的怒吼。
“我……还活着?”方才神识隔世,我有那么一刻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以为眼前的他,也只是幻影,是上天给垂死之人的最后恩赐。
容珞没有回答,擦拭着我脸上融有血色的水迹,手略有:“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出去。若一定要去,我会陪你。”
“可是你受伤了。”我一时没法思考那么多,自然也去想容珞的言中之意,只是凭直觉回应。我觉得奇怪,此地仍是大雨滂沱,湿冷非常,为何身体却不再寒冷?这才发觉他搂着我的手正往我体内输入热气,马上就想挣脱:“你疯了吗?药叔说过,你不能使用内力!你会死的!”
“你不要管!”容珞扣紧我的身子,不让我乱动,见我不依不饶,“药叔也说过,只要不超过三成功力便可。”
“也不行!你快停下!”三成功力又是如何?对他身体来说,也是极大的伤害。我始终记得他的期限,十年?八年?我不想再缩短下去!我卯足了劲,从他怀里一下子扑出去,又落入水滩之中。
“小阙!”容珞将我拦腰抱起,拉过我左手搭在他左肩上,身体一斜就把我背到了身上,“好,我听你的,我们先回去好了。”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为什么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不得不担心呢?容珞不应我,背起我就往外走。我的阻止是无力的:“你背上有伤……”
“我知道。”容珞侧过头轻声说道,“没事的。”
“骗子。”我小声嘀咕一句。
“我不是骗子,至少对你,我不是。”
“大骗子……”在他背上总感觉很温暖,一下子困意上来,我呢喃着就睡去。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房里只有来替我看病我的药叔。后来听吴娘说,容珞一直守着我,待我退烧后,他也回房休息了。几天后,崇叔的手伤也好了大半。听说是因为我那天回来时,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株草药。但我问了吴娘,其实那天容珞是运功帮崇叔止了血才去救我的。
不禁想起在桐山派时,身为叶宁的他也曾守着我,也曾背过我,也曾跟我说过许多话。那时我愿意倾听,是因为他是叶宁。而这时我愿意相信,还是因为他是叶宁,更是容珞。
这天晚上,我让吴娘教我缝制衣服。从未量过他的尺寸,但衣裳的大小早已成竹在胸。做好的那一刻,我已能想象他穿在身上的模样。
天才蒙蒙亮,我就捧着叠好的新衣去找容珞,想着如果他没醒,我就等一会儿。当我走近他的屋子时,眼前竟闪过一瞬人影,而且是从容珞屋里出来的。身法极快,我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我明白,他一定瞒了我什么。
我装作若无其事叩门:“容珞,是我。”
门扉朝两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