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嘴角一抽,皇阿玛不是打算把他费劲捉来的鱼,就这么放了吧?“呃,近乎是套完了,可是还不能放回去。”
乾隆挑眉:“为什么?”
永珹一咬牙:“从小皇阿玛就教导儿臣物尽其用的道理,这湖里的鱼儿肥美,皇祖母周车劳顿,刚好送去小厨房给她老人家补补。”原本打算每人分两条的,这下只能便宜祖母一个人独吞了,皇阿玛那份既然不想要,他就不勉强了。
乾隆败下阵来,他是想着逗小孩说几句软话,软软地撒个娇什么的。再看一眼,那鱼是很肥啊,味道也应该不错吧,只能挥手人连鱼带桶送去太后的宫苑。
永珹是有点堵气的,任谁忙了半天,成果被他几句话就给骗走了,都难开心起来,他继续甩了根钓竿,默默地坐下来。
乾隆没发觉儿子的小脾气,他被人顺惯了,这天下有哪人敢生他的气,既便有气,也从没人表现出来过。他学着小孩的样子也在铺了一层毯子的大树下坐下来,见鱼钩已入水中,他也不再说话,保持安静,眼光有些朦胧地看着湖面。
从远处看,湖边的大树下并排坐着的父子两人气氛到是宁静,至于温馨嘛,这个就见仁见智了,毕竟画面中的某个小孩还在单方面地堵气呢。
许是知道他心烦气燥,之后好久都没有鱼儿来咬钩。乾隆从自己的沉思里走出来,就看到小孩憋屈的样子,他淡淡地笑了,伸手包住小孩的手一起把钓竿握住:“你这样动来动去是不行的,让朕来吧。”
永珹心说你来吧,你来,反正钓上来之后,不是要放生回去就是送人,正好不想玩了呢。他让开身子,让乾隆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起身将坐酸了的手脚活动动一番。
乾隆只是笑看他一眼,就关注起手中的钓竿。说起他们在的这棵树,树杆粗得需要两人合抱,树冠沿伸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很好地摭挡住了阳光,树下通风极好,既不热也不潮,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永珹自从发现这里后,已经在此消磨了两个下午,今日也不打算马上离去,他让小福子找来他看到一半的书,就坐在乾隆身边津津有味地读起来。一会儿累了就换一个姿势,乾隆看他动来动去,干脆让小孩靠在自己身上。两父子这才算和平地在这棵树下安顿下来。除了两个在近处侍候的,其他宫人都远远地站着,随时恭候着帝王和小王子的需要。
微风带来水汽,夏日的树荫下清爽怡人。乾隆皇帝漫不经心地拨弄手中的长竿。他的身上倚着一个小小的热源,煨得他暖烘烘的。他侧侧身子,让小孩倚得更舒服些。却不知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堪称惊悚。好在这个园子里没有安排人住,只有小永珹是这儿的常客,而下人们看到不该看的也不敢多嘴。
乾隆再回头时,小孩已经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稚嫩的脸上纯真平和,简直像西洋画里的小天使。一块调皮的光斑透过层层树叶落在小孩眼睛旁,这让他不舒服地哼了一下,又向外滚了半圈。这个把皇阿玛的大腿当大床的孩子,眼看就要滚出毯子外。乾隆大手一伸将他捞回来。吩咐小太监拿了一方薄毯来。看着睡没个睡样的小孩子,乾隆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他决定以后要更加孝顺太后。
小永珹在一片鸟唱虫鸣的大自然声中醒来,鼻端是嫩嫩的青草味,身上盖的是软软的薄毯,头下枕的是皇帝的御腿。夏日的白天很长,看看天光,太阳马上就要掉到地平线以下了,他睡了快有两个小时。对上乾隆带着促狭的目光,小孩眼神不禁有些躲闪,坏了,不会流了口水吧,他梦到吃水煮鱼来着,小手偷偷摸摸地抚上嘴角。乾隆甩上一条刚上钩的锦锂,转头问他:“对枕头还满意吗?”
小永珹不自觉地点点头,加了句评价:“要再软点就好了。”想到这场景怎么很熟悉,不久前他枕着皇阿玛的胳膊呼呼大睡过,难道阿玛很喜欢当枕头!
乾隆眼睛轻眯,想起一件事来:“你宫里的枕头都是软绵绵的吧,”他上次走得匆忙,忘了说这事。“太医说过小孩子还是用玉枕的好。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贪图享受!回去以后全部换掉!”
永珹一时嘴欠埋怨给他免费枕的御腿不好,马上就遭到报复,被釜底抽薪了,内心正要默默流泪。乾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指扣到他的脑门上:“胡思乱想什么呢,不信去问问陆太医,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喔,儿臣知道了。”永珹伸手摸摸红了的光脑门,所以他真的很讨厌这个发型。前面是个小秃头就算了,总有人时不是时地对着他的脑门行凶,乾隆无疑是其中最凶的一个。温柔额娘只会摸摸,从来都舍不得打。
乾隆站起身来,踢了踢发麻的腿,这孩子看着没几两重,被他压着整整一个时辰,腿还是有些麻的。不经意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永珹:“儿臣想吃糖醋小排骨、虾须牛肉、鲜炸酥桃仁……”
乾隆淡淡地说:“朕问你想吃什么鱼。”
鱼?永珹四下一瞄,一个桶里装了满满的一桶鱼,比他先前的还多,而且个个肥美,一看就很好吃。永珹看得双目放光,讨好地看向乾隆:“皇阿玛,那都是你钓来的?好厉害!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乾隆不耐烦打断:“不要罗嗦,点了菜就吩咐御厨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
☆、第32章
轻松的日子过得极快,八月过后,暑气快要消散了,蒙古各部王公络绎前来,地广人稀的行宫也热闹了起来。蒙古人不像中原人受礼教拘束,整个民族都有一种豪迈的热情。能歌善舞者多,每当傍晚时分,总有热情的高歌,篝火边常上演力与美相结合的舞蹈。
这些新来的人给热河行宫染上一抹热闹和欢快。满族的儿郎也没有示弱的传统,民歌也雄浑高亢,发展到最后,总是不知不觉双方对飙起来,诉说的热情像野火燎原般感染全场。
土谢图汗家的小格格名叫布音,今年才9岁,她好像对永璋特别感兴趣,自从欢迎宴过后,总爱缠着他玩。不知是不是蒙古人饮食习惯的关系,虽然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渐渐展露出风情。
永璋一个根红苗正的小阿哥,生长环境中汇集了全大清的美女,就连宫女都各各秀丽端正,是经过层层选秀脱颖而出的。他对布音这种水平的女色根本不为所动。可是小女孩的缠功一流,没事儿就围着永璋打转。
那热乎劲,乾隆都略有耳闻,意味深长地派永章代为接待来自蒙古各部的小朋友们。小永璋即为了第一次接到‘差事’开心,又不得不为周旋在一群小孩子之间而烦恼。
此时的永珹也只能为他拘了一把同情之泪,然后溜了。面对那帮或大或小的哭包,让他有再次踏进幼稚圆大班的错觉。这样相比起来,上书房那群宗室亲戚的小孩,简直每一个知事又懂礼。他再一次赞美满人老祖宗的教育方法。
秋狝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本来永珹这么小的阿哥是不可以参加的,乾隆本来想将他留在行宫里陪太后解闷子。可是架不住小孩儿对乾隆的软磨再磨。乾隆觉得小儿子这样子实在难得,很是看了他几天笑话。乾隆同样也很享受自己的儿子向他肆意撒娇的感觉,好像只有这时候,他不是一个君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被孩子作得脑仁疼的父亲。
后来在永珹发现自己又被耍了,正要恼羞成怒前,乾隆终于答应下来。永珹暗道:您何必呢,找虐呢难道?给他选配的马匹都是既聪明又经过长期训练的,对于骑手的命令能够立即作出反应,也是一匹相当温顺的母马。马鞍和马蹬也是特别调制过的,适合小孩子的身量。护膝护肘更是全幅武装上阵。这样之后乾隆还是微皱起眉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乾隆一身猎袍勾勒得身材匀称有力,他人间至尊,多年来发号示令,一举手一勒马都显得贵气逼人。永珹看着他皇阿玛威风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赤/裸裸地嫉妒了,拿起小弓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皇阿玛刮目相看!
在乾隆挽起长弓向着天空虚射一箭后,哨声四起,代表这一年的秋狩正式开始。众人分散着方向草木森林中奔去。皇帝身边还剩几个手不能挽的文臣,和几员负责保卫的武将。连蒙古国的旗主们也纷纷逐鹿而去。
永珹乖乖地听话跟在乾隆身后,眼巴巴地看着永璋也和其他几个蒙古小朋友一起兴奋地跑走了。他心中悲愤,明明有两个孩子和他一样大,怎么人家的爹就是放养,到他家就成了圈养!
乾隆头都没抬,领着他向一个方向策马。永珹打着马儿向前,正胡思乱想间,有一物‘叭嗒’从天而降,一只被对穿了双翅的海东青正在地上扑腾,一跟长长的明黄色箭翎将它斜钉在地上。
永珹小口微张,吃惊地成了O型。这是他皇阿玛那箭射下来的?可明明是对着虚空射的,怎么转眼就多出只老鹰来,他皇阿玛果真英名神武,出箭就不凡!乾隆不动声色,嘴角却微微挑起。
侍卫们利落地拾起猎物。这时哨声还没有停,这哨音就是旗兵们头带戴着雄鹿角,在树林里学公鹿啼叫,以引诱母鹿的一种诱杀的打猎方法。木兰在满语里就是〃哨鹿〃的意思。木兰秋狝也每年都以这种形式开场。
每当皇帝开箭之后,谁能第一个猎了雌鹿来,就是大大的露脸,皇帝高兴了还会有额外的封赏。满汉蒙各族的少年子弟们各各都憋足了劲,只为这一开场的头彩。打猎时可不分什么尊贵的身份,打不到猎物那就是件丢人的事!
所以永珹对于在乾隆身后躲着不太乐意,因为乾隆若是打定主意让他只是看着不许动手,那他最后只能丢人,虽然只是在他三哥面前,别人也许不会在乎一个小豆丁战绩,兄弟两人却私下里为了这事儿下过注的。
乾隆一眼就看穿了小孩的小心思,不想把他拘得太狠了,同意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