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行,非得杀出一个缺口来。盈姜重新抬起了手腕。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毒对他们没用——用太华浆,快!”
虽然完全不清楚这种疗伤用的土浆此刻能起什么作用,但是盈姜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照做了,正像最优秀的战士那样,甚至在她认出说话的声音之前,她就以敏锐的直觉对形势作出判断——
死马当活马医呗!
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银白色的土浆如同漫天花雨落下。最初的一个瞬间,盈姜没有觉察任何变化,黑影仍是黑影,行动也依旧如同鬼魅,不着痕迹。
然而,她立刻发觉,青瑰刀的去势变了!
凌厉的刀光陡然间爆长,有如闪电一般划破了黑幕。黑影发出了一阵嘶哑的怪叫,茧的一角向外拉出了一道缺口。
“居然真的管用!——呀,已经没有浆了!怎么办?”
“啊?不会吧?你只带了一把?”
“废话!你见过哪个药师扛一麻袋泥巴到处跑的?接下来怎么办?快想啊!”
“在想、在想……想不出来啊!没办法,看罗离的吧,但愿这小子的蛮劲够用……”
然而,刚才的一把土浆确实已经足够,在无形中消解了某种防护的咒力,青瑰刀像解脱了束缚一般,在黑影中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光芒。顷刻间,黑茧支离破碎。
“为什么会这样?”
“它们不属于五界,也不是恶灵——它们从远古就沉睡在这里,三千年才会醒来一次——点子太准了,没办法,我们肯定有人八字不好,当然喽,肯定不是我……放心,这些家伙胆子很小,吓唬吓唬就会回去了……哎,罗离的刀法挺不错的嘛!”
“正是,罗离大人真的很强……”
情势已经反了过来,黑影被刀光逼做一团,它们既舍不下眼前的诱惑,又畏惧青瑰刀的凌厉,不断地在半空穿梭逡巡,发出桀桀的怪叫。“哼!”罗离一声冷笑,刀锋自下而上地掠起,锋芒过处,黑影纷纷惊叫后退。“还不滚?!”当罗离再次挥刀,黑影如同被吸入地下一般,倏地消隐不见。
山洞里重新归于寂静。落在一旁的火把并未燃尽,闪动的火光将罗离沉稳如雕塑般的身影映在石壁上。静静等待了好一会儿,确定暂时不再有危险,罗离将青瑰刀收入刀鞘,顺手捋开被汗水粘在前额的头发,慢慢地转过身来。
“你们……”罗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们手里那是什么?”
“烤翼呀,中午的剩菜,不过味道还不错。”
“是哟,罗离大人不但刀法好,烤肉的手艺也很好呢。”
“我在累死累活地打架,你们俩闲着也就算了,还偷吃……喂!不许再吃了,那是我的!”
“罗离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有闲着哟,如果不是我掷出了太华浆,你的刀根本就砍不动它们的嘛。”
“就是就是,如果没有我的博学多才,盈姜也不会用太华浆,你也就不会打赢。再说了,我刚才还给你喊‘加油’来着,你听,现在喉咙还哑着……”
在恶斗中并未受伤的勇士,此刻胸口却隐隐有了气血翻涌的感觉。
××××××××××××
“盈姜,你有没有发现,罗离的脸色很古怪诶。”
“真的哟,刚才还是绿的,现在变红了,快看,又变白了!这一定是很厉害的法术吧。咦,他又笑了……”
“啧,我怎么忽然觉得背上有点痒……”
××××××××××××
山洞余下的路程他们没有再遇到什么事,地面下寂静得仿佛那场恶斗完全是幻想。尽管如此,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终于,视线的尽头出现了光亮。迎面而来的风中带来泥土和草叶的清香,在阴暗的山洞中走了几个时辰之后,仿佛在一瞬间扫去了所有的疲倦。
“大荒原……”
盈姜低叹似的喃喃自语。在她的脚下,千雪峰的万丈峭壁如斧凿出般笔直地插入树海。落日的余晖下,深深浅浅的绿仿佛一张巨大的毯子,铺满了视线。半天晚霞流金,莹透得似琥珀一般,由暗红,而桔黄、而靛青、而间紫……在极远处,却依旧还是碧蓝的一片,漫向无际。
“……想不到,原来是这个样子。”盈姜忽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你以为是什么样子?”
“乌云密布下,干涸的泥土,龟裂的大地,风中带着说不出的腥气,没有树、没有草、没有鸟,只有蛇和毒虫偶尔从沼泽中探出身影……”
“咳!说书的听多了……”罗离转过身,“快走吧,我们得在天黑前找到宿营的地方。”
盈姜的目光在极远处停留了片刻,便跟着转身踏上沿石壁凿出的小道。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悬崖边,穆天从刚才就一直沉默地伫立,毫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透出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从侧面望去,神使的脸庞如岩石雕刻一般的硬朗和利落,却又着任何工匠都不可能雕成的俊美轮廓。不知为何,盈姜忽然觉得,打从见面就没正眼瞧过的神使,此刻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东西,仿佛在那一脸贼笑之下,掩藏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样子才对吧。”她低声自语,“这样子才像是神族选出的人……”
“盈姜。”悬崖边的人并未回头,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低沉,“你是不是终于发现了我的魅力?如此的话,今晚我们是不是可以……哎,你别走那么快啊,说过我有孤独恐惧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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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乌云过处,悄悄地遮蔽了月光,黑暗如同密不透风的幕布笼罩着大地。寂寂中,灌木丛仿佛被风撩动似的微微晃了一下,紧跟着,一头豺狼大小的野兽探出头来,赤红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篝火旁的三个人,呲牙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嚎叫。
三个人依旧毫无觉察地熟睡着。
放开了胆子,野兽从暗处一跃而处,火光明灭中,映出它暗红的皮毛——东荒食人的猲狙。欺近篝火丈余的地方,猲狙低低地伏下身子,紧紧地盯住最旁边的那个人——她与另外的两人隔开,独自睡在篝火的另一面,露出睡袋外的肌肤莹白如玉,猲狙仿佛已能嗅到那股诱人的味道。
“唰!”
后足在地上轻轻地摩索了一下,猲狙的身体猛地腾空跃起,锐利的前爪如刀锋一般刺出!这样的一扑,就算身怀武艺的男子也未必挡得住。然而,静夜中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身在半空的猲狙仿佛撞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蓦地弹了起来,直直地飞出几丈远,方才一头掉在地上,动也不动——居然已经死了。
篝火旁,睡袋中的男子微微欠起身子,仿佛侧耳听了听,随即又一头倒下,发出均匀的鼾声。
“妖族的守护结界……”
黑暗中,目睹了全部经过的人,不禁发出喃喃的自语。
“那种程度的法力,对主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躬身侍立一旁的人,小心翼翼地从遮蔽了半张脸的斗篷兜帽下偷偷地望着被他唤作主人的那个身影。同样穿着帽沿直垂过眼睛的黑色头蓬,那个身影仿佛与暗夜整个融为一体。然而,侍立在旁的人依旧能够想像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微微闪动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嗯。不过现在破解那个结界也没什么用。”黑暗中传来的回答带着些许漫不经心,“——还不到时候呢。”
“主人,如果陛下是要他们的性命,那在他们会合之前就动手不是更好吗?否则,等他们……”
黑暗中的人影猛地转过身来,将他未说完的话全压在了喉咙里。即使看不见神情,他分明感到了那股压迫而来的气势,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主人,我多嘴了。”
听着脚下微颤的话音,黑暗中的人静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别猜测陛下想干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记住!别等割了你的舌头才长记性!”
跪倒的人低伏身子不敢作声,过了许久,才小心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却发现主人早已经走了,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却并非发觉身后的结界中,有人忽然坐起了身子……
那人朝四周望了几眼,深如暗夜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掠而过。跟着他轻轻地跃起,狸猫一般轻盈的身形飞快地来到同伴身旁,低低的呼唤:“盈姜?罗离?”
回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
那人转身到篝火旁,翻找了一阵,提出一个包裹。
“罗离,”他幽幽地说,“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晚上那顿烧得那么难吃……”
然而,他的手刚刚探进包裹里就僵住了——睡袋中的罗离忽然睁开眼睛,迷迷登登地朝他看了过来。
“别误会,我不是偷东西吃哦,我是……呃,梦游!对对,你看到的不是想偷吃的人,而是一个梦游的人……”
“没关系,我知道你晚上没吃饱。”罗离把头缩回睡袋。片刻,又伸了出来:“哦对了,忘记告诉你,烤肉和干粮我都枕在头下面了,你手里那包裹装的是赤蝎粉。”
“什么?!啊——罗离你这卑鄙的家伙!我跟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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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刚好从千雪峰脚下的密林中走过,也许会看到一幅很特别的场景:三个旅人踏着清晨的落水,穿行在覆满落叶与青苔的林间,一前一后的两个男人中间隔了十数丈,眼睛都顶着两只黑框,后面的那一个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走在中间的白衣女子倒是步履轻快,嘴里还哼着小调……
“等等我,盈姜。我有话对你说——”穆天叫住白衣女子,“过去的冒犯之处,请你见谅。”
面对神使真诚的语调和神情,人族药师扬起两道弯眉,微笑地回答:“我猜,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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