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等我看见子蹊的时候,他就在我的面前,那些近卫军已经跪倒了一片,而我们的周边站的全是他的贴身护卫,也有一百多人。周桥依然在我的身边站着,只不过剑已经收了起来。
“王,”凤玉跪在他的面前,“给大人做主呀,是这些人意图对大人不轨,大人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扭断了手。”
从来没有见过子蹊还有这样阴暗的脸色,我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王,这是内子。内子一向心疼臣下,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对着子蹊有些尴尬的笑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他也不愿意声张,他的近卫军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对象是我,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没有说话,拉起我的袖子,他细白的手拂住我的手腕,好像在探伤,他的手一用力,我的反应是立即的,全身哆嗦了一下。
“腕骨没有断,是错位了。”
听说王子从小习武,对于伤筋断骨这些事情比我要明白,刚才因为情势紧张没有来得及让周桥看,况且我因为很疼,以为是断了,听他这样一说,松了口气。
“多谢郑王。请恕臣君前失仪。”我现在衣服上满是土,狼狈不堪。
“永离想朕如何处置他们?”
“一场误会,郑王受惊,是臣的过错。”
感觉他的手很用力的掐住了我的手腕,我疼得几乎昏了过去。他贴在我的耳边,我很不习惯,可不敢推开他,我的手还在他的手中。
“王叔怎样对付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人,你看朕也这样如何。”
“王,您和先王不是同样的人。”子蹊可以说得上一代英主,怎么可以和那个死在后宫的先王一样呢。
“朕不如王叔?”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不是,您明理,这样的事情不能声张,大事化小好了。他们这样做事情惯了,今天是遇到了我,要是普通的小民百姓也就只有这样任他们欺负了事,没有人会管的。所以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其实仅仅是时间和要欺负的人不对而已。”
他看着我,放开了我的手。
“王,臣有伤在身,先行告退。”
周桥扶起了我,凤玉磕完头也随我们走了,子蹊一直站在那里,那些近卫军也没有动。
“爷,那些近卫军向来如此嚣张的吗?”凤玉在上船的时候问我一句。
“见怪不怪,习惯了。”
五百年的岁月足可改变一切。原先的励精图治,原先的繁荣盛世,原先的清明天地,都已经随着大郑宫斑驳腐蚀的痕迹渐渐消逝;现在的我们,现在的王朝,也不过是还没有完全毁灭,但已伤痕累累的空架子。
***
理所当然在家养病,子蹊派太医来了很多次,又送来了很多的药物,全是大内珍藏的珍品。其实我的手也只是扭伤比较严重而已,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只有安分的休养生息了。
第三天我的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了。
凤玉小心给我换了药。
“幸好是左手,不然笔也拿不了了。”
“爷,您原来还可以双手写梅花小篆,现在……”
“会好的。”
“大人,有客。”一个小僮跑了进来。
“谁呀,可有名刺?”凤玉帮我缠完最后一点,慢悠悠的问。
“没有,可跟着那位爷的是一个太监,叫什么苏袖,挺俊俏的。”
我马上站了起来,是子蹊。
“人呢?更衣。”
“在中厅。”
“怎么进来的?”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周桥说让他们进来的。”
“哦,那好,奉茶。周桥见过他的。”
等我赶到中厅的时候,子蹊背着手站着,看着墙上挂的画,苏袖站在他的身后。
“王。”我轻轻说了一声,他转过了身子。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行大礼,子蹊拦住了我。
“不是宫里,不是朝堂上,不必如此。苏袖你先下去,我和永离单独说些事。”
“是。”苏袖躬身退了出去。临走,把门也带上了,偌大的屋子中就我们两个人。
“这是谁画的,好像是牡丹,如此特别的笔锋,水彩,仅仅是黑色却已经画出了倾国之色,字也特殊,辗转反侧妩媚异常。”
我看了那幅画,有些感慨。
“是,先王画的,臣左手写的字。”
他依然看着画,半晌,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
“永离双手的小篆也是名震京华,王叔的画别具特色。王叔经常把你引为知己。”
“那是先王的抬爱,臣不敢当。”
“那几个人,朕已经都杀了。”
“……”
“怎么不说话?”
“臣无言以对。”
他冷冷笑了一声。
“觉得奇怪:朕为什么这样做?其实朕也觉得奇怪。不过,此时真有些明白王叔的心思……好了,说正事吧,新州巡抚陆风毅到了京城,你可知晓?”
他现在这样问我,自然是知道徐肃到我这里来过,这样的事情不可以隐瞒。
“是,知道。”
“怎么不告诉我?”
第一次听见他在我的面前自称为“我”,有些吃惊,可我没有表现出来。
“臣以为王不会理会。他只是来看看军饷是否已经批了下来。”
“结果呢?”
“应该已经走了。”
“昨日离京的。他是徐肃的门生,也是你的同门。不过徐肃很喜欢他。他不过只是一个二甲进士,也做到了封疆大吏,能力不错。”
“徐相眼光一向很好。”
他别有深意的笑了。
“自然很好的。周夫人没有报到礼部,王今没有封号。”
“臣尚未娶妻,那日王看到的是小妾凤玉。”
“哦,为何不娶?”
其实这是私事,一般这样的事情郑王不会过问,可子蹊的样子像是非等我回答不可。
“不想拖累他人。”
“也是一种理由。伤可好些了?”
“多谢郑王关心,好多了。”
我穿的是宽长袖子的袍子,平时我总嫌它的袖子碍事,可现在我倒庆幸可以挡住我的伤口。我想,反正他也不会近身看我的伤口。
“是吗,那就好。”
说完,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退了一步,但他拉住了我左手的袖子,想看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抗拒了一下,就被他扯住了。
“欺君之罪可是祸灭九族的。”
“臣知罪。”
他看了我一眼,拉起了我的手,把袖子翻开,虽然有药使手感觉很清凉,可动一下还是很疼。
“肿成这样了,筋骨正了吗?”
“已经正好了,是周桥给臣正的骨。”
“就是那日仗剑而立的黑衣人?”
“是,他是臣的家臣,跟臣两年了。”
“你和他很亲近嘛。”
这话中透出一种类似幽怨的味道,我看了他一眼,可他一直在看我的手。
“还好,正的骨不错,左手没有废。”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并且带了一种真心的高兴。他忽然抬头看见了我正在看着他,白皙的脸有一抹淡淡的嫣红。好像为了平复情绪,他过了一会才说话。
“朕虽己登基,可仍需要一位老师教导,所以,朕想请永离当朕的老师,辅导朕的功课,如何。”
“臣自当鞠躬尽瘁。”
后一句话,我不想说,那是我竭力避免的。
“很好。”
***
不过第五天的时候,我上朝了。
远离中枢机关是异常危险的事情。手依然很疼,可宽大的朝服遮盖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子蹊拣了两件要紧的军务说了说,并且正式发旨意给新州一百万两银子的军饷。虽然官员们不说什么,可我知他们并不服气。
新州巡抚陆风毅今年三十岁,正是男儿功成名就的大好年纪。他少年游学四方,虽然是书生可擅长用剑,徐肃很欣赏这个学生。在我和徐肃关系很好的时候,他经常给我讲这个师兄的事,但我一直没有见过他。
别人不服气他,是因为他在科考中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仅仅是个二甲进士,要是正常的晋升,现在也只是一个微末小吏而已。可他在不到十年的时光中就已经成为了巡抚一方的二品大员,并且新州的军务也是他一手把持。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新州,他可以一手遮天,难怪招人嫉恨了。
等散了朝,子蹊召我大内朝见。
“怎么今天就来了,伤好些了吗?”
“多谢郑王惦念,好多了。”
我们在御花园中,子蹊站在一株玉兰花前,看着刚刚冒尖的花蕾。
周围的人离我们都很远,我甚至看不见他们。最近他很喜欢支开随身的侍卫和苏袖。
“这两天我把微音殿中收藏的王叔的帖子和画都找了出来。结果,所有的画都是你给题的字,而且所有的画都是素墨花卉。你在大内住过,是吗?”
“是。”
那个时候先王突然喜欢上画画,就让我在禁宫中住了两个月。
“兰妃昨夜死了。”
那个孩子的母亲也死了。先王的一切都已经在禁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保重身体。”
“我有什么好保重的。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些感慨。陆风毅正式进京述职在下个月,现在已经是月未了。你多注意一些。”
“是。”
第二章
转眼已是清明,小雨绵延下个不停。腕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一到这样的天气总免不了难受。
眼前的人看着远方,一双凤目有些迷离的柔软,而他的剑眉英气逼人,俊美中带着英武。
他就是陆风毅。
这里是京城外的一间茶棚,我在这里等他,因为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公子对面可有人?”
我走到他的面前,问了一个显然他会回答“没有”的问题。此间茶棚别处也是空空的,只几张桌子有人,并且那些人都在紧张的看着这里,那是他的亲兵。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掂量我。
“没有。”
“那我可以坐在你的对面吗?”
“请。”他很豪爽。
小二走了过来,“爷,要些什么?”
“一壶热茶,几样点心。茶要热的,我去去寒气。”刚才在外面等他们过来的时候,衣服被雨淋了,湿湿的。
“好,您稍等。”小二下去了,不一会,我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陆风毅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他没有吃什么,单单是这样坐着。
“公子是京城人氏吗?”我找话说。
“不是,我家在南方。”
“今年天比较冷,想必此时的南方一定是春意盎然。”
“是,树也绿了。”
他的旁边来了一个人,“爷,雨小了些,咱们走吧。今天要赶进城里的。”
他看了看外面,点头。那个人叫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