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男人是莫汉卿。从那海口坡地中了毒后,睁开眼,察觉自己被关於此处,全身又虚弱无力时,五官的功能仿彿同时失去。因为,他突然惊觉,在昏迷前,唐月笙说的话是真的。
他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永远待在他身边,亲眼看着郑一官的旗帜佈满海面……然而,最令他痛不欲生的是,钟凌秀必已命丧黄泉。
这辈子,他从不曾如此痛苦,即便当初身受银环蛇毒残害,命在旦夕,也不曾这般绝望。
“汉卿……看着我……来……把这个吃下去,你的体力会慢慢恢复……”唐月笙自怀里拿出瓷瓶,送到他面前,莫名的激动让他的声音显得结巴。
莫汉卿凝视着他手中的瓷瓶好半晌,才伸手接过,朝嘴里倒了下去。
这无声的回应,令唐月笙又喜又惊,急不待的颤声:“我、我扶你起来躺躺。”
没想到莫汉卿也没有反抗,顺从的让他扶着自己躺在床上,只是双目直盯屋顶,默不吭声。
“汉卿……你饿了吗?我让人煮些东西给你。”
瞧他动也不动,唐月笙深吸口气,道:“你若想走出这里,就得吃些东西!”
这话果然入了他的心,便见莫汉卿缓缓转过脸,淡淡看着他,似乎对於自己会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可置信。
突地,传来轻轻敲门声,一个汉子走了进来,躬身:“舵主,普特曼斯派的人到了。”
唐月笙回身瞧了来人一眼,淡淡道:“你请五爷处理吧。”
“可是五爷说之前一直是您……”
唐月笙却轻轻挥手,“我说过了,从今天起,所有的事都交给五爷处理就好。”
“……是。”汉子一脸错愕的转过身,便听唐月笙又道:“传话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进来。”
“呃……是。”
看着汉子走出去,唐月笙回过身,发觉莫汉卿侧过脸,怔怔瞧着自己,冷不防心一跳,道:“怎、怎么了?”
莫汉卿将目光再转至屋顶,好半天才乾哑道:“他……一统闽海了?”
说话了!?一听他开口,唐月笙忍不住张大嘴,惊喜过望,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份开怀十分可笑。
“算……算是吧。”唐月笙艰难道,“现在他算是闽南安海最大势力的船队……每个期望在这之间往来平安的船主,都愿意支付令旗费,挂着……烈焰旌旗。”
“思……我看到了……很……壮观……”莫汉卿闭上眼,淡淡说着。
一时半刻,唐月笙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转念一想便了解,他指的是什么,哪怕这一年多来,他根本不曾踏出这个铁制牢笼。
“那么……我可以死了吗?”
唐月笙发觉他每句话都在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直过好半晌,才能平静道:“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但我要告诉你……我没有杀……周全的人,也没有毒杀钟凌秀。”
原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人的反应,没想到却依然面无表情。看来,他压根不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做就是没做。”
事实上,关於当初钟凌秀竟在能杀了自己的绝妙时机,选择自残双目,致使整个局面翻转,饶是自认聪敏的唐月笙至今仍想不透。想到当时,以他和莫汉卿联手的实力,欲打赢自己和郑一官,并非无胜算,何以钟凌秀会打了一个这么不如意的算盘?
唐月笙自怀里拿出钥匙,塞进他手里,接着坐在桌边,等他说话,偏偏他在深深吸了口气后即闭上了眼,接着鼻息渐渐平稳,宛如沉睡。
他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在坐起身后,一抹教人作嗯的空气侵入鼻腔,让他快速忆起自己是身在铁制牢笼。原来,自己不知何时竟在这铁笼里睡着了!
一时半刻他还未完全回过神,门外就冲进两个汉子,急促道:“舵主!那个、那个……傢伙跳海了!”
“什么?哪、哪个傢伙?”然而话一落,唐月笙就觉毛孔尽张,他急速望向床铺,上头除了散着几串粗重铁炼外,哪有莫汉卿的身影!
唐月笙几乎在第一时间冲出门,同时厉声大吼:“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我们没想到他会突然走出来……想、想拦他,却、却……”
“他动作好快……一登上甲板,想也不想就跳人海里……”
两个人结结巴巴的解释。唐月笙却是越奔心越惊。直待上了甲板,已见一群人皆握着火把,围在船梢处吵嚷着,待见他走近才静了下来。
“舵主,是你放了那傢伙吗?”
“他刚刚……”
“要下要派人抓他回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正抢着向唐月笙解释情况,却见他提气一腾,站到船舷,接着身子一纵便跳人海里。
“啊!”但听大夥儿同时发出错愕的叫声,接下来的一切,唐月笙再也没能听到。
他一直以为会死在海里,没想到当他睁开眼,自己却是躺在一块沙地上,身旁火光猛烈闪动,瞬间暖了他全身。然而当回过神,他才明白,自己全身近乎赤裸,只有下身覆盖着一件衣服。
他缓缓坐起,便见到火光的另一边正坐着一个上身也是赤裸的男人,正专心的啃食着手里的东西。
其实,已不太能分辨他到底在吃什么,但那飘散空中的血腥味,让他明白,这人根本将动物生吞活剥。
男人终於转脸望着他,散乱的头发将面孔遮蔽得难以辨识,可是唐月笙仍能一眼瞧出,这人就是莫汉卿。
“还……冷吗?”莫汉卿面无表情,哑声问着。
这二个字,说得唐月笙一颗心瞬间沸腾,在怔怔望着他好半天后,才摇摇头,“不、下会。一“饿吗?”
唐月笙又摇摇头。
莫汉卿便垂眼想了想,又开始啃着手中的残骸。
唐月笙默默看他将手中的东西吃完,然后见他走到海边随意舀了水清洗一番,才又走回来,朝他身畔坐着。
“你……的水性不好……”莫汉卿盯着火光,淡淡道。
“嗯。”
“要记住,就算夏天酷暑,夜里的海水也很冷。”
“嗯。”
气氛静止许久,莫汉卿才又道:“你说……你没杀钟凌……”
“嗯。”
“那他呢?”
“我不知道,当时我把他留在原地。”
莫汉卿捡起堆在一旁的枯枝,拨弄着火光,“我想……去找他……”
唐月笙倒抽一口凉气,却像心有所感,默不吭声。
“只想知道他是不是活着……”
这话令唐月笙有些错愕,好半天才道:“然、然后呢?”
“然后……去东蕃……”
唐月笙越来越明白他要说什么,不由得心头一酸,哑声:“那……我呢?”
“你不回去了吗?一唐月笙垂下眼,好半天才道:“……我该做的部做完了。”
“那么……就劳你同我走一趟,顺便帮我补补身子吧……我想……我瘦了。”
莫汉卿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微扬嘴角,朝他露出这一年多来的第一个微笑。
——全文完——
·精彩内容载入中·
后记
·精彩内容载入中·台湾在中国历史的明朝,还是个没有正名的地方,有的称东蕃、有的称南岛,有的称大员,而岛上都是原住民《土着》,他们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中国明朝以前,没有任何一个政策是对这个蛮荒之地进行耕耘与经营,直到明朝末年,闽南海盗横行,外国商船闯进这个原本只有自己的国度,他们向中国大块版图敲门,却不得其门而入,因此转到这岛上生根——即荷兰人。
后来明末因种种缘由施行海禁,导至上百万沿海百姓无法生存,有的逃离到台湾,有的则乾脆做了海盗。
但,虽然他们称之为海盗,其实很大部份是与外国船只做生意,进口些番品《香料》并出口丝绸、鹿皮,《严格说来是占据台湾岛,强迫土着大量捕杀鹿只易物》。然而因为本身不受朝廷保护《反而要被剿灭》,与外国商船交易又有可能受到欺诈抢劫,为了自保便自购军备,因此渐渐也发展成气遇弱则抢,遇强则商”的模式。
在这里大费周章的说明当时情况,其实是要介绍一个以此背景活跃於当世的历史人物——“郑一官”。
郑一官广为人知的名字是郑芝龙,也就是郑成功的父亲,对於二官”这个名字,有的说是小名,有的说是他在日本生活的化名。《这部小说以他为主有大量的虚构情节,为免产生争议便特别以偏名称之。》对於郑芝龙,越是翻阅他的相阅史料越是教人着迷,光想着,他以一介平民,最后竟然拥有几百艘船只、称霸闽南安海,连过往船只都得向他缴交保护费,外国商船更为了能平安行走,还偷偷悬挂他的旌旗;朝廷方面剿不了他,只好变相招抚,授宫位,令其剿灭同道,更有甚者还请他上岸剿山贼,基於以上种种,怎能不拿他写一写呢?(笑)
当然,有了这个目标和方向,再来就是一段水深火热的查证工作。为了能更深入了解当时的历史背景、事件、风情及地名,翻了许多书籍,也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其中却让我发现了一个离奇的事件。
话说这部下笔约在两年前,在近完成时,因缘际会查考到一部小说岔口湾第一世家之一:船王郑芝龙》《实学社出版/秦就着》,发现里头竟写着,钟斌之子为钟凌秀,这令我当场瞪大眼,因为在初设大纲时,我虚构了钟凌秀这个人物,而为了塑造一个冲突背景,便挑了跟他气同姓”的钟斌做他父亲,也就是说,在设定钟凌秀这个人物时,根本没想到会有一部历史小说真的写钟斌有个儿子,而且还叫钟凌秀!是不是很诡异呢?
不过当我查考另一部作品《开启台湾第一人:郑芝龙》(果实出版社/汤锦台、吴东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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