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旌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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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旌旗(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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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慢慢送了上来,大夥儿一边欢腾腾的对他恭喜敬酒,一边将一个月来辖下重要决议情事向他报告,郑一官默不吭声的听着这些事,好不容易轮到火舵,唐月笙却直接送上一叠纸卷,半声不吭,微笑而坐。

    郑一官细细看着这厚厚的资料,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最后再也忍不住,朗声道:“悬挂咱们令旗的船主越来越多了,竟然连那些个番人也缴了水费《保护费》!”

    这一说更令在场所有人都开怀大笑,抢着送上祝福。

    “贺喜总舵主!”

    “恭喜总舵主!”

    “真是双喜临门呀!”

    “兄弟不用客气,没有你们也没有我啊!”郑一官开心道:“来来来,晚膳都上齐了,咱们边吃边聊!”

    眼见大夥儿开怀的欢闹起来,郑一官的心却莫名浮躁,尤其远远见到唐月笙只是面无表情,垂头吃着东西,就更难平静。当年,唐月笙力排众议,支持他受朝廷招抚,才有今天这闽海王封号的可能现在,这个福州都督到底该不该承接,实在想听听他的意见;只是,自从当初消灭刘香旧部,抓了莫汉卿后,他在议事会上就不曾再给予任何建议。明明在那男人面前说好要助自己一统闽南,令烈焰旌旗飘扬海域,怎么现在倒不说一句话?难不成他认为管好了那些收支进出,就算是信守承诺?

    转念想到,他愿回来重掌火舵,又将整个商务做得有声有色,已是万幸,怎么能再要求他付出更多呢?

    思及此,郑一官不禁又长长叹了口气,或许,自己对他过於依赖也贪求了。

    “大哥……今天一路坐船有点累,我想先回去了。”突地,唐月笙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原来不知何时,他已走到身边,委婉的轻声示意。

    郑一官连忙站起,顺势将他拉到一边,温声问着:“月笙,你今天就别回船上了,留下来,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便见唐月笙果然满脸疲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大哥是不是想问该不该接受福州都督一职?”

    郑一官眨眨眼,对於他的灵巧心智讚许极了,直道:“正是!我郑家从没一个做大官儿的,这个名号真是…”

    “关於这点……我觉得不妥……”

    “呃……这、这从何说起?”郑一官虽然心里也有些质疑,但是能接受官位、光耀门楣,是他一生所望,若非有个好说法,实在不甘放弃。

    怎料唐月笙只是淡然的耸耸肩:“我也说不上来……刚刚才听到这消息,一时半刻也没能细思……或许你问问二娘,她能给你好意见……”

    二娘指的是郑一官的继母黄氏。她一直是郑氏船队的大帐房,所有的帐本、交易买卖结果,最终都要交由她来统筹,而或许因唐月笙经手的事更需上报於她,因此格外熟稔,深知她能给予更明快的意见。

    只是,表面看来,他似乎是给了一个好方向,但听在郑一官心头却分外疏离——总觉得他的心已不在,不在此处,不在火舵,更不在船队!

    “月……”郑一官皱起眉,想再同他说话,却见他兀自点点头,客气的笑了笑,“大哥,我先走了。”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不知怎么,看着那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郑一官有种往后将不会再见似的预感,一颗心竟慌落落,痛楚不堪。

    火舵因为握着郑氏船队经济命脉,加上郑一官总是若有意谓的表达对唐月笙的欣赏与重视,以致他的声望直升不坠,备受尊重,大夥儿见了也不免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好不容易走回座船,原本漾着笑意的俊秀容颜立刻收敛;尤其回到自己舱房,见到桌上再度堆着数碗汤水,一股深愁重郁更在胸口盘绕。

    “你、你们没跟他说……里头有放解药吗?”唐月笙朝着身畔两个年轻汉子,不耐烦道。

    “说了!”其中一个汉子点点头,一脸无辜,“可是……那傢伙就是不听……”

    唐月笙忍着越加炽盛的怒火,道:“不是要你们想办法灌进他嘴里吗?”

    “呃……”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话说自一年多前,他们这火舵舵主带回那个男人后,两人自此陷入恶梦当中。

    因为,这男人从踏入座船后,几乎不曾说过话,整日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像个活死人似的,三餐送到他面前,碰也不碰,偏偏,唐月笙又要他们两人想办法灌进他嘴里……

    试问,一个死也不肯开口的人,要怎么吃东西呢?

    两人火起来,很想抡拳狠狠揍他一顿,唐月笙却又不许,最粗暴的方式只能将他绑起来,硬扳开他的嘴,将一碗碗汤汤水水灌进去,一日三餐,周而复始,教两人几要崩溃。

    然而,从昨天起,唐月笙开始让两人在汤水里放了些东西,不一时,男人的力量变大了,不再虚弱无骨,致使他们虽绑得住他却再也扳不开他的嘴,如今算算,整整两天都不曾吃东西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出去……我自己想办法……”

    两人如释重负,毫不掩饰的大吐一口气;为免唐月笙改变主意,连忙匆匆行礼,逃出舱房,却在双脚踏出门时听到屋内一阵碗盘落地的清脆声响,敢情那些汤汤水水全部洗了地。

    坐在床上,旺盛的火气逼得唐月笙整个人快要颠狂,已经快两年了,明明是一个热情心性的人,却经年的冷若冰霜!

    他、他就这么想死在自己手上吗?

    唐月笙心头又愤又痛,直过许久,焦躁的情绪才渐渐沉淀,便见他站起身,将自己好生整理一下,缓步走了出去。

    这里是个特殊的舱房,四壁以硬铁打造,连门也改成坚实的镂铁材质,为的就是怕里头的人脱逃出去;不过时至今日,他已明白,这些防备实属多余,因为里面的人根本不想出来,他只想死。

    唐月笙大吐一口气,开锁进入,门便迅速关上。

    严格说来,这个舱房的环境并不差,不止床被齐全,空间也不小,但是经年照不到阳光,加上他常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呕吐出来,因此,不管怎么清理都飘散着一股怪味。如今又适逢闽南夏季酷暑,铁制的空间更显燠热。因此,唐月笙只在舱房里站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何况是这个长期被关在此处的人。

    “你……不觉得这一两天比较有力气了吗?”唐月笙压抑着近乎崩溃的情绪,对着眼前的人说着。

    男人坐在床缘,垂首动也不动,彷彿说话的人只是一团空气。

    唐月笙深吸口气,缓缓走到他眼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吗?真没想到,这男人可以瘦到如此程度,不止面皮贴骨、颜骨凸出,一双眼更像骷髅似的,大得惊人,最可怕的是整个人苍白如腊。不过,令唐月笙不敢正视的,却是他的双手双脚都铐着粗粗的铁炼,换句话,他的行动范围除了床到桌边的距离,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如此对待他,可是,整件事情却让他措手不及!直到今天,依然无法想像,曾经耳鬓廝磨、亲密交缠的两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因为立场的相异,还是情感的怨妒呢?

    不知道,唐月笙真的不知道,只忆起当初,本来只想将他关着,待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后,再找个机会将事情解释清楚,重修旧好。怎料,从他一睁开眼,发觉自己失去内力,又囚困至此,对自己就视若无睹。

    好痛……想到这些,唐月笙觉得整个人不舒服极了,好半天才有力气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捧到他身前,哑声:“这是清玉散,可以解开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从无反应的人突然像发狂的狮子朝他扑了过来,同时一手扼住他脖子,一手抓着他肩头,猛然将他压倒在床上——

    唐月笙心一惊,但觉喉头痛苦难耐、呼吸困难,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想用力扳开,没想到却是越扼越紧,令他忍不住蹬着腿、张大嘴……

    眼望男人赤红的双眸,充满怨恨,手劲更是毫不留情,唐月笙痛苦的挣扎一阵,直到几乎要背过了气,才意识到这人根本想杀了自己!!

    两年了……从那个海边坡地将他带回来,快两年了……

    奸苦,真的好苦,每天,在外头汲汲营营的处理许多事,再累再疲惫都不想回来。

    因为,只要一踏上座船就会想起他、心,便痛得无法入睡。

    然而,不回来却又放心不下!怕他不吃,怕他不暍,怕他不睡……怕他又用什么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了结性命。

    不知是否因为人之将死,许多意念迅速飘过,想到过去种种,唐月笙突觉心灰意懒,便不再反抗,松开了挣扎的手……

    意外的是,男人竟也在同时缓缓松开了手,一双殷红的眸子,在怔怔瞅了他好一阵后,忽地落下了串串泪水,嘴里则发出怪异的声响,听在唐月笙耳里像哭像叫又像在哀饶。

    “汉卿……”唐月笙很难承受他竟发出这么淒凉的声音,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捏住,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这声轻唤,令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霍地跳离他身上,开始狂乱的横冲直撞,铁炼系在手上,跟着扯得铿锵作响,回荡在舱房里,煞是惊人。

    “啊——啊——”在发觉怎么用力也挣脱不了铁炼后,他终於跪倒床下,一边用力打着自己的头,一边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仿彿要将自己活活打死。

    “汉卿!别这样……”唐月笙连忙催动内力,抓住他的手,大声道:“看着我,你看着我!”

    是,这男人是莫汉卿。从那海口坡地中了毒后,睁开眼,察觉自己被关於此处,全身又虚弱无力时,五官的功能仿彿同时失去。因为,他突然惊觉,在昏迷前,唐月笙说的话是真的。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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