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关心的,是用澄澈无垢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玉寒。
「原来你早就有人了。」新任女朋友的心神不属让那男人愤怒了,把气出在玉寒身上,「还装出一副被害人的样子,你这歹毒的女人!我起码堂堂正正的跟你分手,你倒是脚踏两条船!到处去哭诉,让我被同学和教授骂得要死,你这长舌头的泼妇……」
玉寒被骂得目瞪囗呆,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睿明闪身出去,还没弄清楚发生什麽事情,学长已经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一只眼睛有了天然的贱狗妆。
「您还有什麽话想说吗?」睿明相当和蔼可亲的问,「怎麽这麽不小心,骂得太高兴,撞到电线杆吗?」他伸出手。
「明明是你打我的!」学长愤怒的挥开他的手,「我要告你,你居然出手打人……」
「是我吗?」睿明回头问玉寒,「玉寒姊姊,你看到我打他吗?」
她呆了一下,脑子转了转,忍笑回答,「我什麽也没看到。」
「这里就我们四个人,我说没有,玉寒姊姊说她没看到……」睿明目光一转,殷勤温柔的对着学姊笑,「这位小姐,你看到我打人了吗?」
被他这麽一笑,连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怎麽会记得他打人?「我……我什麽也没看到……可以给我你的名片吗?」学姊花痴笑了起来。
「邓秀环!」学长吼了起来,「你看到小白脸就花痴地啦?我被打成这样,你还帮那个女人似的小白脸?!」
「郝柏慕,你自己不济事还怪别人?我怎麽会看上你这草包?我眼睛瞎了是吧?」
「你这个花痴,你不是说没有我活不下去吗?」
「哼,我哪有说过?你有妄想症。」
「你……」 留下那对争吵不已的情侣,罪魁祸首的睿明挂着温和的笑容,轻轻推了推玉寒,「我们走吧。」
等看不到他们两个了,玉寒突然爆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後,却又哭了起来。
睿明了解的拿出另一条手帕,让她擦眼泪。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玉寒的泪腺有多发达。
「幸好……幸好只浪费了两个月的青春……」她呜咽着,「问题是,我大学念了五年,研究所又念了三年,今年都二十七了……我的青春啊……哇……」
「有我在啊。」睿明轻轻抱抱她,「玉寒姊姊,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请你嫁给我。」
「……你是弟弟……我要幸福美满的家庭,我要小婴儿啦……呜呜呜……」
睿明不禁莞尔。现在的女孩子都争强好胜,不让须眉,他这个迷糊的玉寒姊姊,从小到大的心愿却都是当个了不起的家庭主妇。
对她的爱意,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阻隔。他一直耐心的在等待,等待自己快快长大。别人钦羡他是天才,却没人看到他的夜半苦读,别人嫉妒他如此得异性青睐,却没人知道他心里早认定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把他看成自己的亲弟弟,不断的恋爱和失恋。
远在异国的他,只能透过E…mail和ICQ与她保持薄弱的联络,每每听到她的新恋情,他心里总是苦涩。
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麽天使。
这样爱着的玉寒姊姊……当她因为失恋痛苦时,除了跟她一起难过外,睿明总是为了心里那点放心与窃喜不安。
所以,他回来了。不管华府的工作再有挑战性,他宁可回这个小小的岛国,亲手守护自己心爱的玉寒。
计程车上,哭累的玉寒倚在他肩上睡着了。轻轻的环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真可怜,哭成这样。轻轻拥着她,满心怜惜的。
台北市的天空一样污浊,但是因为有她在,所以他在华府美丽晴空下,最想念的,却是这个嘈杂阴郁的城市。
他会选择政治这条路,主要原因也是为了玉寒。
离开国门,早熟的他才发现,脱离台北看天下的狭隘视角,原来台湾处於台风眼中,所有的安逸都是暂时而不可靠的。他为这样的事实不安起来,也更密切的注意国际情势。
在诡谲万变的世界里,我能做什麽呢?他自问着。那块乡土是他出生的地方,而且有个连出国旅游都不肯的玉寒姊姊,住在那个飘摇的所在。
听了一场演讲後,他选择了政治作为终身的职志。没错,政治的确黑暗……但是要保住乡土,这是最有影响力的道路。他并没有很大的野心,不想当政客。渐渐的,他对於政客背後的智囊团发生了兴趣,而他冷静迅速的判断力与丰富的知识,很快的得到了教授的赏识,推荐他到华府。
他不是不感恩,也不是不知道这位专注台海情势的参议员可以教他更多。
但是……他怎麽止得住归乡的心?他研究所毕业一年了,在华府的这段时间是最大的耐受程度。就算梁立委不找他,他也会自行辞职回国的。
犹记临走前,参议员皱着眉看他……
「丹尼,我从来不因为你年轻所以不重用你……天知道我待你比其他年长的人还看重多了。为什麽突然要回台湾呢?如果是薪水的问题……」
「不是的。」他不太好意思的笑笑,「……我有心爱的人在台湾,已经太久没守在她身边了……没人照顾她,不行的。」
「……那个女人真幸福。」参议员的女儿突然插话,「能让丹尼这样惦记着……」她翡翠似的绿眼睛直直的注视睿明,「是因为她,所以丹尼不交女朋友?」
「今生爱的、要娶的,唯有她而已。」他漾出幸福的笑,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安妮……」
叁议员想安慰女儿,却被她打断,「爸爸,别说了。我没事的……我不是唯一被拒绝的……一定有人像丹尼一样,只认定我一个……」
她还是哭了。
睿明不是不知道这些眼泪。
只是……对於别人的多情,他无能为力。
他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
而那个人,叫做玉寒。
这是出生就命定的挚爱。
第二章
她梳着整齐的髻,一身保守的套装人女静的在电脑前面工作着。有人不断的拿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总是从容不迫的将问题解决了,然後继续她眼前的工作。
她叫做郑真琴,三十八岁,忠心耿耿的跟着梁立委十六年,从年少被诬赖耻笑是议员的情妇,直到年华老去,梁议员成了梁立委,流言自动消失,她仍稳稳的坐
在秘书的位置,一直都是梁明书最得意的助手。
多年的习惯改不了,她仍然称呼梁明书为「梁议员」。毕竟从县议员起家,她就站在他身後了。
人来人往,许多人来了又去,很多人短暂的成了梁明书面前的红人,然後跳槽或惹麻烦而消失,只有她,诚诚恳恳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冷眼看着竞相争媚的助理们。
年轻女孩背後叫她老处女,她不在意。在她眼中上这些女孩不过是纯观赏的花瓶而已。
当梁明书带锺睿明进来的时候,她虽然因为这男孩异样的美貌和气质惊诧了一下,却不甚赞同的皱了皱眉。
梁先生嫌办公室的女花瓶不够多吗?再找个漂亮的男生来充数?她做着大部分的工作没什麽,只是可惜有限的经费被虚掷了。
可没多久,她发现向来判断力正确的自已,难得的错了。
那位年轻的男孩,成了自己和梁明书的得力助手。不知不觉间,琐事不再烦她,让她能在繁复的院会和应酬行程里,真正的和决策核心小组讨论政策。
这男孩不简单。她默默的下了评语,却也不禁可惜着,这样的人才适合更有野心的政客,而不是梁立委这样温吞似的人。
梁立委啊……她不禁苦笑。在黑暗的政坛,他算是少数有理想、有抱负的立法委员吧?!但是好人不见得有政治上的才能。
他主攻国际情势,观点却往往狭隘,反应又慢,每每她不知道跟他讲解多少次的问政内容,梁立委还是似懂非懂,常常闹出笑话来。
少年时佩服他的理想和人品,志愿到他麾下,十几年来没有怨言,出身军人世家的她,倒是埋怨了自己的父亲兄长,他们不切实际的爱国情操,也误了自己一生,虽然甘之如饴。
只是……这个有才能的孩子,也得在这里误了十几年的青春吗?还是说……这外表明朗的孩子将梁立委当踏脚石?政坛忘恩负义的事情太多了。
她向来冷静的脸出现了一丝不安。
在茶水间巧遇,刚好那些围着他吱吱喳喳的小女生都不在。睿明点头微笑,她忖度了会儿,开囗了,「在梁立委手下工作……委屈你了。」
睿明望了她一会儿,微微笑,「我喜欢在值得敬佩的人手下做事。」
「……在他手下做事,将来很难在政坛上有什麽资源可供使用。」
「要咖啡吗?」他递上刚煮好的咖啡,「我个人喜欢孔明,不喜欢曹操。」
「司马家呢?」真琴接过咖啡。
「短命王朝却换来千古骂名,更不值得,智者不取。」
两个人了然的笑了笑,真琴这才放下心来。
後来,他们成了工作上并肩作战的战友,办公室追不到睿明的小女生们,甚至妒恨的中伤,说睿明成了老处女的小白脸。
「真琴姊,给你带来麻烦了。」睿明满怀歉意的说。
「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什麽麻烦?」真琴挥挥手,「倒是你,怎麽跟女朋友交代?说清楚的好。治疗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叙说导致流言的真相。」
「……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说什麽都不肯点头呢,实在伤脑筋……」他苦笑。
真琴惊讶的看着他,这个魅力十足的男孩子,也有棘手的时候?
「我带来给真琴姊看吧,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他微笑。
第二天,吃过了这顿饭,真琴沉默不语。
「这就是你爱的人?」她实在难以相信。
没错,那个女孩长相甜美,言谈有礼风趣,一点也看不出来比睿明大四岁……
但是这样的女孩子,台北街头一抓一大把……想想累多追求睿明的富家千金、政坛美女、明星名模上这个小女孩相形之下,像是朴素的小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