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心没有停下脚步,兀自推开门扉。
「一个月后,你若执意要走,我不会再说什么挽留的话;然而,只要你肯留下,给我一个机会,除了铁家庄的家传剑术秘岌之外,其它铁家庄从四处搜集来的剑术秘岌也都是你的。这个条件对你而言,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如何?」
铁家庄向来以剑术闻名遐迩,据闻铁家庄的藏书阁有江湖各大门派的秘岌,只是铁腕生是以研究为主,对于练剑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引起争议。
不过受到许多宵小觊觎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藏书阁戒备森严,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而这个条件对喜好钻研剑术的冷藏心而言,无疑是个极人的诱惑。
况且以他现在的剑术,要进入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的宫中……
「好,我答应你」冷藏心停下脚步,旋身冷道:「不过我警告你,别想玩什么花样,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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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冷藏心皱眉睡觉时,却有一人翻来覆去睡不著觉。
玄叶索性披上简单的白色薄衫,坐在凉亭里望著灿亮的明月叹息。
夜风袭来,他环住胸,纤细瘦弱的身子不自觉地打一个寒颤。
望著夜空中的星子,他不禁想起小时候和师父一同观星的快乐回忆。
小时候,师父最喜欢将他扛在肩上告诉他,这颗是什么星、那颗是什么星,一旦出现什么星,又代表著将会出现什么吉凶事件。
可他知道,这样的情景不可能再出现了。
满天的星星就像师父的眼睛,对著他眨呀眨,玄叶一时悲从中来,眼角下滑下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根据古书记载,天罡星乃极恶煞星,克父弑兄,生性残暴,将为人世间带来滔天大祸。
师父的话再度在耳际响起。玄叶再度全身一震。
既然冷藏心肯留下来,就表示他还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师父说他是天罡星,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他必须让他爱上自己。
但冷藏心却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只因为他不能接受男子身分的自己。
他无力的叹口气,正常人都无法接受吧?所以,无论他做了再多的事吸引冷藏心的注意,都无法改变他是男子的事实。
不,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融化冷藏心那颗冰冷的心。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正所谓以柔克刚……
抹了抹眼泪,玄叶站起身握紧拳头,遥望天际的星子,暗自发誓──
师父,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遗言,绝不会让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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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透著烛光,在漆黑的夜里散发著耀人的光芒。
一道瘦长的人影头戴弁冕,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是黑色皂靴,行色匆匆地走在长廊上。
此时天尚未大白,四更上朝更末敲,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御书房,报告方才看到的天文异象。
来人魏方德,乃是天官,主司窥探星斗移位变化,藉此占卜吉凶、国朝运势,行告诫之职。
他已担任天宫三十年,是个年过半百的白发老者。
当年,在东方发现天罡星出现后,他实时通知圣上;在除掉皇后诞下的祸胎后,天罡星理应不会再出现才是,为何今日天罡星再度出现,而且比二十年前更加灿亮?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啊!
由于此乃危及国家存亡之大事,所以经过太监的通报后,穿身衬衣的老皇帝便出现在御书房内。
「大凶!大凶啊!」魏方德跪在地上,神色非常慌张,抖著喑哑的嗓音道。
「大凶?我在位数十载,国泰民安,你说会有什么大凶?」
老皇帝方才正和蛮族送来的金发美人儿翻云覆雨,好不快乐,这下好事被迫中断,不禁脸色发臭。
老皇帝斜躺在宽大软榻上,宽大的纯白罩衫随意披在身上,赤裸著胸膛,露出微凸的小腹;而白色罩衫由高贵天蚕丝所制,此刻正闪闪发亮著。
「近日来,天罡星再度现世,而且亮度比之前更增加数倍,臣是怕这会对皇上不利……」
「天罡星?」命中注定有弑亲命格的天罡星?二十年前不是除掉一个,怎么现在又来一个?老皇帝吓得精神都来了。
「容臣一问。」
「你问吧。」
「二十年前……皇上是否派人检查过婴孩的尸体?」
「啊!」这么一想,老皇帝才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做。
「臣怀疑,那孩子当初并没有死,而且已经长大成人。皇上,臣担忧……」
老皇帝侧首思忖半晌后,沉声道:「出动所有御林军,一旦发现他的行踪,格杀勿论!」
他的皇位、他的江山,绝不能落人他人手中……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骨肉。
二十年前,他下得了手;今日,他一样不会手软。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老皇帝,完全没注意到魏方德嘴角露出一抹快意的冷笑。
而那抹笑容之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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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方德甫走出御书房,随即来到一栋装饰得丝毫不逊于皇帝寝宫的宫殿前。
他左顾右盼,似是顾忌著什么。看四周没人,他力甩了甩宽大的袖子,伸出长满皱纹的老手,敲出规律而低沉的叩门声。
叩叩叩……
沉重的朱色大门咿呀一声打开,里头传来一道中年女子的嗓音。
「进来吧。」
魏方德依言,快步走进宫内。
随即,朱色大门缓缓的关上。
透著缝隙。他仍不安地望向屋外随风摇曳的林木。
希望没被人跟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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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女人双手负背,立于案前,虽然已上了年纪,但余韵犹存。
正所谓相由心生,看得出来女人年经时定是艳冠群芳,然而现在的她,眉宇间却带著一抹算计,一双细目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魏方德向伊贵人请安。」魏方德辛苦的半掀马褂,跪地行礼。
伊贵人居高临下的望著年老的魏方德,缓缓地微启朱唇,尖声道:「这些年来,我散尽千金,布下眼线,就为了早日找到那个该死的小子好除掉他,以消我心头不安;结果杀了那么多人,却没一个是真的!」
说到激动处,伊贵人愤怒地用力一拍案桌。「我就不信我对他没有办法!魏方德,你说说看,根据你的观察,他可能出现在哪个郡或县?」
此时的伊贵人彷佛自以为是万人之上的太皇太后。
「帝……帝……都……」
见伊贵人动怒,魏方德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抖得更加厉害。
「这是个不错的消息啊。」
伊贵人露出万分惊讶的神色后,敛眉沉思。
一是高兴──如此一来,要找到那小子就容易多了;二是忧虑──这表示他更具有威胁性,随时都有威胁到她宝贝儿子继位的可能。
假如被皇上发现,当年就是她买通天官,散布天罡星出现的恐怖谣言,借机除掉皇后娘娘产下的大皇子,她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就算把整个洛阳翻过来都要找到他,给我除掉他!」伊贵人激动得握紧拳头,全身颤抖著。
「是……是……」魏方德跪伏在地,颤抖得如秋风落叶。
这些年来,伊贵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心狠手辣地除掉诸位贵人的小皇子,那些皇子不是莫名其妙地摔进井底,就是失踪,或是急病去世……如今,伊贵人的儿子──五皇子,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皇子。
魏方德知道,伊贵人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个破坏她大好计划的人存在……
伊贵人突然想到一件事,嗓音也变得干涩。
「对了,替我好好盯著五皇子,别让他在外头玩疯了知道吗?这小子这回又到哪儿玩去了?」
魏方德嗫嚅地回答:「五皇子在街上扮起乞儿,玩得……不亦乐乎。」
「乞丐?」伊贵人尖叫起来。「这孩子就是不争气!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跑到那些肮脏的地方去当乞丐?当乞丐有前途吗?民间脏兮兮的,岂是我们这种身分高贵的人可以待的。」
「五皇子尚年幼单纯,等他长大点,他就会懂得自己的身分与那些贱民不同,也会懂得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罢了。」伊贵人长叹一气后,神色转为威严。「多派几个人看好他,他若少了一根寒毛,你就捉著你的人头来见我!」
魏方德颤抖地回答:「是……是……」后背早已汗涔涔。
第五章
这些日子以来,冷藏心便住在铁家庄偏院的漱山楼里。
天方亮,一群婢女们便鱼贯地端著纯银打造的餐盘,无视冷藏心存在似的兀自踏入漱山楼。
正在庭院空地中练剑的冷藏心走向漱山楼,冷著一张脸,环胸倚在门边看著她们将手中的餐盘一个个放下,然后一个个按照顺序排列在一侧。
冷藏心望著满桌的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与堆成小山状的锦衣绸缎,摇头嗤笑。
玄叶那小子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买到他的心吗?
冷藏心重重吸了口气后说道:「东西搁下就可以走了,我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
「少爷说……他晚点儿……会来检查……希望姑爷别让少爷伤心……」说话结巴的是带头的翠儿,她才不过十三、四岁,和玄叶年纪相仿。她之所以说话结巴,是因为冷藏心脸色很难看,好似快发飙了;可她不得不说,因为要是发现姑爷把菜倒光光,少爷铁定会哭得很惨,她于心不忍哪!
「我不吃,你们少爷会责罚你们,还是后面那句话是你们少爷教你们说的?」
企图博取他的同情?
「不……少爷……他什么话都没说,他一早就起来跟著厨娘烧菜,煮的都是姑爷爱吃的菜色;姑爷如果不吃的话,会辜负少爷的一番好意……」
冷藏心瞄了一眼菜色,红烧蹄膀、东坡肉、佛跳墙……果然都是他上回随口打发玄叶时所说的菜色:他还刻意刁难玄叶,因为这些菜色都是需要时间跟精神来炖熬的。
没想到玄叶竟然都记在心中,还真的付诸实行。
他觉得心中彷佛有道墙悄悄地瓦解中……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其它婢女福身后,纷纷退出房门。
冷藏心看见翠儿仍站在原地,挑起好看的剑眉。「你也下去吧。」
翠儿双手绞扭著,支支吾吾地说:「少爷……少爷命令我留下来伺候姑爷,还说就算姑爷把翠儿当成侍妾使唤也没关系……」
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