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栈道由于年久失修,木板和木桩都已被风化、磨损得很厉害,栈道下面是水流湍急的白龙河,就连那些马匹走在上面,都会吓得挪不动脚步,有的马趴在木板上,任凭战士去拉去拽去抽打,一动也不动。这些又窄又旧的木板路,只能一次通过一个人,于是,队伍变成了一路纵队,依次而过。
山上,仍有一些反动分子,或拆走了一些栈道上的木板,或站在对面山上向红军放冷枪,也有的躲在山崖顶上,向下往栈道上滚石头。为此,在过这些古栈道时,战士们不时会有伤亡出现。
女人们走在这些没有防护的栈道上,两条腿不停地颤抖,身体摇摇晃晃。临上栈道之前,大家都被告之,不要向栈道下面的白龙江看,以免惶恐。但汹涌澎湃的涛声仍不绝于耳,不想听是不可能的。幸好此时的女人们都分散到了各连队和中央的各机关单位,她们在身边男人的帮助下,才慢慢悠悠地走过了这些令人生畏的栈道。
蔡畅留马救勤务员9月17日,红军攻下了腊子口。这是一个一线天似的山口,两侧的山崖近在咫尺,并且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窄窄的腊子河就从峭壁下缓缓地流进了山口,在河的最窄处,是一座窄窄的小桥,过了桥就只有一条古栈道,国民党在这里修筑了防御工事。没有人能从这里通过,除非他刀枪不入,否则,倾盆的子弹射来必死无疑。
蔡畅和她的勤务员曹昌、饲养员肖贤忠刚刚穿过腊子口,曹昌就病倒了。在腊子口到哈达铺的路上,经常有马家军的骑兵出没,他们专门与红军为敌,一见红军便像红了眼的恶狼一样。所以,前面传过话来,不论男人女人,还是伤员病号,在路上都不要担搁,必须尽快通过这一地区,然后才能停下来休息。
会师走在回“家”的路上(2)
曹昌是个十几岁的小战士,一路上,机灵的小鬼从蔡大姐那里学到了许多文化知识和一些做人的道理、做事的方法。即使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他仍一直咬着牙赶路,就怕掉队。但病重体虚的他怎么也迈不快那两条不听使唤的腿,走了不远,就被紧急行军的队伍甩在了后面。
蔡畅发现曹昌掉队以后,吩咐饲养员肖贤忠,让他牵着骡子在路边上等候曹昌,并一再嘱咐找到后要用骡子带着他追赶队伍,而蔡大姐自己却徒步跟随部队前进了。肖贤忠不愿意离开蔡大姐,怕她路上遇到麻烦没有人在身边不方便,但蔡大姐执意要他留下,并把这说成是命令。肖贤忠只好留下来,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等待掉队的曹昌。
当曹昌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坐着肖贤忠,他失落的情绪一扫而光,似乎病也好了很多。他急忙跑过去大喊了一声:“肖大叔!”肖贤忠从嘴上拿下正吸着的烟袋锅,站了起来:“小鬼,大姐怕你赶不上队伍,遇到危险,她自己步行跟队伍走了,让我留下来等你,还把骡子给你骑。你可真福气不浅啊!”
在肖贤忠的帮助下,曹昌骑上了部队领导配发给蔡畅路上骑的骡子。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红军小战士曹昌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很多年以后,曹昌还一直庆幸自己曾经跟随在蔡大姐的身边,他不仅被蔡大姐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还通过蔡大姐的帮助,自己从大字不识的文盲,成长为一名革命干部。
哈达铺女人惊奇的眼神哈达铺,是陇南地区宕昌县境内极平常的一个小镇。正是这座小镇,曾被杨成武将军称之为红军长征的“加油站”,被称之为红军长征的里程碑,成为万里长征即将胜利完成的转折点,以其特殊的地位,载入中国革命的光辉史册。
尽管这座古城的名称很具藏族特色,但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汉民族,他们的长相和语言都和汉族人相同。最让来到这里的女红军们振奋的还不仅仅是这些,这个小镇的群众在红军大部队到来之时,倾城而出,牵着牛羊,喊着口号,用无比热烈的方式欢迎这支与众不同的、文明而有纪律的军队。
当时北上长征的红军经过草地、雪山的洗礼,经过不断战斗的考验,指战员们的身体已经羸弱不堪,哈达铺这个山间小镇和生活在这个小镇上的百姓们,为红军部队补充了给养,使战士们战斗力大大恢复。哈达铺在当时不失为一个物阜民丰的好地方,物价极为便宜,五块银元可以买一口肥猪,两块银元可以买一只肥羊,一块银元可以买五只鸡或上百只鸡蛋。红一方面军到哈达铺有近八千人,每人发两块银元用于改善生活,使辘辘饥肠充盈起来,三四个月不见荤腥的状况也一扫而光,大家放开了肚子大吃。有记载说,一些红军战士因吃得太多,撑坏了肚子,造成了部队减员。但这并没有确切的数据统计。
哈达铺的女人对来到这里的女兵好奇不已,这确是事实。这些从未离开过小镇的女人们从未听过说女人也能当兵,更没见过真正的女兵。这些头发剪得短短的,和男人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帽子,打着绑腿,系着皮带,腰里还挂着一把小手枪,在男人中间穿来穿去、谈笑自如的人,难道真的是女人?她们一开始有些怀疑。于是,围在女红军们的身边问这问那。有的老大娘干脆动起手来,她们紧紧地挨着这些在她们看来很特别的人身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有意与无意之间摸摸女红军的胸部,嘴上却还故意遮掩着:“天都冷了,你们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有的还把女红军们请到家里来,看她们的模样,听她们说话,甚至有的女人还跟在女红军的身后上厕所,为的就是想要看一看这些是不是真的女人。
在女红军的性别得到证实以后,哈达铺的女人们不禁啧啧称赞,原来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做男人能做的事。
当时的中国西藏还很落后,传统的中国女人仍以家庭为中心,在自家的庭院里日夜不停地操劳,见到男人低眉顺眼,连大声出气都不敢。女红军的到来,仿佛在这个偏远的地方撒下了一缕阳光,照亮了这些女人们内心深处那片早已荒芜了的土地,让她们看到了女人还会有另一种活法。女红军的到来在她们平静的生活中掀起了片片涟漪,这对于她们改变自身的命运和现存的生活状况,给予了很大程度的启发和帮助。
和尚?尼姑?从哈达铺出发继续北上的一路,李坚真仍在地方工作部,担负做地方群众工作和寄放伤员等任务。
一天,李坚真在一个村子里寄放伤员。由于一路颠簸,出了一身的汗,于是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和全部行李一起放在她所骑的马的马鞍上,把马拴在村头的一棵大树底下,然后,便背着伤员去找能够寄放的老乡家。并说服这位老乡,同意接收这个伤员后,李坚真按照红军的政策给了老乡一些银元。等她安顿好伤员走出老乡家里,到村头一看,那棵大树下空空如也,马和行李早已不知去向。
“糟了,糟了!”李坚真不停地嘀咕。自己的全部家当转眼就没有了,这让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李坚真很懊恼。9月底的中国西北部早晚温差已经很大,白天行军还不觉得,傍晚到了宿营地,气温已经降到摄氏10度以下。身上还只穿着单衣的李坚真冷得直打哆嗦,连牙齿都碰得“咯咯”响。看看大家,也都是一些随身穿的衣服,并没有多余的送给李坚真。
“天这么冷,你怎么还只穿件单衣?”红军总政治部青年部部长王盛荣牵着马,走过李坚真的身边,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便问。
“下午寄放伤员时,东西全被贼偷了。”李坚真哆哆嗦嗦地说。
“我这里正好有一件没收来的和尚衣,你穿不穿?”王盛荣边说,边从背包里取出一件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衣服,递给李坚真。
已经冻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坚真顾不得什么和尚、尼姑了,接过衣服直接就套在身上。周围的战友们看着她和尚不是和尚,尼姑不是尼姑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没收委员会主任李井泉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送给李坚真:“看你这怪样子!这是打土豪没收的布,你自己做件衣服穿吧。”
李坚真的顶头上司总政治部地方工作部部长刘晓,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床羊毛毯子,送给了李坚真。
就这样,李坚真身上穿的和夜里盖的都得到了解决。在朦胧的夜色下,从穷光蛋变成了富人的李坚真,面对领导和同志们的友爱,她有说不尽的感激。特别是那床羊毛毯子,在寒冷的夜里给了她温暖,作为李坚真在瓦窑堡结婚时的唯一嫁妆,一直被李坚真完好地保存着,也成了她长征中唯一留存下来的纪念品。李坚真珍视它胜过任何工艺品,她常常面对这床羊毛毯子,追思已逝去的充满斑斓色彩的长征岁月。
会师幸福之城——瓦窑堡(1)
红一方面军进入吴起镇之后,中共中央于10月22日在这里召开会议,宣布中央红军已完成一年的长途行军,提出党的新任务是保卫与扩大陕北苏区,以领导全国革命。
此时的敌人对红军已由原来的追击改为“围剿”。于是,红军兵分两路,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等率领一方面军南下与十五军团会师,以粉碎敌人对陕甘根据地的“围剿”;张闻天则带领党中央机关北上,进驻瓦窑堡。中央红军结束了长达一年之久的长途跋涉,走进了一座座富有特色的民居——窑洞,走进了红军自己真正的家——陕北苏区。
瓦窑堡是一座以石头或砖瓦材料建成的各色窑洞为特色的小城,中央红军的到来得到了陕甘边区政府组织的热烈欢迎,给了战士们一种家的感觉和温暖。那种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生活结束了,又可以开始稳定平和的生活。在那个激动人心的入城仪式上,多少人泪流满面!
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