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像是懂得了什么地点点头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
「是的。」亚蓓同意地说:「不过有些人比较幸运,有能力处理自己的问题,有些人则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J挑起眉。「又要去探望妳那位问题很多的朋友?」
亚蓓修正道:「其实他只有一个问题要处理,那远比我们的问题单纯许多。」
佟夏森眼前唯一需要面对的问题是……跌倒了以后该如何重新站起来?
「你有没有跟我的朋友伊莉莎联络过?」亚蓓问着一个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看着她。
没有。事实上,她给他的那张抄有电子邮件地址的小卡片早不知道流落到何方去了。屋里这么乱,大概也找不到。
「为什么不试着写信给她?她有专业能力可以帮你。」
他变了脸色。「走开。」只要一提到任何「帮助他」的话题,他就是这种反应。
亚蓓觉得很无奈。但是她今天另有计画。
她看向他那套设备完善的计算机。「既然你不写E…mail,那么大概也不需要上网了。」
她想做什么?佟夏森瞪着她看,直到意识到她的意图后,他已经来不及阻止她拆下他的网络线。他还没机会换购无线上网的计算机,拆掉网络线就等于拿掉他的氧气管。没有网络,他什么也不能做!
亚蓓将拆下的网络线用剪刀铰成两截。「我拆了你的网络线,你很生气吧?」
他眼底的烟硝味替他回答了。
「你可以过来揍我。」
「我、不打女人。」虽然他很想掐住她的脖子,但那样她会受伤。
「很好。」亚蓓承认她松了一口气。「那么你现在就要学着拿起电话叫外卖,不然你就必须自己走到外面去,买东西、吃饭,最好还可以理头发,嗯,胡子也要刮一刮。」
佟夏森为她所说的那些事情感到愤怒。「我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每个小学生都有办法做到,为什么你不行?」
他满脸胀红。「我、我……」
亚蓓点点头,很有同理心地说:「我知道,因为你不敢跟陌生人说话,你觉得你没有办法走到收款机前去付帐,因为你怕有人会跟你要签名。但是,你可能多虑了,你以为你头上长了角,每个人都会盯着你看吗?还是你怕你一走出去就会迷路回不了家?那就在脖子上挂着地址牌怎么样,栏一部出租车、付钱,司机就会送你回家——」
「住口,妳一点都不了解!」他大吼。
「是,我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你有你无法克服的恐惧。」她发出战帖,希望他可以接受挑战,勇敢的。
佟夏森脸上血色倏地消失殆尽。「对,我无法克服它。」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但受伤的兽,攻击力最强。「但那关妳什么事?我是精神病患关妳他妈的什么事?」
亚蓓受到伤害了。「对,不关我的事,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管你呀,我怎么知道我这么多管闲事,要我置之不理,我就是做不到。」她露出哀伤的眼神说:「我怎么有办法像铁达尼号里的萝丝一样,把杰克推到冰冷的海水里。」做出这样的比喻,亚蓓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还没笑出来,笑声就传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笑了。
不过他有多少年没这样笑过呢?
会哭会笑跟会吃饭能睡觉是同等重要的事对不对?
亚蓓加入他的笑声中。「嗨,朋友,你愿意陪我到外头走走吗?我保证我会替你打怪兽。我到这里都快一个月了,还没真正的「观光」过呢。」
迟疑地,他问:「如果我说……亚蓓,快来救我?」
亚蓓发誓。「我绝对会替你屠龙。」
还是有些犹豫。「我……可能会昏倒……」很不好意思的说了出来。
考虑到体型的悬殊。「如果接不住你,我会当你的垫背。」
「听起来好象还不错。」
亚蓓伸出她的手。「来吧,好吗?」
他很缓慢很缓慢的试着伸出手,同时纳闷起他居然会如此信任一个才刚刚认识不久的人。
「如果有人跟我要签名……」
「你就跟他说现在没空。」
是了,他信任她。除了老张以外,她是现在的他唯一信任的人。
他们开始了他们的小镇一日游。
可能对很多人而言,一小步就只是一小步,但对登陆月球的阿姆斯特朗来说:他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科技很大很大的一大步。
你要怎么拿一个腿长三0公分的赛跑选手跟身高不到一百公分的小童比速度?
出发点不同,龟兔赛跑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竞赛。当然兔子会输那要怪牠自己。
亚蓓带着佟夏森从最近的地方开始拜访起。
他们去了巷子口的早餐店。
「你要吃什么?」她让他决定。
「妳决定就好。」他说。
但,她很坚持。「不,由你来决定,你点餐,你付钱。」
佟夏森很无助地站在摊子前,无助到老板娘亲自来招呼他。「小哥,想吃什么?」
他开始紧张起来,以口形说:亚蓓救我。
亚蓓决定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要一碗皮蛋豆腐粥。夏森,你呢?」再度把球传给他。
佟夏森锁着眉。「那就……跟她一样。」呼,得救了。一到外头来,他又开始结巴。
老板娘笑了笑。「到里面坐,马上来。」
坐在早餐店里吃早餐是很久不曾有过的经验。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佟夏森不断地发出求救讯号。
「亚蓓,后面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看我?」
亚蓓只抬起一只眼睛。「她看你帅。」
「左边那个男人也在看我。」
「喔,他大概想跟你借根烟。」
「我没有烟。」紧张兮兮的。
「那就不用管他啦。」说的理所当然。
战战兢兢的吃完早餐,该付钱了。他拿出一张百元钞票给她。「亚蓓……」
她好象不懂他的意思。「去付钱啊。总共九十块。」
佟夏森硬着头皮去结帐。然后拉着亚蓓飞快地逃离现场,找零也不拿了。
接下来她把他带去理发厅。
当设计师把他按到椅子上坐着时,她问:「先生,你要洗头还是剪发?」
「我、我不知道。」他滑下椅子想夺门而出。但亚蓓伸手按住他,把他推回椅子上,对设计师说:「他要剪发,胡子也要刮一刮。」
设计师小姐又问:「先生你想剪什么发型?」
「我不知道……」他转头看亚蓓。
设计师建议说:「剪个贝克汉头怎么样?现在很流行,帅哥才适合这种发型。」
说着,向佟夏森眨了眨眼。
他觉得头皮发麻。而亚蓓又在一旁翻起杂志没看到他在求救。他只好说:「不、不用了,把我头发修短一些,然后借把刮胡力给我。」
躲在杂志下的亚蓓扬起了漂亮的唇角。
洗完发、修过面后,亚蓓很惊讶的看奢佟夏森。
她看得他很不安。「怎、怎么了?」
亚蓓看了他很久,才说:「你长得很漂亮。」她微笑着。「如果待会儿你发现很多只眼睛回过头看你,那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不是因为你头上有长角。」
说着,她拉着他往街上走。果然许多只擦身而过的眼睛都频频回头。
「真荣幸,跟帅哥一起逛街。」亚蓓半开玩笑地说。
「别、别开玩笑了。」他只想躲进地洞里。
但附近没有地洞,他被亚蓓拉进一条传统市场街。
早上菜市上人多拥挤。
当亚蓓在各个摊子前闲逛的时候,佟夏森要很努力才能跟在她身边。
有时候他走快了,回头看时,亚蓓却远远落在后方。有时她走快了,混入人群里,这时他就会紧张起来,生怕下一瞬间就被拋弃在拥挤市场里。
在这种人潮汹涌的地方,他极容易失去方向感。
或者他已经失去了,他只能紧紧跟住亚蓓。
一波波的人潮涌来,他失去了她的踪影。想到她可能落在后面,他转身寻找,却找不到她。别紧张,他告诉自己,她可能走到前面去了,他立即又钻进前方的人群里。当他看见那个纤细的影子,他上前拍了下她的背。「妳不要走那么快——」
影子转过头来,却不是亚蓓。
陌生女人困惑的看着他,四周的人潮推挤着他,他突然头晕目眩起来,站不稳脚步。
亚蓓、亚蓓……快来救我。
他的惊慌失措具体表现在急促的呼吸中。
在他以为他又要不能呼吸的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茉莉香出现在他身边。
「原来你在这里。」是亚蓓。
倏地睁开眼睛,他努力驱离前一刻还影响着他的恐慌,他的手劲握的她手痛。
「我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人太多了……
亚蓓拨开他前额上汗湿的发。「好吧,我们离开这里。」
接着她把他带到医院去。
在医院门口,佟夏森死命拖着她不愿意进去。「我不看医生。」
亚蓓露出一朵微笑。「好,我们不看医生。」她把他带进妇产科附设的育婴室。
新生儿被妥善的安置在保温箱中,每个娃娃的脸蛋都红通通的。
隔着一面玻璃,亚蓓看着那些蠕动的小小身体说:「你知道吗?每一分钟都有人诞生到这个世界上,这些小生命从完全没有行为能力,到经过一连串长久的学习才渐渐获得进入社会的能力。」
不等佟夏森抗议,她接着将他带到医院附设的复健中心。复健室里有中风后正在进行物理治疗的患者,也有车祸后下半身瘫痪的病人在学习怎么重新照顾自己的生活需求。
「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可能有些还活过了半个世纪,但是生命中的一场意外让他们必须再重头开始学习起,不仅包括拿筷子、刷牙、穿衣服、上厕所,还包括说话和走路的能力。这些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他们以前都学过,但是现在他们必须再学一次。」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他,很轻很轻的问:「如果他们都做得到,为什么你会认为你不行?」
佟夏森哑口无言。
他沉默的任由亚蓓将他带走。
离开医院后,他们又去了各个不同的地方。
公园、书店、小学、邮局、面包店……
这一天对佟夏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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