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用着如同往常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两个并肩走着,但是到了岔路该转弯的地方,No。9却没有往宿舍的方向走。No。7内心虽然疑惑,却只是静静地跟着她走,没有问她为什麽。No。9带着他越走越偏僻,一直走到了死路尽头。这里是研究室B栋大楼跟C栋大楼的交界处,在建筑物的背面,形成了一个凹进去的短暗巷,後面又是一片树林,没什麽人会来这里。
No。9蹲下来把装晚餐的饭盒打开放在地上等着,直到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出现。
「流星!」No。7惊喜地叫出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段日子不见,牠长大了不少,颇有大猫的架式了,个性却依然像小时候那样爱撒娇黏人。牠磨蹭着No。7的脚,No。7把牠抱起来,拥在怀里,眼泪差点掉出来,但他忍住了。
No。7把流星放下来,和No。9两个人一起看着牠吃饭。
「你这样没吃晚餐,身体受得了吗?」No。7看她把整个饭盒全部给流星了,不禁担心起她会不会饿着。
No。9笑了。她很少让笑容在脸上漾开来,因此No。7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这是今晚的第二个惊喜。
「我是吃饱後才又另外装一份外带的。」No。9笑着告诉他。
「原来如此。」No。7也笑了。看来他先前的错误推断是来自於把自己的想法投射到她身上去了。能够在那人多嘴杂的地方听那些以讹传讹的狗血八卦还能吃得下去,真不愧是No。9啊!他猜想说不定她吃饭的时候依然如平常那样的悠然自在吧。No。7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将昨晚的事和自己的推想告诉No。9,她静静地听完之後低下头,似乎在思考。
「你一直,因为想不出来好处在哪而困惑。」No。9说着,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什麽一定要有好处呢?」
「什麽意思?」
「比如,我们对流星所做的一切,对我们而言,有什麽好处呢?」No。9认真地问。
No。7的内心一惊,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被他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制约了,认为阴谋的目的必然是某种利益,否则不需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做。但是就如同他和No。9和蔺儿一起养流星也是冒风险一样,或许幕後主使要的也不是实质上的好处。如此一想便觉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No。7由衷佩服No。9对人性的理解比他要透彻太多。
「但是如果不是为了利益的话,」No。7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那些人的内心都快比永生人可怕了。」
他们付出时间心力照顾猫,并不求回报,是因为看到猫平安健康能因此而感到开心;那麽做出一连串对大家危险的事情却不是为了利益,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别人的惨况会开心,恐怕就是为了无差别报复──不管是哪种心态都很恐怖。
「恐怕是的。」No。9回答时的表情似乎有点哀伤。
流星吃饱後,No。9把饭盒收好带走,No。7则是摸摸牠的头,向牠说明天再来看牠。
正当两人转身要离去时,却赫然看见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湖泊。湖泊上站着一个人,看不出性别,但非常非常的美。那种美已经远远不止是长相好看而已,而是它本身的存在就超越了一切,浑然无暇。
No。7和No。9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中莫名又强烈的畏惧几乎让他们跪下来臣服於它。No。9伸出手握住No。7的手,对方的体温从掌心传来,他们两个都觉得比刚才好多了,也有勇气抬头看着湖上的人。
这里会突然冒出一个湖泊不合理,人会安然站立在水面上也不合理,但事实就是这麽发生在眼前了,No。7和No。9放弃去思考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只能正面去面对。
「两个小朋友不用害怕,我只不过是随意就逛到这儿来罢了。」它倒是先开口了。
三、永生(16)
更新时间2012…6…23 16:47:56 字数:2029
「我们没有害怕。」No。7回答。
「说谎不是好事喔,」它看似微笑地说。「诚实的人比较讨我的喜。」
「刚才会害怕是因为不知道你为什麽突然出现,」No。7坚定地回答。「但是现在已经不怕了。」
「喔?为什麽?」它明知故问。和人类沟通就是这麽麻烦,什麽东西都非得讲出来不可。
「因为怕也没有用。」
这是个好答案,它感到满意。意志坚强的人总是比软弱的人有趣。两个小孩的心是难得一见的透澈,它忍不住想会一会他们,可惜现在正在为它上演的这出戏还轮不到这两个小朋友上场,会在这里相遇也是人类口中说的那个,缘分吧?
「真是可爱的小朋友,有机会我们会再见面的。」
No。7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在眨眼之间又恢复旧有面貌,他几乎要怀疑起刚才所见都是错觉了。
但是No。9还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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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的会议很冗长,很沉闷,很像一出难看的黑色荒谬剧。有的人对此感到事不关己,有的人则是心怀鬼胎,也有人当成八卦在看;当然真正关心的人也是有的,只是其中有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正落入一个圈套当中。
「经提议,并且得到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附议,王柏翰不再适任领导人一职,因此……」
黑嘉丽看着主席念着那些琐碎的章程。她心底明白,谁当选接下这个职位,谁就是这一连串阴谋的幕後主使人。然後她看着大家惺惺做态地慰问一下王柏翰,接着透过事先串通好的选举来公布这位阴谋主使。
是李妍雅。
黑嘉丽蓦地笑出来。
她对李妍雅这个人其实没什麽印象。能够策动这麽多人,也可以算是厉害的角色了。但是黑嘉丽之所以笑,是因为无论李妍雅的本事有多少,想要忤逆「它」的意志都只是螳臂挡车。至於把王柏翰拉下来的事,黑嘉丽认为王柏翰根本也不在乎自己身在哪个职位。自从雨璇死後,王柏翰就变了,许多事他变得漠不关心,尤其是和他自己相关的事。
黑嘉丽对李妍雅只有一个感想:又是一个汲汲营营的人,不惜用计牺牲别人来达成自己对权力的慾望,其他簇拥她的人大概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拒绝做出改变,只想着要巩固既有利益。对这种用新生儿生产虹水贡献给永生人的日子感到安逸,黑嘉丽觉得还真可笑。更可笑的是这些人只敢在背地里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似乎忘了在这个亟需团结的情况下害人其实也是害己,她想着,人类历史上总是不乏因为这个目光浅短又自私至极的可悲人性造成文明的迟滞甚至毁灭的例子,不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荒谬是否有娱乐到「它」,但是如果它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戏码的话,品味未免也太差了。
黑嘉丽中途离席,只为了少看一点丑陋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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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雅才不在意别人对她会有什麽观感。今天她成王,反对她的就是败寇,没什麽好多说的,不管别人说了多少闲话,她又不会因此而少块肉。
倒是王柏翰的反应让她失望了。他还是一如往常只专注在他想要做的事情上──还是领导人的时候是计画消灭永生人,现在被调离这个计画的部门之後他则是研究化蝶人。据说他在建立壁垒以前本来就是研究蝶人的。
连王蔺儿的事情都动摇不了他,李妍雅想着,他也算是铁石心肠的硬汉了。或许王柏翰和她是同一类人,只是走上了不同方向的道路。
在庆祝她就职的晚会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喝得有点醉了,因此早早就洗好澡,然後把自己抛到床上。她的意识还很清醒,身体却懒洋洋躺着不想动。微醺间她想着,要是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现在会不会就是一个普通人,心地没有被污染得像现在这样浊秽,平凡地过着生活;如果造成现在情况的一切事件都没有发生,她现在是否幸福。
尽管她想过无数次,这一切的假设都无法得知答案,李妍雅翻了个身,脸面向房门,赫然看到有个「人」就站在那儿,她吓得连忙爬起身来。
那个「人」正微笑着俯视她。
李妍雅不知道对方是在什麽时候、如何进入自己房间的,但是当她看到自己的房间成了一片汪洋的时候,全身凉了半截。她想说服自己这是个幻觉,但这个幻觉却对她开口了。
「嗨。」它说。
「……你是谁?」李妍雅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她勉强自己开口。
「答错了,」它看起来有点惋惜。「说了这句话表示你和大多数的人是一样的──大多数等同於无趣的意思。」
「你想要怎麽样?」李妍雅听不懂它在说什麽,於是这样问。
「不想要怎麽样,只不过想要一点乐趣罢了,不过看来你无法提供给我呢。还有一件事──你不要心中以为你和王柏翰是同一类人,你和他差得远呢。」它说完,就消失了。尽管它有用之不尽的时间,却一点也不想浪费在无趣的人身上。
李妍雅错愕地愣了许久,然後下床查看。没有水渍,没有半点能证明刚才不是幻觉的东西存在。不,虽然什麽迹象都没有留下,但她很确定刚才真的有个人模人样的东西就在这里跟她说话。她是喝得有点醉,但还不到精神会错乱的地步。
只是那到底是什麽?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李妍雅想不出答案,但是她想到一个可能知道这答案的人。
三、永生(17)
更新时间2012…6…24 23:33:46 字数:1023
「王柏翰,借一步说话。」李妍雅走进王柏翰现在待的部门,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下把他带到无人处。
「什麽事?」
李妍雅把遇到的情形描述一遍,王柏翰只是静静听着,直到她说完许久後依然不吭声。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等得很不耐烦,但依然按捺住性子,好声好气地问。
「你遇到它了。」
「它?它是什麽东西?」李妍雅讨厌王柏翰冷静的模样,好像就只有她是不知情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