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的神力。”若磐走过来,看着我很 子螭,平静地说:“它被人重新收起了。”
我惊得无法言语,再看向子螭,他眉头紧锁,牙齿深深咬在唇间。
一切倏而明了。
为何我总觉得广清真君的气势似曾相识,为何相柳能到天庭来,这二人竟早已合为一体!
他袭击我的目的,全在于引我诱使共工分裂,以得到共工的力量。
柳在空中大笑,披发跣足,忽而身形暴涨化作巨蟒,吞噬幽光。
“须阻止他……”子螭艰捂着胸口站起,咬牙道:“否则,天地将会于一旦!”说罢,他看向若磐:“你当知晓天狗之事。”
若磐看着他,双目炯炯。
“知晓。”过了会,他答道。
我看着他们,忽然明白了这些话里的意思。
共工形神俱灭而神力仍存,本有悖于天地。今日正当古时的替日,天狗食日,阴阳交替,一切混沌秩序都能够在瞬息间扭转过来。
如果是这样……我的心砰砰激跳,望着若磐。
他没说什么,目光扫过我的脸,忽而转身,腾云而起。
“若磐!”我出声叫住他。
若磐定住,回过头来。
我望着那双眼睛,片刻,道:“万事小心。”
若磐看着我,露出一抹笑意,目光明亮得堪比日月。
“嗯。”他应了一声,随即化作巨兽,朝天空中飞去。
我站在原地,有些发愣。那神色,恰如许久以前,他对我说他不后悔时的样子……
“拿着。”愣怔间,手中突然被塞来一件物事。
我回神,却见子螭把昆仑璧交给了我。半边玉璧光洁,上面的裂纹却触目惊心,有几根竟已经比上回见到的更长,离边缘只剩毫厘。
心像被什么重重一捶,我惶然抬头。
子螭注视着我,目光深深,他低低道:“替我收好。”
我不解地望着他。
子螭双唇抿起,片刻,弯出一个笑容。
“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问。
“替日。”我答道。
子螭眉头微微扬起:“还有呢?”
“你我相识之日。”
子螭笑了笑,苍白的面容竟有了些焕然的颜色。他抬起手来,似乎想触向我的脸,片刻,却突然收住。
“保重。”他轻声道,说罢,却不再看我,转身离去。
“你去何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我急忙伸手,那衣裳却掠过指间,触碰不到。
“子螭!”我大声呼唤,想上前,身体却被龙君一把扯住。
“勿妨碍神君!”他喝道。
我瞪大眼睛望向那里,指间子螭闭目凝神,突然清喝一声,五色云霓从天而降,将他高高托起。未几,他的神力如虹气一般贲张开来,瞬间冲向天空。
昆仑璧护在我的手中,只觉起了一层冰凉的汗腻。万千波澜在胸中冲撞,心跳得飞快。
相柳 已经将幽光吞入大半,看到子螭,怪笑传来:“神君莫非疯了?这区区神力岂可……”他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穹顶之上,太阳渐渐被吞噬成缺,光照变得黑暗。
一道无形之气突地降下,如水波一样扫过万物。
相柳的面目陡然变得惊恐而扭曲。
“啊!”他凄厉地惨呼,蟒身僵直抽搐。
幽光迅速从相柳张开的大口中飞起,源源地从他身体上吸走青黑的光气,如云头升腾直高空,未几,骤然爆破开去。
瞬间,烧灼如火的光照喷薄而出,几乎将视野全部淹没。强光伴着暴风降下,四周云彩飞散,却撼不动子螭毫发。天上的红痕消退,子螭的神力仍在暴增,光芒如日,将苍渚一点一点地托出了天外。
“苍渚!”龙君一边撑起壁障挡住天上扫来的戾气,一边兴奋地大喊:“苍渚封住了!”
我望着子螭被光照抹去的身影,却几乎屏息。
“啪”
一个声音传来,细微,却惊心动魄。
我低头,心几乎停住,昆仑璧在手中已经裂作的碎块。
天空中,光芒渐渐收敛,顿时暗下。万籁无声,子螭的身影却似消失了一般,空落落的。
“保重……”耳畔似乎仍回荡着方才的叮咛。
“不!”意识突然崩裂,我大喊,撕心裂肺。
终章
时光荏苒,如风穿梭。
眼前烟云明灭,氤氲中,一人立在花间,似漫不经心:“花是种的好,只是长相差了些……”
花瓣缤纷点点,他立在繁花绚烂的树枝下看着我,似笑非笑:“……花君亦爱花么?
“……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明珠的光辉映得那面孔美若玉琢,他眸光如温酒,柔和而醉人。
“子螭!”我痛苦的声音回荡在天空,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思绪如洪水袭来,我的心一震,突然坐起。
凉风阵阵,松枝如茵。
蓬莱脚下,沧溟涛声起伏,深邃的颜色延绵无际,与天边的宝蓝相交,粼粼映着日头。
又梦到了。
我望着头顶,深吸口气,片刻,缓缓在藤榻上躺下。
风凉丝丝地拂在脸上,眼角涩涩的,我摸去,水迹洇在指头。
“嗷嗷……”有什么灵活地爬上了我的藤榻,我侧过头,一只身体圆乎乎的小狐狸站在榻沿上看着我,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毛绒绒的尾巴一动一动。
我支着身体坐起身来,将它拎到怀中。
“阿团,”我挠挠它的下巴:“怎溜出来了?母亲呢?”
阿团望着我,嘴里仍“嗷嗷”叫唤。
“果真在这里。”一个恼怒的声音突然传来,阿团被一只手提了起来。初雪站在面前,撅着嘴瞪它:“又偷吃油饼!”
阿团“嗷嗷”的叫唤,求助地望向我,这时我才看清,它嘴边果然沾着些油饼的碎屑。
“求谁说情也没用!”初雪“哼”一声,佯怒地往它屁股上打了一下,却似小心至极,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不禁笑起来。
阿团是妖男和初雪的第一个孩子,去年出生,还不会说话,却跟初雪一样爱吃油饼。
初雪抱着阿团在藤榻上坐下,看着我,嘟哝道:“你好久不来,一来却就是睡。”
我笑了笑。
“阿芍。”初雪拍拍阿团的脑袋,瞅瞅我,支吾地说:“嗯……子螭,真的死了么?”
我抿抿唇角,片刻,摇头:“不知道。”
若磐化作天狗吞日,相柳随共工神力而亡,子螭却消失了。
无踪无迹,也没有句龙那样的九色巨虹。
天庭许多人说他已经死了,可是我不肯相信。
天狗吞日,斧正万物。子螭与昆仑璧本非一体,说不定昆仑璧在那一刻碎裂,却反而能够使得子螭的元神保留下来。这个想法,博闻强识如北斗星君,听过之后也未否认有此可能,但他仍劝我要往实处看。
说我逃避也罢,固执也罢,我总觉得他不会这样什么也不交代就离开,终有一日他还会回来。
“前些日子,南海龙君曾路过此处。”初雪小声说:“嗯……他说你忙得很,让爷爷劝劝你。”
我没有答话。
子螭不会回来的事,连南海龙君也默认了。
他说:“神君早已知晓时日无多,天庭事务,也早已交托完毕,以防身后无序。相柳那般谋划,本无论如何都是死局。你用金刃使天狗复苏,一切方得扭转,也算成全了神君心愿。”
我那时听到这些话,虽无言以对,却仍一意孤行。
子螭只要没有死去,终有回来的一日,即便昏迷隐匿,天地间也总会有他的气息。那日之后,我游逛在天地间,碧落黄泉,无时无刻不在寻找。
神仙的日子无穷无尽,几十上百年常常不放在眼里。子螭离去到现在,人间不过几十年,可在我看来却像几千年一样漫长。
说起这些,方才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了了不少,今日也不能偷懒。
我摸摸阿团的头,站起身来。
“阿芍又要走?”初雪讶异地望着我。
“嗯,”我伸伸手臂,说:“北极之地还未去过,要去走一走。”
初雪目瞪口呆。
“你们这些神仙啊,”她叹了口气,皱皱鼻子:“还是臭方士说得对,登仙也不一定有现在过得好。”
“又要去何处?”这时,我忽然听到妖男悠然的话音传来。
转头,只见他正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目光倏而定住。
我望着那里,一时怔忡。
若磐看着我,金色的眼睛明澈如昔。
“嗷嗷……”阿团见到妖男,兴奋得很,挣扎着从初雪的臂间钻出来,一下跳到妖男怀里。
妖男抚着阿团,看看若磐,又看看我,笑了笑。他神色自若地走过来,对初雪说:“去散步。”说罢,牵起她的手,朝屋后走去。
初雪脸颊发红,跟着他,不是转头回来看我,目光闪闪。
我回过头来,只见若磐看着我,神色深沉而温和。
“你好么?”对视片刻,我开口道,喉头沙沙的。
“嗯。”若磐答道。
我看着他俊朗的面容,视线不放过每一寸肌肤,好一会,确定他说的是实话,眼前倏而迷蒙。
那场大战,若磐摆脱共工之时,身心已是大创,吞日之后,几乎散神而亡。幸而大司命来到,将若磐带到幽冥休养,方得保全。寻找子螭之余,我时常到幽冥探望,他回复到了以前初生时的样子,整日昏睡,醒来的时候却是极少。
如今能在阳间见到若磐,几十年来还是头一回。
眼角传来那大手的触摸,有些粗糙,却温暖真实。我抓住若磐的手,越发哽咽。
“你呢?”他任我攥紧手指,低低地问。
我抹开眼泪,苦笑,没有答话。
“我此来,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若磐注视着我,沉默片刻,对我说。
去一个地方?我讶然。
若磐却不多话,身形一变,化作白狗,两只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犹豫,扶着他的背,坐了上去。
我又来到了幽冥。
从入口落下,无尽的黑暗如潮水淹没头顶,只余幽冥花草的银光和时而闪过的指引之灯。
若磐的背温软依旧,他四足生风,穿过亡灵拥挤的峡谷河川,未多时,带我来到一条泛满银光的大河之上。
我望着下方,发觉并不陌生,这里正是让我重生为神的那条冥河。
若磐将我放下,化作人身。
“冥河乃盘古心脉所化,源头聚天灵,支流黄泉聚地灵,人神重生皆由冥河而始。”他说。
我颔首。
这些我都知道,这里我来过好几回,可搜遍上下,皆无所获。
若磐没有再说什么,却朝河面低念,未几,银光浮动,聚起一个人形,升腾至我们跟前。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