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硝烟中的倩影撤退路上(1)
从青杠坡撤下,红军又开始了急行军。女人们惊魂未定,但那些躺在路边呻吟不止的伤员,更让她们心痛不已。
青杠坡一战,干部休养连的损失严重。马匹损失过半,担架大都丢弃了,民夫也在混乱中四散逃走。老伤员还没康复,新的伤员又在增加,伤员的安置问题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撤出土城之前,中央指示干部休养连,一定要轻装前进,把一批根本无法带走的重伤员寄放在老乡家里。
寄放伤员红军的到来,给了偏远而贫穷的贵州百姓极大的物质帮助和精神启示。红军没收了土豪、地主的财产和土地,分给贫穷的乡亲,使他们有了饭吃,有了衣穿,还给他们讲述了人生下来就是平等的道理。但在国民党和当地军阀的宣传中,哪一户收留红军的伤员,如被查出来,要以窝藏“赤匪”罪论处,弄不好会家破人亡。对此,老百姓心有余悸。
红军的伤病员也不愿意被寄放在老百姓家里。原因很多:习水地区没有红军的根据地,只能找沿途一些相对可靠的老百姓;本来贵州在中国的版图上就比较偏远,而土城又是贵州的偏远地区,穷乡僻壤,缺医少药,伤员的伤病得不到很好的救治;红军的队伍离开后,军阀肯定会在当地大肆屠杀,留下的九死一生。
在那一时期,红军战士普遍存在的想法是:不怕打仗死,就怕负伤被寄放;不怕急行军和夜行军,就怕生病掉队。就是负伤、生病,只要两条腿还能走,拼着命也要跟上大部队。跟上的就挺过来了,倒下的就永远倒下了。负了重伤,就得服从大局,被寄放在老百姓家里。
这时,女人们又拿出了在苏区扩红、筹粮的工作方法,在地方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去到那些比较隐蔽的地方和人家进行说服动员。这是女人们最拿手、经验最丰富的工作。她们把伤员寄放在可靠的老百姓家里,给他们留下一些银元、粮食和盐巴等东西,作为伤员的生活、医疗费用和对老百姓收留护理伤员的报酬。
女人们尽可能把能想到的都替伤员们想周到,即使是这样,她们在寄放伤员这样的事上也常常处在矛盾和痛楚之中。李坚真在她的回忆录中曾提到:“没有找到妥善人家寄放伤员时,我心急如焚,一旦找到了妥善的地方和人家,伤员有了人家来照顾,我如释重荷,心安了许多;但当把伤员安置妥当,我要离开时,一阵悲痛又涌上心头。”作为干部休养连的指导员,李坚真应该是安置伤员较多的,她的这种感触,是每一个女人共有的。一路坎坷,一路颠簸,她们和伤员之间的战斗情谊,以及伤员对她们的依恋难以言表。常常在她们即将离开时,有的伤员拉着她们的手泣不成声,有的伤员苦苦哀求她们给自己补上一枪……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女人们流下了多少眼泪,也在女人们的心里烙上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伤员安置好后,红军很快撤出了土城,向西准备渡过赤水河,到扎西集结。
刚启程不久,又有一名伤员被送来,要干部休养连找地方寄放。伤员是三军团的一位团长,叫姚,在阻击敌人时,右脚负伤,伤口已感染,整个脚肿得像个紫茄子,而且烧得很厉害。但他伤的不是要害部位,也还可以医治,况且,大部队已急速向前推进,负责在地方联系老百姓的同志早已撤离,临时寄放会有许多不安全因素。而且,一路上战争如此激烈,前线是多么需要这样的指挥员呀!跟随姚的,还有他的随身警卫员、饲养员和一匹马。面对这个情况,李坚真动了恻隐之心。她去找侯政商量,不如带他一起走。侯政听了李坚真的介绍,略通医术、曾任八军团卫生部长的他,仔细地检查了姚的伤口后,与李坚真统一了意见,决定带姚一同上路。
由于撤退时抬担架的民夫四散逃走了,于是,李坚真就和姚的警卫员、饲养员三个人轮流抬着他走了几十里路。直到姚的烧退了,才骑到马上,由警卫员和饲养员在旁边照顾他慢慢走。几天以后,姚脚上的肿消了。正当女人们为他伤愈又可以上前线而高兴的时候,没想到上级领导却对她们大发其火。原因就是,组织上已决定寄放了的,为什么不执行组织的决定。当时的组织纪律是很严格的,为这事,李坚真还做了检讨。但直到几十年以后,回忆这件事,李坚真还在为救了姚而自豪,即使当时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也不后悔。如果不是李坚真顶着批评,把他带出来,就不会有长征后期中央纵队的警卫营长姚,也不会有全国解放后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姚。
秘不可泄虽然有相当一部分伤员被寄放在了土城一带,但对于一些重要的伤员,上级有命令,无论如何不能寄放。
在离开土城的最后时刻,干部休养连连长侯政和指导员李坚真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商议决定寄放一名伤势严重的伤员。尽管董必武曾再三吩咐,这名伤员不能寄放在老百姓家里,可他们从连队的整体情况考虑,还是将他留了下来。此时,老百姓都已经逃进山里去了,侯政只好把这个昏迷不醒的伤员,连同几十块光洋,放在一间空荡荡的民房里,然后急匆匆地去追赶部队。
董必武知道后,非常生气,叫来侯政和李坚真,严辞批评。至此两人才明白,原来他们寄放掉的是军委机要科的负责人。机要科是掌管军事秘密的部门,如果真是因为把这个负责人寄放在老百姓家而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那将不止是一个连队的问题,而是全军的部署以及几万人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周恩来得知此事后,马上发布命令:立即回去把这名伤员找回来。
侯政、邓六金等人不顾遇敌的危险,马上返回去寻找,苍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硬是把这名伤员又抬了回来。
从土城到扎西的路上,时有敌人围追堵截,干部休养连的女人们一路奔波劳顿。一天,大家刚刚停下来准备稍作休息,突然,一小股敌人又追上来了。李坚真马上组织大家阻击敌人,掩护伤病员撤退。
在前面村口焦急等候的李维汉,见大家撤出来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当他巡视伤员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报务员怎么不见?”他突然叫了起来。
李坚真这才发现电台的报务员不见了。是受伤了,还是没有撤出来?李坚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维汉。
原本看到女人们狼狈辛苦而生怜惜的李维汉,此时怒发冲冠。他大声命令李坚真,立即带一个连打回去,一定要把这名报务员抢回来。否则,泄露了军事机密要李坚真负责。
李坚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哪里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只见她从腰间拔出枪,带着几名战友,杀回重围,总算把报务员救了出来。回来的路上,她怕再出意外,亲自背着受伤的报务员,不知跑了多少公里,直到甩掉了敌人,才换另外的人背着回到队伍中。
这位在苏区担任中央妇女部部长的客家女子,平时做事风风火火,说话也是快言快语,在长征这个革命的大熔炉中经过锻炼,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和人生阅历。
弥漫硝烟中的倩影撤退路上(2)
邓颖超遇敌不乱离开土城时,天灰蒙蒙的,正下着牛毛般的细雨,路很滑。干部休养连拖拖拉拉的人马,把队伍拉得很长。前面一条并不很宽的河流横在眼前,忽然,一个营的敌人从山冈后斜插过来,直奔这支暴露在这块开阔地带的队伍,很快包抄到他们跟前,并将他们从中间冲断。一些伤情较轻的伤病员在前边走开去了,被敌人截在后面的正是一些重伤病员。
此时,红军主力部队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中央干部团已经走到了大前面,而负责他们安全的军委警卫营还没有跟上来。
枪声一响,没参加过战斗的挑夫就乱了阵脚,有的丢掉担架撒腿就跑,不知所措的马夫也牵着马拼命朝前跑。情况危急万分。连长侯政当即决定,指导员李坚真组织伤员先行,他负责断后。可此时的李坚真也执意要留下来掩护部队。
干部休养连是个庞杂队伍,有的女人虽然手里也有武器,但在战斗力方面还是相当薄弱。
敌情当前,病弱体虚的邓颖超不顾一切赤着脚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她几乎是冲到连长侯政面前:“不管谁的警卫员都留下来交连长统一指挥,集中起来阻击敌人!”敌人的叫喊声就是命令,侯政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这位可敬的大姐点了点头。
邓颖超的警卫员顾玉平第一个冲到了侯政的面前,紧接着两个、三个、四个……侯政的身边聚集了30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中央为领导以及夫人们配备警卫员,是从他们的安全角度考虑,并没有交给他们参战的任务。但在此时,邓大姐就是榜样。身边有警卫员的女人们纷纷把他们交到侯政的手上,把连队的利益放在了首位,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警卫员们在侯政的指挥下,顽强地阻击敌人。邓颖超则同李坚真一起,组织伤病员向着前面的山沟里转移。
正在侯政带领警卫员们因寡不敌众,渐渐支持不住的危急时刻,军委警卫营闻讯赶来,从后面向敌人进攻,形成了两面夹击的态势。伤病员们脱离了敌人的追堵。
邓大姐在此时为我们展现的是一位典型的“大姐”形象。虽然她没有动人的故事,也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担负艰巨的任务,平时行军就是坐在担架上。直到红军第二次攻占遵义时,她的病才稍好一些,于是她强烈要求取消担架,学会了骑马。连队对这位“三人团”的夫人除了担架以外,并没有特别照顾,她和大家吃一样的饭,常常是吃稀饭,或是糊糊。因为她是北方人,偶尔搞到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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