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孙太后和楚明亮一道来看她。对她滑胎,她们自是难过心痛,却也说养好身子是正经。
她的言辞之中有滑胎并非意外之意,孙太后没说什么,好似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日后,楚明轩依然没有给叶妩交代,每次她问起,他不是说尚在彻查、就是说还未查到,皆是敷衍之词。
放眼整个皇宫,谁会害她的腹中孩儿?贵妃,还是昭仪?腹中骨血又不是楚明轩的孩儿,她们没有下手的动机。那么,介意她腹中孩儿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他!
她早已怀疑是他,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露出马脚,只能虚与委蛇。
这日,叶妩去御花园散心,假称掉了一只翠玉耳坠,让阿紫回头找找,支开她,然后单独前往太医院。
以往,阿紫听命于她,如今,只听命于他。
有一次,她假装睡着了,看见阿紫和楚明轩在前庭说话。应该说,他问阿紫,阿紫如实禀奏,颇有娇羞之态。如此,她揣测,阿紫钦慕他,对他言听计从。
找到徐太医,叶妩与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径直问:“你为我把脉过,我真的胎儿不稳?”
“确实如此。”徐太医叹气,“皇贵妃气弱体虚,本就不易有孕。此次怀上皇嗣,打击太大,动了胎气,以致胎儿不稳。”
“我每日服安胎药,也不能稳固胎儿吗?”
“倘若调理好,自可稳固胎儿,不过皇贵妃近来忧虑过重、心郁气结,此胎很难保住。”他听闻她滑了胎,亦感叹苍天弄人。
她呆呆的,不敢相信是自己害死了孩儿,真的是这样的?与那碗汤药无关?与旁人无关?
徐太医唏嘘不已,“若由微臣为皇贵妃安胎,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可惜……”
叶妩苦涩道:“我没有册封,以后不要叫我‘皇贵妃’,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当今陛下的皇贵妃。”
他点点头,“夫人还有何吩咐?”
她想起一事,道:“那日我喝了安胎药便腹痛,你帮我查查那太医开的安胎药是否有不妥。”
他应了,说明日便给她答复。
————
次日午时,叶妩自称不适,让小月去请徐太医。
不久,徐太医来了,为她把脉。她对阿紫道:“方才吃得少了,现在倒饿了,你去御膳房看看有没有糕点。”
阿紫不疑有它,立即去御膳房。
徐太医往外望了一眼,低声道:“夫人,从太医的医案看,安胎药没什么不妥。微臣也问过煎药的小公公,那小公公说也没发现安胎药有不妥。”
叶妩喃喃自语:“我滑胎,真的是胎儿不稳?”
“微臣发现一件事。一个公公说,前阵子凤栖殿的宫女去御膳房取松丝叶,自称奉命来取。”
“松丝叶?是草药?”
“松丝叶有安神助眠之效,不过若是气弱体虚的有孕妇人闻多了,有滑胎之险。”徐太医道。
她惊震地愣住,这几日没有闻过松丝叶呀。忽然,一件事浮现在脑海。
几日前,负责床席帷帐的宫女送来一个精致的香包,说是陛下吩咐她缝制的,还说香包可以安神助眠、一夜无梦。
她往床头望去,那粉紫的香包还挂在床头。
徐太医取下香包,解开闻了闻,“是松丝叶。”
叶妩的心猛地下坠,如坠冰窖,寒冰冰的。
真的是楚明轩!
楚明轩,你当真丧心病狂!连我腹中孩儿都不放过!
“是陛下。”徐太医摇头叹气,“陛下这么做,许是不想有人威胁他的帝位。”
“徐大人先回去吧。”
“夫人有事吩咐,再传微臣。”
她捏着香包,越捏越紧,手臂发颤,几乎咬破嘴唇,眼中蓄满了炙烈的仇恨。
晚膳时分,楚明轩踩着点儿来陪她用膳。见她坐着发呆,小脸煞白,他心疼不已,叫了两声,她没有反应,他又叫了两声,她才回神。
“妩儿,想什么这么入神?”他在她身侧坐下来,握住她的小手。小手如冰,他吓了一跳,体贴道,“是否觉得冷?我取衣给你披上。”我不冷,是心寒。”叶妩目光幽冷。
“怎么了?”见她如此神色、如此言辞,他心中有数。
她从身后拿出香包,“里面是什么?”
他好似不想再隐瞒,“松丝叶。”
她咬牙、一字字道:“你吩咐宫人去御书房取松丝叶,放在香包里,再把香包挂在我床头,让我日夜闻着松丝叶。只需短短几日,我便会滑胎。如你所愿,我的孩儿没了。”
楚明轩淡淡道:“你所料不差,的确如此。”
“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你怎能害死我的孩子?”叶妩厉声逼问。
“你的孩子,也是皇兄的孩子。”
“还没出世的孩子,你也不放过?你担心他长大后威胁你的帝位,还是恨陛下入骨、连带也恨他的孩子?”她声色俱厉,赤红的怒火几乎从眼中喷出来。
“你所思所想,皆是我所思所想。”他平静得异乎寻常。
“你丧心病狂!”她怒骂,美眸变成了一双血眸。
楚明轩静静地凝视她,脸上无悲无喜,对她的指控,根本不生气。
叶妩站起身,再也无法控制,愤恨道:“澄心殿那场大火,是你的阴谋!你联手朝中重臣,部署良久,精心布局,烧死陛下,然后你顺利登基,取而代之!”
他语声淡漠,“你终于知道了。”
她气疯了,“弑兄夺位,残杀手足,你心狠手辣,与畜生有什么分别?”
他的俊眸浮现一抹冷邪的微笑,“想知道我布的局是怎样的吗?”不等她应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脸上颇有得意之色,“你一定想不到。从扬州回来,我就开始琢磨如何把你抢回来,如何布一个完美的局。你与皇兄越来越好,皇兄也越来越宠爱你,大有废后宫之势。我便与李昭仪合谋,让皇兄亲眼目睹你我在听风阁行苟且之事。”
“我中了伊兰香,为什么你没用中?”
“因为,我事先服过解药,我必须保持清醒,才能完美地完成这出戏。还有皇兄广纳嫔妃,是我鼓动那些老臣向皇兄进谏。”
叶妩知道,他做这些事,无非是令自己和楚明锋感情破裂,他便有可趁之机。
楚明轩缓缓道:“你与皇兄总能和好如初,我不能再等了,于是,我决定烧死皇兄!”
她震骇地看他,他的微笑好似淬了毒,阴毒骇人。
“皇兄喜欢吃鱼,御书房的鲜鱼是宫人亲自到皇宫东侧御河捉的。我命人每日偷偷在御河洒一点慢性发作的毒,那些鱼儿把毒吃进腹中也不会死,因为,毒太少太少了。不过,毒会藏在鱼身里,再被皇兄吃进腹中,如此数日,也不会中毒身亡。”
“不是有试吃的宫人吗?为什么宫人没事?”
“毒那么少,怎么会中毒?皇兄吃了几条鱼都没事,更何况是宫人?”他的眼眸慢慢浮现一抹邪戾,“我并不想毒死皇兄,因为,皇兄不该被毒死,而应该受火刑,慢慢地烧死,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那些微量的毒,不会致命,只会让他不适。前些日子,他身子微恙;那晚你想逃出宫,却被他逮个正着,他急怒攻心,加上那些微量毒素的效用,因而吐血。”
叶妩惊骇得心跳加剧,原来,楚明锋身子不适、吐血的真正原因在于此。
晋王变得太可怕了,心理扭曲,是非颠倒。
楚明轩盯着她,眼眸翻起,眼白吓人,“宫内宫外,我已打点好一切。那日,我让人从北宫门运送火油进宫,皇兄回寝殿歇息,我吩咐慈宁殿的宫人叫你来,吩咐玉镯点了让皇兄不省人事的熏香。如此,皇兄就不会醒来,不会逃出来。虽然澄心殿有不少宫人,但他们都被我的人打晕了,如何救出皇兄?”
太可怕了!
她不禁惊叹,他的布局不算天衣无缝,却想到了方方面面,不仅赢得朝中老臣的支持,而且买通了澄心殿不少侍卫与宫人,否则,他根本无法成事,根本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纵火烧天子寝殿。
他凝视她,仿佛鉴赏一尊完美无暇的玉器,乖戾道:“布这个局,我花了多少精力,你可知道?妩儿,我这么做,是为了与你长相厮守。”
“你是为了你自己!”想到楚明锋被活活烧死,叶妩就怒火满腔,“你野心勃勃,贪恋权势……”
“错了……错了……”楚明轩一本正经道,“我只想当两袖清风、逍遥自在的王爷,从未想过坐拥江山,更从未想过弑君夺位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忽有一日,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老臣说漏了嘴,当年父皇病重,有意改立太子,沈昭陈述利弊,终令父皇打消了改立遗照的念头。原本,父皇想改立我为储君,却被沈昭阻拦。后来,父皇回光返照之时,传召沈昭,给他一道密旨。”
“密旨写什么?”她的心怦怦地跳,一般而言,密旨具有极为关键的转折性。
“你大可去问沈昭。”他阴冷地笑。
她气结,又问:“你父皇病重之时为什么想改立储君?”
楚明轩敬仰道:“父皇一世英明,早已看出皇兄残忍暴戾、非明君之选,才在病重之时有意改立储君。”
这个理由,虽然可以成立,却也失之单薄。虽然楚明锋在位十一年,杀过不少人,抄家灭族的朝臣也有,但大楚国在他的勤政、治理下国泰民安、国富兵强,魏国、秦国才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来犯。
他站起身,攫住她的身,语声邪戾,“大楚江山是我的!是沈昭有意劝阻!是沈昭的错!皇兄当了十一年皇帝,已经便宜了他,我拿回本属于我的江山,有什么错?”他的眼中翻滚着炙烫的戾气,骇人得紧,“你是我的!是皇兄横刀夺爱!是沈昭助纣为虐!若非他们,你我早已成为夫妻,恩爱携手,缱绻情深。”
从未见过他这般可怖的神色,叶妩惧怕地瑟缩。“你父皇至死也没有改遗诏,江山不是你的。”
“是我的!沈昭可以作证!”楚明轩乖戾地笑。
她明白了,这就是沈昭相帮晋王的原因。
他高举双臂,志得意满,“如今,大楚江山是我的,你是我的。江山美人,尽在我手!”
五指,握成拳,他眸光熠熠,亮如火光,仿佛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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