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漂亮会让人想哭?念昔不明白。
月魄明白。她没有忘了他,她没有忘了他。
再长的思念也有尽头,只是那个尽头,也是他生命的尽头。
番外之常羲
佛说: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那女子却说:我不畏忧怖,因为我爱,因为我贪。
“贪什么?”
照雪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双生哥哥冽光正关心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咧唇一笑:“没什么,做梦呢。”
冽光也就放了心,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推她的额头:“你啊,坐着也能睡着。”
照雪微笑不语,重新拈起针,开始绣花。
照雪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睡着,但是她不讨厌自己这个习惯。因为梦里的她无比自由,可以飞出她生活的这个小镇,在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广阔世界里自由翱翔。
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如自己梦里那样缤纷多彩,可她也不怎么在乎。她能在梦里看到那一切,已经很满足了。
哥哥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呢,她偷笑。哥哥睡得很少,所以也很少做梦。他最精彩的梦就是考上了雍中的武学馆,然后就哈哈大笑着醒了过来。
不过她相信,哥哥一定能考上武学馆,他的剑法那么好,好像生来就会拿剑一般。而她的那些梦,大概是实现不了的。因为在她的梦里,她并不是主角,她总是梦到一个很温柔恬静的女子,耳垂上戴着两块别致的黑色玉坠。
那个女子说话可是一点也不温柔呢。她好像总是在争什么,有时候跟别人争,有时候跟自己争。照雪听她说过很多话,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可是不一定都能明白。
比如佛。
夷城是没有佛的,可是那女子总是提到佛说佛说,佛是谁?她去问镇上最有学问的公公,可是公公也不知道。最后公公拉着她讲了半天太昊大神的故事,听得她又昏昏地睡去了半日。
她也想过问那个女子,但是梦中的她总是张不开嘴。她只能默默地看着,看那名女子的故事。
有些甜蜜,有些忧伤,她从不曾经历过的故事。
跟着那名女子,照雪看到了好漂亮好漂亮的白桃花。微雨阵阵,桃花林里落花纷纷,照雪好像也闻到了那扑鼻的香气。可是那女子看到这样的美景却只是哭,哭得照雪的心也疼了。
跟着那名女子,照雪看到了一匹雪白的骏马。那女子总是温柔地拍抚着马儿,低声跟它说:“吉光,带我回去。”她要回去哪里?照雪不知道,因为马儿只是载着她奔驰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来来回回,却是在原地打转。
跟着那名女子,照雪看到了传说中的文官花。五色的花朵盛开在同一个枝头,是奇迹般的美景。那女子只是痴痴地看,有时候会低吟上一句:“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照雪不明白,既然同心,为什么还会离居?只是她的问题,没人能给以解答。
照雪当然也梦到过别人,只是奇怪的是,除了那名女子之外,她看不清楚别的梦中人的长相。她只能从他们的声音分辨他们的身份,从他们的交谈判断那些人跟那名女子的关系。
其中最常出现的,是一个名叫云翔的男子。他总是默默地跟在那名女子身后,她看白桃花的时候,她骑马的时候,她吟诗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虽然不曾说话,但是忧伤已经蔓延得到处都是。那女子是否知道他的守候,他为什么会那么忧伤?照雪看着他们,心里酸酸的。
偶尔在最深的梦境里,照雪会听到一个温厚的男声,那女子叫他常羲。那时候,连那女子也不说话了,她只是静静地偎依在常羲怀里,好像很幸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照雪却觉得那样的幸福很虚假,好像她是在那女子的梦里,见证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的奢求。
这些她最经常看到的梦境,好像都是忧伤的啊。
照雪抿起唇,一不小心被针扎到了手。她愣愣地看着白绢上的那一点殷红,想起梦里看到的娇艳芙蓉花。就绣上芙蓉花吧,她微笑,在绢上美人的身旁绘上花样。她已经想好了,这幅绣品完成之后,就叫涉江采芙蓉。
冽光很疼爱他唯一的妹妹,近乎毫无道理的溺爱。全镇的人都知道,照雪永远是对的,谁不同意的话,就等着面对冽光的剑。还好照雪安静温和,是很好相处的女孩子,不然这兄妹俩可能就会成为镇上最让人头疼的两个人了。
不过镇上的少女们不头疼,她们头晕。冽光很俊,俊美又不失阳刚,还使得一手好剑,使全镇少女梦中的如意郎君。可惜冽光短时间内不会娶妻,他说要等到照雪找到好人家之后,再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给照雪找到好人家……全镇人一起摇头,大叹三声:谈何容易啊。没错,照雪人长得漂亮,刺绣的功夫也是一绝,照雪的优点一箩筐。可是照雪的缺点只有一个,就可以让太多求亲的人铩羽而归。
照雪太喜欢睡觉了,她常常会莫名其妙地睡着,特别是在相亲的时候,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一开始大家怀疑她是装出来的,可是后来看到她绣着绣着就睡着了,绣花针都差一点扎到自己脸上之后,大家信了。照雪是被迷糊神上了身,只是苦了冽光,怪不得他会这么放心不下唯一的妹妹。
因为这个毛病,照雪根本来不及了解那些来求亲的人,就更别说是喜欢了。可是冽光坚持,照雪一定要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所以照雪的婚事也就这么延宕了下来。
镇上最年长的公公甚至慨叹,他可能见不到照雪出嫁的那一天了。
冽光和照雪,镇上最出色的一对兄妹,是全镇人心上的痛。
照雪对此浑然不觉,她那幅涉江采芙蓉卖出了高价,她很高兴。最近梦里也净是些开心的事情,她想,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她总是觉得自己跟那个女子有些莫名的牵系,那女子开心,她就一整天高兴;那女子伤心,她就觉得闷闷的。该怎么说呢?大抵就是感同身受吧。
最近她梦见那女子在一棵开满紫色小花的树下唱歌,云翔坐在她身边,一边擦剑,一边笑笑地听。有时他们嬉闹起来,旁边追逐的小孩子们就会分成两派,“阿爹”、“阿娘”地乱叫着给他们打气。
她梦见那女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男孩子在给她画像。可是突然,另外一个女孩子笑着跑过来闹她,那男孩子就只能放下画笔,带着莫可奈何的微笑看她们扭成一团。
她还梦见常羲骑着那匹白马来到那女子门前,他额上渗着细细的汗,表情兴奋无比。他跑进屋里,掏出怀里的东西对那女子献宝:“看,今年第一枝芙蓉花。”那女子也不接花,先笑着将他额上的汗擦去,然后去拿瓶子,装上清水,将花枝供养在里面。她看着花笑,常羲看着她笑。
只是仍有一个梦,照雪参不透。梦里那女子对一个名叫月魄的男子说:“月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得到纯然的幸福吗?因为我贪。我贪,重塑结界,与夷城化为一体,固然是因为我欠夷城,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云翔,但是我最大的目的,是为了留在夷城。我从此是夷城的人,生生世世,六道轮回,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夷城。只有这样,我才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月魄则叹了口气,说:“你贪,也傻。我们,都是傻瓜。”
他们为什么傻,那女子又是在等谁?他们说的什么重塑结界,究竟是什么事情?照雪只记得她从那个梦境中醒过来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难受,又哭不出来。
这也是那女子的感受吗?她是欲哭无泪,还是泪已流尽?
照雪不知道。她带着纱篮来到河边蹲下,还没有把轻纱取出篮子,突然就一阵恍惚,整个人往河里栽了下去。
“姑娘小心!”
照雪好像听见常羲的声音,难道她又睡着了?她眨眨眼睛,看看抱着她的高大男子,又回头看看流水潺潺的小河,还有河边她的纱篮。不该啊,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她应该是栽到河里清醒过来,而不是梦见被别人抱在怀里。
“姑娘,你怎么了?”见她一直不说话,那男子有些担心。他明明就在她落水前把她救了起来,难道她还是受伤了?
真的是常羲的声音!照雪皱起眉,不会吧,难道她这次淹死了?
“常羲?”她试着叫了一声。
那男子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他身后的随从说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姑,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我家公子的名讳!”
那侍从说着,就要过来拉她。
常羲回头叱喝道:“下去!”
随从吓了一跳,乖乖地退了下去,心里还不停嘀咕,他家公子从来就不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怎么今儿抱着人家漂亮姑娘就不肯放手了?
常羲也觉得很奇怪,他虽然脾气温和,却不是容易跟别人亲近的人,就连亲生父母他都不是很亲近。只是听说他小时候很缠祖婆婆,不过那是母亲说的,他自己记不得了。可今天一看到这位姑娘,他就有莫名的亲近感。他知道自己一直这么抱着人家很逾矩,但是他不舍得放手。好像她是他盼了很久才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放不了手。
不过被侍从拉了一下之后,照雪倒是清醒了。看到自己整个人偎在这个说是陌生,却还有点熟悉的男人怀里,她羞红了脸颊。
“公子,请放照雪下来。”
常羲不情愿地松手,扶她站好之后才问道:“姑娘名叫照雪?”
照雪点了点头,朦胧中,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悄悄发生。
常羲微笑,双唇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记住了。”
照雪心里一热,这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可是听来却像是一个承诺。
常羲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过他要先把正事办好。于是他又问道:“照雪,前面可是甘露镇?”
照雪因为他亲昵的称呼又红了脸颊。她慢慢点了点头,待脸上的热度散去一些之后才抬头问道:“公子去甘露镇做什么?”
“找一个很会用剑的人。”
冽光很不喜欢常羲,那种没来由的厌恶使他口气恶劣。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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