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挑衅地瞪着莎拉,眼神中透露着嘲鄙和不信任。没擦口红的苍白嘴唇微微张开。
“长得不赖,”彼德说道。“看那堆毛。”
薇蕾莉的阴毛剃成了一个精致逼真的奔驰汽车标志。是谁弄的?
“一只优雅动人的鸡,哈?告密者东窗事发。”
莎拉没有作声。
“怎么没有幽默感了?”
情报部来的照像师正在很卖力地按着宾得645型照相机在犯罪现场取证,他按照专业的拍照节奏——一格一格地尽力把所有可以应付陪审团问题的现场情况全部留底。尸体的每个部分都要花上几秒钟——右脸;微微握成拳头的左手;形状完美的胸部——都一一在闪光灯下留了记录。
“她做事的那家应招女郎公司叫什么来着?”
“星尘伴侣服务公司,”莎拉远远答道。“在波士顿可是数一数二。”
“她曾经吹嘘说曾经和市长、政府官员还有议员都干过。”
“她的客户的确非比寻常,”莎拉也这么说。“不过,这个先谈到这儿。”
“啊,是啊。”彼德尖酸地笑道。“吃起来像头象,拉起来就像只鸟。”这是一句在警局广为流传的笑话:暗指FBI从来都只问问题,不提供消息。
话说回来,莎拉能接触这个后来成为FBI重要线人的薇蕾莉圣陀罗,自己的这位前夫的确功不可没。大约一年半以前,彼德说有一个在买卖毒品时被当地警察逮捕的应照女想和警方做交易,名字叫薇蕾莉圣陀罗。
妓女们因为她们特殊的情报渠道而常常成为FBI非常有价值的线人。不过跟这帮女人打交道可得十分小心;绝不能指明要求她们去卖淫,不然事情就会泡汤。一切都得做得光面堂皇,很多事情心照不宣就够了。
莎拉有一次曾请她到 “玻利尼西亚人房间”餐馆吃午饭,是薇薇 选的地方——一个俗不可耐、嵌在波亿尔思顿大街里的粉红色神龛模样的餐馆。里面到处是令人眼花的粉红和刺眼的猩红,装饰着金色的龙和仿冒的滴嘴兽。一些桌子上铺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红色人造革。薇薇特别喜欢一个稻草铺成小船形状的座位。随处可见的瓦罐里插着喷了绿色漆的棕榈干树叶。
薇薇金发长腿,有五尺八英寸高。她点了一杯俄国烈酒和一个宝宝盘。“可能我什么都不吃是最好。”她说,“反正也饿不死。”薇薇的一个客人在切尔西 有一间从事毒品交易和洗钱勾当的休息室,她猜莎拉可能会感兴趣。还有一个客户身为麻省政界最高行政官之一,却和犯罪集团有瓜葛。
双方成交后,莎拉按照规定的程序起草了一份备忘录,然后到情报局线人银行以薇蕾莉圣陀罗的名义开户,随即得到一个线人号码和一个档案号码。这个系统一可以保护线人身份不被公开,二用来保证薇薇按时拿到报酬。
薇蕾莉提供的线报——那些男人们总会为了在床上讨好她而说出一堆不该说的话——莎拉因此破了好几宗有组织犯罪的大案要案。因此,美国政府花钱请她喝俄罗斯烈酒,怎么说也是物有所值。
莎拉以前在密西西比杰克森市工作时,所待的第一个办公室里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老督导曾说过——与线人相处就像是与情人相处:她总是给你找麻烦,总是无法满足现状。一旦把她们放在固定器上,她们就开始旋转结丝,保证你信息不断。她们先是带来消息,在被证明有价值之后就能换来应有的回报。
昆丁可曾经举办过各种关于如何管理线人的讲座,有些是探讨如何刺激他们(金钱,贪婪,复仇,甚至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激发出对方一瞬间的良心发现),还有些讨论的是关于如何与线人建立良好关系。FBI不像其他抠门的执法部门,它总是有足够的钱可以发放给线人。这里可以给一个线人付上五千美元;要是可以抓到主要头目,线人就可以获得更多。这个地方鼓励大家不要吝啬,因为这里的人相信:付给线人的报酬越多,线报就会相应越牢靠。
一旦你和线人的关系变得有些混乱了,上头便会有人立即提出警告。你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当局代言人、一个家长、一个兄弟姐妹或是一个顾问。一旦关系结束,你们之间就会像是变质的恋人关系。你就想把线人甩得远远的,希望再也别见面了。还有一点,你得让她们清楚从你这儿再也捞不到任何好处了,否则她们会不断用电话骚扰你。
不过话说回来,FBI或者警方最重要的职责是要负责保护线人的人生安全。她们把命交到了你手上,而你引她们进入的却通常都是致命游戏。
第一章蛛丝马迹
莎拉啪地把一双橡皮手套套在自己的手上。“那儿是强行进入的地方吗?”
“看不出来。”
“但你还是拍过照了。”
“当然。”
照像师继续按着快门,口里对着彼德喊道:“来看看这个头套!”
“靠!这家伙真够大啊!”彼德说。
“房间不像被洗劫过的样子。”莎拉说。“很可能不是普通的抢劫案。有邻居听见枪声吗?”
“没有。她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报警说她不见了。居委会确定她一个人住,钥匙是从公寓管理员那里拿的。其实,只有哪个狗日没同情心的才会想要她滚出这幢房子。”
“哼,他现在如愿以偿了。”莎拉冷笑了一声。“法医呢?——她叫妮蕾什么来着?”
“妮蕾郭德曼。”彼德冲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招了招手:灰色长发,牛角边框眼镜,没有血色的长脸,没化妆。她穿着白色的实验室长外套,和莎拉俩人隔着外科手套握了握手。“现在知道死亡的时间了吗?”莎拉问。
“殴打的伤口已经僵硬了,所以至少应该是八个小时以前。尸体没有被移动过,”妮蕾说,翻着手里折过的笔记本。“尸体没有腐烂,不过这种凉爽的天气也不可能很快腐烂。尸体已经不那么结实了,所以估计至少是二十四小时以前。”
“有精液吗?”
“暂时肉眼看还没发现。几个小时以后我可以给你答案。”
“不用了,可能不会有。”莎拉说。
“你怎么知道没有?”彼德问。
“且不说薇蕾莉总要客人戴安全套——”
他打断说:“但是如果是强奸——”
“没有强奸的迹象。”法医给出了解释。
“没有。”莎拉重复了一遍。“而且肯定不是客人干的。”
“嚯,少扯了,”彼德反驳道,“你怎么知道!”
莎拉用手里一只咬过的布莱克赢牌铅笔指了指床头柜上一副折叠眼镜。黑色的镜框看起来笨重得不招人喜欢。
“她跟我说过她从来不在住的地方接客。她死的时候也没见戴这个。平时戴太丑了——我也从来没见过她戴。她平时戴的是隐形,但是你们看到她死的时候也没戴。”
“没错,幸亏你提到了。”妮蕾说。
“当然,很有可能是某个心情不爽的客人尾随跟踪到她家,”莎拉说。“但是当时她不做生意。所以反抗了,对吧?”
“噢,是啊!尸体上有反抗的伤痕。手臂上有挫伤,很可能是挡拳头的时候留下的。”郭德曼弯腰用食指向薇蕾莉的额头指了指。“脸部有创伤。从太阳穴到颧骨有一道大概宽半英寸的不规则割伤,周围还有大概一平方英寸的挫伤和擦伤。”
“知道了,”莎拉说。“枪伤呢?”
“典型的枪伤伤口。”彼德说。
妮蕾点头同意,随手把一缕头发拨到耳朵后面。
“头发都烤焦了,”彼德说。“看来是把大枪啊。”
“我猜是三五七口径手枪。”法医说。“但是仅限于猜测。还有一些散末。”她指的是留在伤口周围的弹药灰,这说明子弹是在很近的距离内射出的。
莎拉突然觉得想吐,幸好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便说了声“谢谢。”
妮蕾有点莫名其妙,点点头,转身走了。
在离“高效”厨房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挺帅的年轻黑人正忙着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空啤酒箱装进证物袋。他穿着一件蓝色双排扣意大利运动夹克,脖子上戴着一条丝织领带。这个人就是彼德的搭档、警局最佳服饰风采人士:西奥多威廉姆斯警官。他比彼德小几岁,不过毫无疑问比彼德更能胜任凶杀案的调查工作。
他身边站在是潜藏指纹公司的技术人员,也是个黑人,年纪比西奥多大一点。这个肩膀圆实的小伙子靠在贴有福米卡家具塑料贴的厨房吧台旁边,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刷子把行内叫做“精灵粉末”的指纹粉刷在一个爱尔兰城壁牌奶油瓶上。莎拉看着他用一张干净的萨齐塑胶指纹布从瓶子上取下一个指纹。
“谁杀了她?”彼德问。“哪个嫖客?”
“还不知道。”莎拉说。“她跟我说过只会在外面接客,通常是在饭店。”
“嗯,不过那些镜子……”他说。
莎拉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她的确有私生活。但会不会是工作之外的性生活?就无从知晓了。做这种工作的女孩大多很憎恶性。找到她的黑色小册子了吗?”
“什么都没有。只发现个日历。零钱夹,钱包,香烟。一他妈卫生间的化妆品。一些安眠药和兴奋剂。一张‘港口印’。就是没找到什么小册子。”
“一张什么?”
“‘港口印’。就是一种可以在商店或什么地方使用信用卡时签名盖印时用的,知道吧?我猜她肯定在用维萨卡、万事达卡和帝势卡。”
“现在应招女都用这个。当然她们仍然很钟意用现金。”
“如果又给老婆现金花,又发现帝势卡刷爆了,那就衰了。”
“这也是你为什么以前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