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张青衣也不抬头,淡淡地回了一句,继续赶着脚下的路。
只听耳边一阵细细风声,那树上的人影已化作一道白影消失不见,只留余音,“我先走一步!二师弟等会儿山门前再见!记住可不许用轻功,要一阶一阶的走上来!哈哈哈哈——!”
张青衣这才停了步子,望着前方扭扭曲曲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小路,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长气。这便是白慕容答应收留他的条件,要一步一步走完这几万级的台阶。虽消耗不了多少力气,但当真是磨人的很。
眼看着天色不早,张青衣于是再无闲心漫步,加快了脚程,往山顶而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张青衣拜了青山派的掌门玄七子为师,正式入得门下。
而自从张青衣来了之后,似乎也连带着把青山派的人气往上提升了不少。玄七子几月间又收了三位徒弟,可说是青山派自他接任掌门之位后,最为鼎盛的时期。
一时间,这原本算不上起眼的小门派,突然多了五位高徒,竟名头跟着也响亮起来。而武林中又相传,那青山派的大弟子白慕容,曾是武林门主白慕瞳的养子。因此而后的几年间,陆陆续续地有慕名前来的人拜师学艺。
时光如梭,转眼间张青衣已在这青山派住了一年有余。
这日晚间,他坐在房中提笔写着书信。旁边正坐着青山派大弟子,也就是张青衣如今的同门师兄,当今圣上姬衍的大儿子白慕容。只见白慕容一条腿架在木椅上,一边嘴里磕着瓜子,一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把山水扇,神情一派闲散。
“青衣,写完了没?”白慕容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又随手抓起旁边果盆里的一把香瓜子,一颗颗往嘴里丢去。眼见地上脚下被自己吐了一地的瓜子壳,白慕容在他这个二师弟的房里却毫不在意。
“快了。”张青衣快速地写完最后两个字,把书信又拿在手里读了两遍,方才满意地站起身,踩过地上的碎壳,递给白慕容瞧。
“恩恩,就这样,不瞧了。师弟们还在房里等着!”说着,白慕容放下手内未磕完的瓜子拍了拍手,道:“你明早就这样传去京城吧!”
张青衣再看了看手内刚写完的书信,便点了点头把它压在书案上。然后两手招式一挥,只见那地上一地的瓜子壳像是被一股小小的龙卷风袭卷而起,随即混成一个不大的灰团直往门外冲去,接着只听啪嗒一声落在了外侧的草堆里。
张青衣拍了拍身上的衣袍,这才抬脚跟着白慕容迈步出了房门。
张青衣同白慕容二人还未到四师兄元穆易的房门口,一股扑鼻的羊肉香却阵阵迎面而来。
“哟!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就打算动筷子了!”说话的是五人中年龄最小的五师弟,名唤叶琦。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皮肤黝黑,两颗滴溜圆的黑眼珠子却异常醒目。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上等羊肉!来来来!尝尝尝!”四师兄元穆易嘴角一翘,收起手内的檀木仕女扇,敲着桌上一大面盆的羊肉高声嚷道。他今年已足十八,从岁数上讲,应该是五人中排名第三的,可惜入门晚了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排在第四。
“我可是早就等不急了!”一侧三师兄华容说着便举了双筷子,直往那面盘里的羊肉伸去。这人身材魁梧,面目倒是极俊,不像一个已经过了三十的人。可惜原本显得俊秀憨厚的面上不知因何原因,多了几处刀疤,反倒显得有些狰狞。因此从年岁上算,他正是五人中最年长的,可惜也是晚入门了一步,辈分便排在了白慕容与张青衣之后。
“师弟们其实不必等我们,先吃就是。”张青衣甩开衣摆,坐了下来。
“青衣你这就说的不对了,这叫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我们怎能辜负师弟们的一番好意呢!”说着,白慕容也跟着跨步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送入嘴里大嚼起来,“恩恩!不错不错!好吃好吃!”
“唉,只可惜师傅快要出关,咱们这好日子就要倒头喽!”三师兄华容叹了叹气道。
“这也无妨!以后想办法找个借口,偷偷下山便是。”四师弟元穆易转了转眼珠子,向身旁的张青衣道:“只要到时,还请二师兄帮忙绊住师傅!”
“可以,只要我房里的笔墨纸张不缺,这事好办。”张青衣夹起一块羊肉,细细咀嚼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上回你给我寻来的藏本不错,我已经读完了。”
“二师兄喜欢就好!”元穆易得意地摇开手内的仕女扇,放下手内的筷子不紧不慢地道:“这藏本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我元穆易便是费了不少功夫!”
“是是!我们都知道四师兄你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弄好玩、好吃、好看、好喝的本事最在行!无人能及!”五师弟叶琦一边嚼着口里的羊肉,一边笑着打趣。
“这叫什么话!”元穆易悻悻然地拿起自己的筷子,不再多说,继续加入吃羊肉的队伍。
不过一刻,一面盘的羊肉转眼之间便见了底。
皇宫之中,御书房内,当今圣上姬衍身着一件明黄龙袍端坐在书案前,看着宫内近卫统领李暮刚呈上来的一页书信。
书信中道,大皇子一切安好,如今在武林正派青山派门下接受教导。日日勤学苦练,武艺精进神速。个子也长高了,面目也越发俊秀,风流倜傥仿佛如当年的姬衍一般。
拍了一圈马屁,书信里还体贴地随附了一张大皇子的画像。姬衍见此满意地摸了摸自己不长的胡子,点了点头对身旁地李暮道:“是长得像我当年的样子!你也看看。看完拿去给二皇子也看看吧,这孩子也多年没见自己的皇兄了,想来必是也想得紧了。”
李暮低首上前,接过姬衍递过来的书信,领了命转身而出。
二皇子的寝殿内,一位身着锦衣的少年,神情肃穆地站在窗前。手里正拿着近卫统领刚刚从他父皇那里传过来的一页书信,看的仿佛出了神。
夕阳透过窗框折射进屋内,橙黄色的光轻柔地洒在一团龙凤祥云上。姬子婴眉目间凝成一股折皱,望着那书信的眼中竟射出来几道冷光。
信中说的是大皇兄的近况,他接到书信时甚是欣喜。毕竟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有多年未见,但儿时的那份仰慕思兄之情,却并没有随着时光有所消退,反而是越积越深。
只是让此刻的二皇子姬子婴在意的,是写这封书信的人。
张青衣,张宰相的幺公子,曾在上房里做了他二皇子姬子婴六年的伴读。却在一年多前毫无征兆地不辞而别,再无音讯。
直到今天,才在这封由他亲笔书写的书信里,隐隐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过的怎样?而这封信,却又不是写的他自己,是替人代笔!
眼前这洒脱中透着狂狷的字迹,他姬子婴这么多年来是再熟悉不过!
往事一幕幕翻涌上姬子婴的脑海,胸口沉寂已久的恨意渐渐浮上他那对上挑狭长的凤眼之中。
8
8、第八章 军中相见 。。。
数日之后,张青衣在自己房内收到京师传来的飞鸽传书。那端正严谨的字体,让他眯起双眼盯了许久。一刻过后,方才开始一字一句读那信中内容。
信里并未提到任何有关京师之内的局势状况,却将张青衣这个人不带脏字的骂了一通。大意是说他,自小便目无礼法,骄傲自大,屡屡冒犯皇族。不仅如此,还谎话漫天,不守信用。看来也不过是个懦弱之人,自己做了一半的事却不敢再继续,简直可笑之极!如今人还躲在这深山里头,不过是个胆小鼠辈。妄称是要保护监视大皇子,替皇帝办事,实则不过是躲在别人后头,不敢担当。
此外,信中最后还将那些过往之事细细数来,条条清晰列出。
张青衣一口气把整整三页的纸读完,抬头看了看窗外,便见天色尚早,心道这二皇子果然长大不少。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往事的诸多埋怨,写的也挺直白,倒像是他一贯的处事作风。看来真是懂点事了,不过依旧还是稚嫩了些。
于是张青衣打算今晚不急着洗漱睡觉,先去跟几位师兄弟们玩玩牌九。
因此当姬子婴再次从近卫统领李暮手中接到张青衣的书信时,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
秋来春去,四季更替,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这日,当朝宰相府邸传来书信给自己的幺子张青衣,信中说边疆告急,蛮夷入侵。然不日之后,皇帝姬衍突然宣告天下,他将要亲自挂帅出征。这当然是不合时宜的,想他年岁已经渐渐长高,又是多年未曾参战。而太子之位至今尚且空悬,朝中局势不稳,如今怎能冒险亲征。
于是还未到落冠之年,仅十六岁的二皇子姬子婴,当即请命要替父出征。却不想当今圣上姬衍,竟然毫不犹豫地准了,仿佛之前的那个宣告不过是个幌子。
眼看战事在即,朝中文武百官,没一个能劝阻这对一意孤行的父子二人。张宰相于是让儿子速速赶往战事之地,保护二皇子的安危同时以助他一臂之力。他只当自己的儿子曾做过二皇子的伴读,两人有过一阵子感情很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在二皇子跟前说上话。毕竟二皇子乃是国家未来的希望,皇上人老了一时糊涂,他这个做臣子的可就不能糊涂了。
这三年来,张青衣虽人离了京师,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与他的父亲张宰相暗通书信。朝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如今的局势怎样,张宰相都会一一向他说明商议。只盼着儿子回来时对朝中政务也不会生分,等将来官复原职后也能来立刻走马上任。而这边张青衣,也在每每回信中,将他的所见、所闻、所想如数告知。
张青衣读完家父的书信后,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书案,一侧眉宇微微上挑。良久,才见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已经十六了呐!”
于是,第二日一早,张青衣便辞别了青山派师门,去往山下的小镇上卖了一匹快马,赶往边疆战事之地。
不过,这边白慕容也得到了一个消息。消息是从他那个做魔教总教主的老娘手里传来的,说是江湖上正传言一直隐迹与江湖的各路高手能人,突然被某个神秘人士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