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绫为难羞窘一笑。姑婆虽然开明睿智,对她“受人欺侮”一事还是不太能释怀。
“不必了。”她婉拒,“在这里也有好学校呀!我想半工半读。”
一年、两年、五年……她总会找到目标的。紫绫下定决心。
沈君亚的名字只有偶尔出现在新闻杂志的花絮,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个遥不可及的人物。
雁雪挫败地对未婚夫诉苦,“我甚至不知道阿哥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沈长峰对儿子的报复真的感到心冷。他撤回了一班监视君亚的保全人员,无言的表示让步。
他真的老了,跟自己的亲骨肉斗不起来了,随他去吧!
自觉对紫绫的伤害无法--也耻于--用金钱补偿,他对这个女孩说出了问题的症结。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君亚母亲的事吧?!”他问。
紫绫颔首,依然沉静寡言。
“她有情人就像花招蜂引蝶般地自然。”沈长峰陷入回忆沉吟。
忆起了年少初见玉曼的惊艳,他仍有一丝悸动。
“我那时将满三十岁,年少得意,人品家世都足以自夸自傲--我不顾一切的娶了玉曼,她那时二十二岁。”
同样出身高贵、受尽众人宠爱的玉曼,有着和她天使般脸孔成反比的娇蛮恶劣脾气,蜜月尚未过完,婚姻就成了战场。
“她无法忍受我没把她当女皇般的服侍,我也很不高兴她没有以夫为天,没有三从四德的观念。”沈长峰嘲讽道:“君亚来得真巧,破坏了她想游学奥地利当音乐家的心愿,有好几年的时间,她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直到她发现君亚已经大的可以当武器的时候。”
为了惩罚玉曼的不贞,他曾打过妻子,并把她监禁到雁雪出生--女儿长相酷似他,沈长峰绝不怀疑雁雪非他的亲骨肉,这段时间内,以泪洗面的美丽母亲迅速掌握了君亚的心。
“即使在她带走君亚向我勒索得逞后,回到我身边的君亚也不相信他母亲是那种人。他恨我,玉曼哭泣着告诉他,她是受到了胁迫,不得不把他送还给我。”
沈长峰声音苍凉,“我不是好父亲,对十岁的儿子只有暴怒喝斥,所以他不可能相信我所说的话。我恨玉曼红杏出墙,她摧毁了我再爱别人的能力!”
紫绫为之晕眩,这对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会是怎样的伤害。
“然后,是玉曼和情人游欧车祸丧生的噩耗传来,我费了点心思压下了丑闻,自以为可以摆脱掉她的魔咒时,才发现她把君亚的感情全给扼杀了。”沈长峰握起了双拳忆起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性格同样顽强的父子注定这样争战不休。
“我明白了。”紫绫低语。
她又忆起那一夜。
当她落泪的时候,君亚对她的安慰。
“别哭。”他柔声告诉她,“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浑蛋,喜欢让你受苦,来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真实的性爱不是这样的。”他像拿糖果哄小孩的大人,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柔方式引导着紫绫,缓慢而渐进地带她领略鱼水之欢,平抚她的疼痛不适,真正的享受到性爱的欢愉。
七个白昼黑夜,成为情色旖旎的殿堂,满满的记载男女之间所有可能的情爱欲望。
经历过巫山云、沧海水之后,她还能甘于平凡的风景吗?紫绫自问。
***
婚礼的钟声响起。
古色古香的小教堂中,“只”坐了百来位宾客--这是怒气冲冲的沈长峰最大的让步了。
老天!他沈某人嫁女儿,居然这么寒伧,简直快呕死他了--最好是席开五百桌才不致于输给贺家的亲戚哪!
偏偏他有个不知好歹的女婿,坚决照自己的能力,量力而为。
被这小子的斯文外表给骗了!沈长峰颇为不乐,当初他还以为吴家栋好性情可以让雁雪为所欲为呢!看来才不是这样。
紫绫婉言劝他,“您该庆幸吴大哥不是那种贪慕富贵的人。”
他怔然望着担任伴娘的紫绫,一袭米白绣金线的小礼服衬托出她姣好容貌和绰约丰姿,已经褪去孩童的容颜,是个如花盛开的小美人了。
他那个蠢笨如猪的儿子没福气!沈长峰感伤。
“紫绫,我收你做干女儿好不好?”他问。
她淡雅微笑:“辈份不好算呐!--您和姑婆是朋友。”
这是她的婉转拒绝。
婚礼进行曲回荡在教堂的共鸣音效中,庄严、肃穆又充满喜乐。在前座的紫绫挂着灿烂笑意,却突然感应到后排的骚动,回眸察看时却正好迎上那双令她魂萦梦牵的特殊眼眸。
她怔怔地凝视他数秒,笑意缓缓由嘴角消褪,感到心脏被扭搅得酸楚泛痛,她急忙转过头来望着新人念出誓词。
在他身旁的是世故练达的林嫣如,依旧是相配相衬的一对。
吴家栋的伴郎是公司里的年轻同事,对娇俏可人的伴娘颇有好感,不时与她攀谈。
紫绫一直保持微笑,安静倾听。
“恭喜你,雁雪,妹婿。”君亚亲吻雁雪道贺时,紫绫不由得后退保持距离,脸上的微笑有点飘忽,视线望着彩色的琉璃窗户。
悠扬悦耳的风琴声中,她的步伐有些不稳,虽然迅速恢复了平衡,殷勤的伴郎仍然不放过机会扶住了她:“小心脚下,李小姐。”
“谢谢。”紫绫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臂,现在她已经很习惯穿高跟鞋了,实在不需要他来多献殷勤。
香花、彩带飘扬在新人头上,喜悦的心情感染着每一个人。喧哗的人声笑语中没有人注意到伴郎和伴娘的落后。
“我知道你是吴主任的‘妹妹’,他常提起你。”他笑嘻嘻地对紫绫说。
“我本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幸好真的有这档事……”
“走吧!我们落队了。”紫绫说。她没有举步的原因是因为君亚在外面,可是留在教堂里又怕这个人误会她落花有意,两下为难。
其实并不是没人注意到她,至少雁雪想抛花束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紫绫,往后偷瞄一眼,再看见君亚嘴角含笑眼睛不笑的模样,她干脆装不知道,扬声道:“我要丢花束了。”
娇艳的捧花是紫绫设计的,雁雪将花丢往等待的女宾们就算了事。“走吧?我们度蜜月去!”她悄声对新婚夫婿道。
翊德出声糗她:“什么?没有准备让人闹洞房吗?”
“哈!表哥你最没资格讲话!”雁雪嗤之以鼻。“是谁在婚宴后带着表嫂从后门逃的?”
一句话勾起了众人回忆,欢喜愁叹,那是一年前的事而已。
翊德、筱蝉、沈长峰和姑婆……不是没有看出紫绫被人纠缠的窘境,却心有灵犀地袖手不管--罪魁祸首在这里哪!
期待沈君亚“英雄救美”,对紫绫伸出援手的希望也落空了。
他竟然无动于衷地挽起林嫣如,香车载美而去。
“紫绫!过来!”翊德、沈长峰、筱蝉几乎是同时开口,掩不住因君亚而起的一些火药味。
紫绫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穿着这一身礼服,她实在不好意思去搭公车。
众人眼神相望,最后是由紫绫选择搭筱蝉的红色跑车。
“好漂亮的车。”紫绫微笑。
筱蝉低声咕哝,如果当初她不恶作剧将紫绫推入虎口,或许什么事也没有。
“不是这样的,堂姊。”她温和解释,“不管当初搭不搭他的便车,该发生的事总是会发生的,我并不后悔。”
红色跑车沿着蜿蜒山路飞驰,清寒山岚带着绿荫芳香来拜访,令肌肤生凉。
紫绫拂过裸露的双臂,欢迎触手所及的冰冷舒畅,纠结的心绪缓缓理清。
如果时间可以等待她的许诺成真,在她变成一个完美的好女人时,她会再恋爱一次。不过不是现在。
***
紫绫拿起翡翠坠子准备戴上--她早养成把它贴身系挂的习惯,今天是为了穿礼服才拿下来的。
想起了君亚和林嫣如俪影双双的样子,她停住了动作。
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紫绫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人呆滞无神的双眸,泪水倏然无声地滑落。
她好痛苦!在姑婆眼前、在堂姊眼前、在众人眼前,她老是笑着,轻柔淡雅的微笑着,可是笑意从未延伸到她的心灵角落。
紫绫握紧了玉坠在手中,感觉到它的温润质地,这是她唯一的纪念,曾经在心中反覆考量过要不要退还给君亚,却被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所阻止。
这个玉坠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却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因为这个原因,紫绫将它贴身珍藏。
可是等到亲眼目睹君亚和旁人出双入对时,心底却像针挑火炙般的苦楚难受。
睹物思人,她不能够再欺骗自己了……
午后的冬阳射人了房里的地板,空气中飘浮的微粒、尘埃闪闪飞舞。她终于可以哀掉逝去的恋情,在无人的空间,暂被遗忘地放声哭泣,宣泄出所有的负面情绪。
电话铃声蓦然响起,紫绫置之不理,任它响任它停——反正花坊休息,良久,才止住了哭声。
拭干眼泪,她恢复了冷静沉着的性情,无精打彩地收拾礼服,换上一件宽松T恤、一件贴身低腰牛仔裤,她还是得振作起精神工作才可以。
痛哭流涕、醉生梦死,肯定让失恋的人更自怜,努力集中精神工作反而是一帖良药--吴大哥不就是一个例子吗?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时”吧!
电话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正在洗脸的紫绫吞了一口生水,边呛边走,拿起了话筒。
“喂?”她忍不住咳嗽。
“紫绫。”轻柔魅惑的嗓音令她身躯轻颤,毛发皆竖。
是他!
紫绫咬着下唇不使它颤抖,在她刚为他哭泣过就和他平常应对委实太过困难。
沉默在话筒两端僵持,他几乎可以听到剧烈的心跳声,是他的?她的?抑或是两个人的?
雁雪的婚礼当中,他不是没看到紫绫,也发现到她的蜕变,就像一朵馥郁的娇蕊随时吸引旁人的眼光,明白众人蓄意弃她不顾的意图,他毫不考虑地掉头走人——他不禁苦笑:违背众人的意愿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连林嫣如都死心了,“你会后悔的。她总有一天会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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