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薛二爷怒气冲冲回到院里,丫头弯下去行礼的膝还未直起来,耳边便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一脚踹开,动静之大,骇得满院子下人都变了脸色,个个“扑通”跪倒在地,就怕立在那里太过显眼,无故又惹了二爷的忌。
佟姐儿自然也被这一声巨响吓醒,她蹭的一下坐起来,紧张地攥紧了锦被,缩在床头雪白着小脸,看着烛火打在床幔上的影子,摇曳不停,正慢慢朝着她逼近。
“嗬!”床幔被来人一把掀开,薛二爷就那般面色铁青地立在床前,血红的眸子紧紧盯住她。
佟姐儿已经被吓得快要昏厥,薛二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不知自个又是哪处惹怒了他。还不待如何去细想,纤细的手腕便被他一把攥住,钻心的痛楚一下袭遍了全身,佟姐儿已经不是手腕在疼,而是心口仿佛被人一下一下反复揪扯的疼痛。
佟姐儿一副奄奄一息的虚弱模样,彻底震醒了怒火中烧的薛二。他连忙将她放平在榻上,微抖着手摸出了藏在枕下小玉瓶,倒出了两颗丹丸送进她嘴里。
佟姐儿紧闭着双眸,额头与玉颈俱是一副汗津津的模样,整个人活像是刚走死里逃生一般,身子虚脱乏力的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薛二爷追悔莫及,彻底被她吓到了,红着眼睛一直拍着她的小脸,“醒醒,快别睡,爷错了!”
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佟姐儿明显被他吼得颤了一颤,眼珠子动了一下才睁开了眼睛。见她无有大碍,薛二爷悬起来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好好养精神,明日你便回纪府去罢。”薛二爷说完这句,转身便走了。
佟姐儿久未反应过来,只当自个是听错了,可待到了第二日,日暮西垂时分,一日未见的薛二却是露了面。相比昨日的怒火滔天,今日却显得格外沉静,佟姐儿在屋里不安了一整日,她如今的处境犹如井底之蛙,外头便是生了大事,也无人会告知于她。
“你先回到纪府暂避风头,好好养养这副小身板,不日爷就去接你。”薛二爷打开她镜台上的首饰匣子,将里面的簪钗佩环尽数倒进包袱内,捆扎实了才塞进她怀里,又自袖口摸出两张银票放进她手心,“使尽了爷再送去,去了纪府,只有一样你须牢记。”
佟姐儿怔怔地看着他,薛二爷方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好好为爷守着身子,切不可叫纪二脏了它,可记下了?”
佟姐儿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整个人愣愣的,似个木偶一般。哪知听了他这一言,羞愤地整张小脸都红起来,“无耻,明明是我自己的……”
薛二恼地一下压了上去,佟姐儿抵抗不了,只得暂时点头应下。
趁着夜色浓重,易行那秘辛之事,佟姐儿被薛二抱上马车,见到的不是旁人,正是她那纪家的大表哥纪均。
薛二爷也觉意外,没想纪大会亲自前来接人,不由冷笑一声,“纪均你有种,人前一副君子之态,背后却行尽那可耻卑劣之事。我今虽漏算一遭,被迫将她暂且送回纪府,可我薛二认定的人,哪个也别想觊觎,不久定要她‘完璧归赵’!”
这语气口吻好似与他有着夺妻之恨,马车内的纪大爷亦是面沉如水,素闻这薛二蛮横无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未免耽搁久了徒生事端,他便不去接他的无理之话,吩咐随从尽快赶路。
薛二爷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恨地一拳捶在柱上。
……
马车行在平坦的道上,车厢内微微晃动,两人俱是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佟姐儿才出声,“大表哥……”
纪大爷隐忍许久,最终只是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无事了,都过去了。”
佟姐儿一下噎了泪,“不、这事儿没完……”如何能算过去,佟姐儿委屈地难以复加,整个车厢内都是她抑制的哭音。
纪大爷叹一口气,“你放心,表哥说到做到,不日你就启程前往异地,他便是想寻,也再寻不着你。”
佟姐儿一下止住了哭,只断断续续还在抽噎,“去异地?去哪儿?”
“表哥自会为你安排妥当。”纪大爷再不开口,薛二恨他入骨,他又何尝不想将他千刀万剐。同时,他还恨自家那不争气的弟弟与心思狠辣的母亲,竟能狠下心肠将佟姐儿送入虎穴,实在枉为人母!
如今纪府里知道佟姐儿遭此一难的人少而又少,除了谋划整件丑事的周氏与周氏的奶嬷嬷之外,便是只得纪大一人,便是纪大老爷也仍被瞒在鼓里。
府中下人只听闻这佟姑娘病重,终日卧榻养病,不宜见风受寒,更兼周氏发了话:务必不能扰了佟姑娘养病,任何人不可前去探望。更甚怕有人硬闯,索性将院门上了把大锁,自锁上那日起,就再无人见它打开过。
佟姐儿恍恍惚惚回到昔日住的闺房,回来的路上纪大爷便嘱咐了她几日后见了人该如何圆谎,佟姐儿一一点了头,最后纪大爷又温言安抚她早些歇息。眼看着就要走时,佟姐儿却一下扯住他的袖口,“表哥,我的奶母和丫头呢?”
“别担心,她们全……”话不及道完,久未见主的三个仆人就一下冲了进来,纪大爷后退两步,特为主仆四人腾出位置,看着几人抱头痛哭,他不觉心有触动,更恨那害了佟姐儿之人。
……
纪大爷走后,佟姐儿四人终于缓和过来,平安红着眼睛合上了房门,主仆四人才又挨在一处。
“姑娘受罪了……”罗妈妈握住佟姐儿的手,嘴里就似含了黄莲般苦涩,“如今看这一家人,除了大爷,再无人是真心待姑娘你了。”
罗妈妈瞧着一下老了十岁,佟姐儿不觉心头微涩,方听了罗妈妈又道:“周氏好毒的心,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这纪府怕是不宜久留了……”
如意也跟着点头,“姑娘,咱们离开纪府罢。”
“我的好姑娘,咱们离了此地,方能重新来过。”罗妈妈苦口婆心道,“这二爷只怕就快成亲,到时姑娘的处境该是要有多么尴尬!”
佟姐儿一下凉透了心。
过了好半晌,方道:“方才表哥在路上也提了这事,可咱们能去哪里。”佟姐儿垂下眼睫,音色呐呐,“这世道本就女子势弱,咱们无房无地,到哪去安居。”
“这不打紧,咱们可托了大爷前去置办。”罗妈妈将卷在簪筒内的银票取出来,票额大的令众人大吃一惊。知道几人心下有疑,她便又道,“还是老爷想的长远,当日老爷尚未去时,便予了老奴这笔财产,说是叫老奴妥善保管,待姑娘哪日急需钱财时,才可拿出来以供急需。”
“这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罗妈妈面色凝重,“莫要徒惹是非。”
几人郑重点了头。
☆、第23章 咯血症
佟姐儿这厢不声不响地回了纪府,要说当家主母周氏不知情,那便是假话。纪大爷本也未想过能瞒住了她,这不,前脚刚走碧霄馆出来,半道上就遇着了上房来的丫头。
“大爷且留步。”丫头屈膝做了个福,“太太请您去一趟。”
纪大爷立在原地静了片刻,方颔首跟她去了。
“你如今好大的能耐!”不及纪大爷近身行礼问安,端坐于堂前的周氏便忍无可忍地一声喝去。素日来维持的端庄仪态,霎时间一并瓦解,“她是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将你们兄弟二人的心一并勾上,祸害一个便还罢了,如今你这番作为,又该如何解释!”
周氏这番话说地咬牙切齿,似是对佟姐儿有着深仇大恨,纪大爷见了,不免暗暗心惊。
“娘,佟姐儿一事你我心知肚明。”纪大爷话音一顿,抬头对上周氏那微变的脸色,淡淡道,“儿既将她接回来,必然已有对策。不日便会将她送往异地,在府中逗留也不过短短几日时间,还望娘到时多尽长辈之德,莫要一错再错。”
纪大爷这番话可谓暗藏玄机,周氏哪能听不出其中之意,只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千不该万不该都是佟宛玉那个小贱人自个惹下的祸端,如何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在薛家待了近半月才脱身,薛二那等好/色之徒又怎会以礼相待,想必是早叫他破了身子,如今又猛然被接回府,难道真要她的江儿娶个残花败柳为妻!周氏只消这般一想,一双眼睛就好似要怒地喷出火来,这让时刻注意着她的纪大爷,心下更生怨愤。
“甚?”周氏一下回过神来,稍敛了怒色,微讶道,“送往异地?是何处?”
“此事还容儿再作考虑,权衡之后再作答复。”纪大爷显然对她含怨在心,并不想告知于她。
周氏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眼睁睁看着长子行礼告退。
“这个逆子!竟叫那狐媚子勾住了魂,枉我这些年来予他的期望!”周氏气地拂袖扫落一只杯盏。
“啪嚓”一声碎在了曹嬷嬷心坎上,“我的太太,可别再恼怒了,大爷方才可不就说了,没个几日就要送走的,到时天高地远,咱就再不必为个小贱人操心了。”
“真恨不得立刻就将她送走!”周氏咬牙切齿,“只要她一日在府,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周氏自然难以安宁,原因无他,无非就是担心纪大老爷一味愚孝,真个将江儿与那小贱人配做了一对。不出薛二一事方好,她且忍着,可如今要个破鞋做她的儿媳妇,那是如何也不能!
她如今旁的不忧,就怕这佟姐儿久不离府,纪大老爷一发话给两人真个定下了婚期,到时她又不好泄露了佟姐儿身上出的一桩丑事,怕就怕到时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害了江儿一辈子!
周氏是打心眼儿里将佟姐儿当做了她命中的克星,但凡一涉及佟姐儿的事,周氏只消听上一回,过个不久定要头疼不适。大夫诊过几回皆道她月子里受了风,可她却死不认此理,偏就觉得是佟姐儿命里克她。
可论周氏暗里再是如何,人前却仍是一副慈母姿态。
翌日,晨。
佟姐儿这回既吃了周氏赏的闷亏,心里便也看透了其人,若说往日于她还有些孺慕之情,到了如今也该消失殆尽。
堂前,周氏满面和蔼地拉住她的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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