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 第26部分

看着眼前这张由于兴奋而亮得发光的脸庞，陵游突然有一瞬间的怔忡。好像以前也见到过这样的她，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或者是推测的成功而兴奋着，也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

“陵游，陵游？”见他没有反应，静岚奇怪地晃了晃他。

“哦，”陵游如梦初醒，连忙把脑海里那唐突的念头甩了出去，然后才正色说道，“你想得没错，这里的确不是罗刹一族进入夷城的通道。”


如果遗忘

如果罗刹一族真的要借机大举入侵，那就不会放着这么大的结界破口在那里，却不尽快采取行动。

如果罗刹一族只是先遣人来探探情况，那就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好像生怕他们发现不了结界破了一般。

更何况，如果罗刹一族可以这么轻易地打开结界的话，那么之前的几千年里，他们两界怎么可能一直相安无事？

所以静岚推断，就算真的有罗刹潜进夷城，也不会是从兰池这里。这里的结界破洞显然是有人在故布迷阵。那么真正的通道在哪里，又是谁在悄悄地帮助罗刹一族，他为什么要帮助罗刹一族呢？

陵游说，这些他还没有查清楚。

其实她是有些害怕那个结果的，静岚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也许她和某些人以后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在她已经渐渐喜欢上这个地方，渐渐喜欢上这些人的现在。不管是冲动的云翔、温柔的陵游、别扭又坏嘴巴的月魄，还是精明的元信，以及跟她罕有接触的正阳，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照顾过她，甚至是“威胁”过她的人，她都不希望跟他们反目成仇。

人之所以成不了神，就是因为人有感情啊。

“在想什么？”修习告一段落的云翔靠近她身边，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如果一个跟你很亲近的人背叛了你，那你会怎么样？”静岚看着他那张单纯率直的年轻脸庞，竟然有些羡慕起他来了。

“背叛……那要看为什么吧，还有，如果她肯认错回到我身边，我可能也会原谅她。”云翔意有所指地说道，“怎么，静岚，难道你变心喜欢上陵游那小子了？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认错，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他这句话虽然有些玩笑意味，但是也正是他心底的恐惧。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埋着深深的不安。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静岚并没有看出他的不安，还以为他只是在闹她呢。

“胡说什么啊你，”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然后正色问道，“说实话，你到底会怎么样？”

“还会怎么样，大概就是恨他，然后自己很痛苦吧。”如果静岚选择了陵游，他真的会恨她吗？云翔看着她娇美的侧脸，其实也不很肯定自己会怎样。

痛苦吗？静岚看向那处没有封闭上的结界破口，微微有些出神。那天她把手伸进罗刹界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虏获了她。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的东西正在呼喊着要冲出束缚。那种感觉太强烈，让她有些害怕，所以她收回了手。但是之后每次想起那种感觉，她都会有点后悔。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一直拼命压抑着它或者它们，究竟对不对？

后来她又到那个地方去，试着把手伸进罗刹界，但是她再也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感觉。她还是感到心灵的某个角落正在松动，但是已经没有了那么强烈的冲动。

“静岚，你怎么了？”云翔见她一径出神，便推了推她。

静岚看着他俊秀的脸庞，过了半天才有点犹豫地说道：“我在那边的世界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据说当一个人特别痛苦的时候，他就会选择遗忘。他把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都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它，甚至假装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遗忘真的有用吗？”云翔迟疑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肯定地说道，“不会有用的，我永远也不会想要忘了你。”

永远也不会吗？静岚苦笑了一下，眼睛有些湿润了。

“可是我好像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我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人。”她看着远方，手心渐渐冰冷起来。

云翔心里一紧，难道除了陵游之外，他还有别的情敌？他紧张地抓住静岚，很像自私地对她说不要想了，忘了就忘了吧。但是看到她那迷茫的神色，好像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女孩，这样自私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地问道：“我不能……替代那个人吗？”

静岚对他摇摇头：“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另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该成为替代品。云翔就是云翔，这样的云翔已经很好，很可爱了。”

“可是我……”

云翔还想说什么，但是静岚提前一步阻止了他。

“对不起，是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咱们别说这件事了，好不好？”她强换上笑脸，指着窗外说道，“你看伏翼跟休羽再跟你的属下们切磋呢，你给我讲讲好不好？我光看他们打得好热闹，可是别的都看不懂。”

见她无意再说，云翔也只好放下这件事，也跟着向窗外看过去。

在他们临时住所前的一片空地上，闲得全身发痒的伏翼跟休羽正背靠背地迎接北堂家护卫们的挑战。虽然是被围攻，但是两人的招式一点也不乱，甚至还有些游刃有余。

“上次你们打起来的时候，他们好像也是两个人一起打你的。”静岚想起自己刚刚来到夷城，被云翔追杀时的情景。

“他们在武学的时候就是同一级，两人配合得当然好了。”云翔有些不屑似的撇了撇嘴，“我跟月魄配合得也很好，虽然月魄的外家功夫不行，但是术法很厉害，我们俩一攻一守，简直天下无敌。”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一个人来我们也是两个人上，一百个人来我们也是两个人上’？”看到他那副臭屁的模样，静岚忍不住取笑道。

“切，别拿那些下三滥跟我们比，”云翔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战场上总是两个人一起比较好，可以放心大胆地杀敌，没有后顾之忧。这叫战场上的默契，你不懂的。”

战场上的默契……这几个字突然触动了静岚，战场上的……默契？她脸色一黯，心脏又不听使唤地狂跳了一阵。

云翔没有注意到她那些细微的变化，他看外面练武练得热闹，不由得有些手痒，于是一按窗棂跳了出去。

“我去陪他们过两招，等会儿再练术法。”

“那我去看看小狸。”静岚冲他挥了挥手，决定还是到外边走走，顺便沉淀一下思绪。

※※※※※※※※※※※※※※※※※※※※※※※※※※※※※※※※※※※※※※※※※※※

来到小狸的住处以后，静岚有点意外地发现她竟然不在屋里。奇怪，她不在比武场那边，也不在自己房间里，那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寻人未果的静岚信步往树林里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被一阵“哎哟”声给吸引住了。

那样细嫩的嗓音，听起来好像是小狸啊。她好奇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果然没几步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小狸。

“小狸，你干嘛呢？”

小狸乍一听到人声，吓得差一点一头钻进地里。她火速将面前的东西用裙子一盖，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静岚。

“呵呵，静岚姐姐。”她傻笑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情掩饰过去。

“你拿了什么东西？让我看看。”静岚看着她的裙子，好奇极了。

“那，那个，”小狸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只好先向静岚要求保证，“静岚姐姐，给你看是可以，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静岚点点头答应她，然后静待结果揭晓。

惨不忍睹。

静岚看着那一地的小鸟，发现自己的嘴角还真是支不起来了。地上的小鸟，呃，小肥鸟们，通体都是淡淡的天青色，只有眼眶周围以及尾巴上有颜色深浅不一的黄羽点缀，看起来漂亮极了。

不过就是再漂亮，也都已经是一群死鸟了。她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小狸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最后决定彻底发挥这些小鸟最后的价值。

安息吧，孩子们，记得下辈子要是还投胎当鸟，千万要离某只嘴馋的猫妖远一点。替小鸟们做完祈祷之后，她开始捡柴生火。

“静岚姐姐，你要做什么啊？”小狸围在她身边团团转，看到她和好一堆泥巴，还把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小鸟用泥巴裹起来之后，她有些失望地皱起了小脸。裹着泥巴的小鸟，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你放心，一定会很好吃的。只是下回可别再捉小鸟咯，留着它们每天唱歌不是很好吗？”静岚推推她的脑袋，虽然她不是佛门弟子，但是要将这些漂亮的小鸟都做成烤全鸟，她还是有点不忍心。。

“可是小狸已经很久没吃肉了，更何况小狸吃过的鸡鸭鱼肉看起来都不如这种小鸟好吃，”又瞄了一眼脏兮兮的小鸟之后，小狸改口道，“看起来不如刚才那种好吃。”

所以她就跑到树林里来打小鸟吃？静岚又好笑又好气，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因为小鸟不大，所以才不一会儿，第一只烤全鸟就出炉了。让静岚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小鸟还真是出奇的美味。而就在她和小狸大快朵颐的时候，另一个馋鬼闻香而至了。

“有肉味，有肉味！”伏翼急吼吼地冲了过来，动作之迅速，让静岚怀疑他是不是练过草上飞。

“小点声，小心让别人听见。”小狸难得伶俐地跳起身，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大嘴。这里就这么几只小鸟，他还叫得这么大声，万一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知道了。”伏翼挪开她的手，冲到火架旁边，也不顾得烫，拿起一只小鸟就啃。

哼，抢人家的小鸟吃，还这么凶。小狸瘪瘪嘴，坐回原地继续吃，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伏翼吃光了。

伏翼到了没一会儿，休羽也跟着出现了。看到那一地天青色的羽毛之后，他淡淡地撇了撇唇角。

“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就不会吃得这么高兴。”

“为什么？”伏翼嘴巴塞得鼓鼓的，抽空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