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轩。
“母后,晋王在那里。”文晓『露』轻柔道。
孙太后转首望去,他望见了,姗姗走来,拜见母后。
许久未见,风流俊雅的晋王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俊美倾城,往人群里一站,鹤立鸡群,吸引了众多未嫁女的目光。
他未曾看向叶妩,好似与她不相识,高傲得连眼角余光也不给。
楚明亮俏然问道:“四皇兄何时来的?看见我跳的舞了吗?”
他含笑道:“差强人意,有待提升舞艺。”
她不乐意地瘪嘴,“母后,四皇兄欺负儿臣。”
孙太后摇头笑着,“你四皇兄一向没好话,你何须问他?”
“晋王府中那么多歌姬、舞伎,见多了歌舞,眼光自然与旁人不同。”文晓『露』这番话似有深意。
“那倒是。”楚明亮懵然不知地点头。
“母后,儿臣先行告退。”楚明轩潇洒不羁地说道,“改日再进宫向母后请安。”
叶妩看着他从容离去,很快便收回目光,以免落人口实。
孙太后对上元节的花灯和歌舞演唱会很满意,笑逐颜开,凤颜愉悦。后来,安乐公主对叶妩说,当年母后被父皇宠幸后,并没有即刻爱上父皇,直至上元节……
那年上元节,先皇为博美人一笑,和孙太后微服出宫看花灯。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他们赏花灯、猜灯谜、吃街食,就像民间的平常夫妻,做最平常的玩乐事。回宫后,他们在澄心殿翩翩起舞……就是这夜,孙太后爱上了文韬武略的先皇。
因此,上元节是孙太后的美好回忆,是追忆先皇的节日,是重温旧梦的日子。
叶妩明白了,若是自己,也会把那年那个上元节的夜晚所发生的事铭记在心。
————
今夜,楚明锋没有现身,歌舞演唱会结束后,她便回别馆。
前几日,他便对她说过,上元节这夜不能出宫陪她。至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说。她暗自庆幸,更坚定了在今晚出逃的决心。
虽然娘亲会伤心,虽然有一些人会遭殃,虽然心中有愧,但是,她不得不走。
如无意外,金公子会在西郊的十里亭等她,给她解『药』。
过了子时,她悄然起身,换了一身黑衣,拎着包袱,从花苑的狗洞钻出去。
别馆至少有二三十个护卫,守卫森严,想从大门、侧门出去,根本不可能。若想逃走,只有花苑北墙的狗洞可通外面,而且,花苑的巡守比较松,只要抓准时机,就能避开护卫的耳目。因此,她只能钻狗洞。
顺利地逃出别馆,叶妩疾步而行,转过两条街,坐上一辆马车,车夫将会带她去西郊。
寂静的夜,只有皎洁的圆月和清『乳』般的月华,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转动声。马车驶离了别馆,驶出了西门,她激动得几乎欢呼雀跃,心花怒放。
【50】陡然挺身而入……
“什么真相?”楚明锋的心猛地一抽。
“其实,我早已知道自己怀孕,但是我绝不会生下孽种!”她故意刺激他,以此击溃他。
“孽种?”他的心急速下沉,坠入无底深渊。
她竟然视他的孩儿为孽种!
叶妩冰冷的笑,“我恨你入骨,又怎么会生下你的孩子?于是,我故意说那些话激怒你,你打我耳光,我顺势撞上桌子,孩子就没了。”
楚明锋几乎咬到舌头,“毒『妇』!”
见他气疯了,她万般痛快。
他剑眉紧拧,眼中交织着炽热与冰寒的怒气,忽然,他扬起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掴她的左脸,不,确切地说,是她的左耳与左脸。
想闪避,却来不及。
她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掌,倒在榻上……他一定用了十二成的力道,否则,左耳就不会轰轰地响,就不会疼得钻心刺骨……
楚明锋的嘴在动,叶妩听见了他的话,却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很遥远,远在天边……
怎么会这样?
他攫住她,眼眸森寒,嘴唇又动起来,说了一句什么,她努力地听,可是怎么也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
“你骗朕的,是不是?”他怒吼,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刻就会把她整个人吞入腹中。
她终于听见了他怒火中烧的话,冷冷一笑,“我激怒陛下,有何好处?”
楚明锋死死地攫住她,目眦欲裂,黑眸慢慢染红,濒临崩溃……
叶妩痛快地笑了,他果真被这个所谓的“真相”击溃了,太好了……左耳痒痒的,似有『液』体从耳中流出来,她『摸』了『摸』,手指沾染艳红的血……而口腔也涌出一股腥甜,流出来……
看着手上的血,她呆了。
他震惊地睁目,吓到了似的,愣住了。
半晌,他朝外喊宋云:“传徐太医。”
————
经过详细的诊断,徐太医说,叶妩左耳受损,耳力受损,仅是以前的一半,伤势颇重,很难治愈。不仅左耳受伤,口腔也受伤了。
她没想到,他那一巴掌,竟然打破了自己的左耳耳膜。
第一次打她,楚明锋打掉了她腹中子。
第二次打她,他打得她左耳失聪。
她与他,是孽,还是缘?
包扎后,徐太医开了『药』方,退出寝殿。她端然坐着,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暴君,心中堆满了怨与恨。
若说去年冬日那几个月的相处,她多多少少被他的真情、付出感动,可是,今时今日他的所作所为,打散了那些感动。如今,她的心中只剩下了冰雪与痛恨。
“妩儿,你可怪朕?”楚明锋面庞沉静,眼眸宛似尘封万年的深潭,让她永远也看不透。
“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叶妩盈盈地笑,“陛下怎会有错?就算是错的,也是对的。”
他听得出来,这是讽刺的反话。
她轻笑,身为帝王,习惯了高高在上、心高气傲,即使做错了也不会认错。他是腹黑暴戾的暴君,又怎会觉得自己错了?他必定认为是自己欺骗他、背叛他在先,才会下重手伤了自己。
“我想歇着了,陛下请便。”她起身走向龙榻,宽衣上榻。
“你好生歇着。”楚明锋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躺在冰冷的棉被里,叶妩的心一分分地冰冷、一寸寸地冻住。
照这情形,他不会放手。
怎么样,他才会饶过她?
不多时,金钗轻捷地进殿,将朱漆木案搁在案几上,轻声道:“皇贵妃,该服『药』了。”
在她的搀扶下,叶妩坐起身,喝了汤『药』。
“奴婢有几句话想对皇贵妃说。”金钗在天子寝殿侍奉,习惯了轻声细语、行止谨慎,一时忘记了她耳力受损、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皇贵妃,奴婢侍奉陛下已有五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震怒。”金钗大声道,“陛下之所以生这么大的气,是因为皇贵妃欺骗、背叛陛下,还逃跑。正因为陛下真心待您,宠您、爱您,对您掏心掏肺,用尽心思,尽付情意,却换得皇贵妃如此对待,才伤得这么重,才会如此盛怒,才会下重手伤了您。”
“我明白。”叶妩淡淡地应道。
金钗见她听了进去,继续劝道:“陛下爱之深、恨之切,其实,这都是因为陛下太爱皇贵妃的缘故。您何不退一步想想,一国之君用情如此之深,放眼天下,还有哪个男子能及得上陛下文韬武略、英明神武、用情如痴?”
叶妩冷笑,“陛下的确文韬武略、英明神武,用情如痴,我倒看不出来。”
金钗莞尔一笑,“皇贵妃,只要您用心感受、体会,便能感受到陛下对您的情。”
叶妩不想再听她罗嗦,便说乏了,遣她出去。
即使楚明锋用情很深,即使他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也无法强迫她喜欢他。再说,他为她做了什么事?男女情事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他不就是为了更欢愉的『淫』欲才哄她、讨她欢心吗?她一直记得,就在这张龙榻上,他一次又一次地欺负她、伤害她,狠辣,暴戾,凶悍,禽兽一般……
那样的伤害,永世难忘;那样的屈辱,永远铭记。
————
楚明锋并不后悔下那样的重手,若不下重手,她永远不知自己错了、不知害怕,她还会有逃跑的心思。为了让她知道怕,他才下了重手。
只是,伤了她的左耳,非他所愿。见她娇弱的身子再次受伤,他心如刀割……
一个时辰了,奏折还是那么高,只看了三份奏折。
那些字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他一集中精神,一行行的字就会浮现她幽怨的的眼眸、缠着绸布的左耳,她说的滑胎真相就会一遍遍地重复,提醒他,她对他只有恨,恨之入骨,没有一点点的情意。
宋云侍立一旁,看着陛下心绪不宁、烦躁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心惊胆战。
陛下一会儿饮茶,一会儿发呆出神,一会儿看奏折,一会儿目光呆滞,一会儿叹气……总之,他从未见过陛下烦闷、焦虑的样子,也不知道怎样开解,虽然他知道陛下的心结是皇贵妃。
忽然,宋云看见小公公在门外探头,便走过去,原来是右相沈昭求见。
他传话给陛下,陛下传沈昭。
沈昭踏进御书房,行礼后站定,看见了陛下沉郁的神『色』,“陛下传召臣,有何要事?”
“朕已带回妩儿。”楚明锋走出御案,气『色』不佳,愁眉不展。
“陛下有何打算?”沈昭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叶妩偷书、逃跑,以陛下的秉『性』,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上次,她和晋王远走高飞,陛下打她,以至于失去了孩子;这次,陛下怎么做?
“妩儿要在宫中住几日……她受伤了,左耳受伤……”楚明锋说得断断续续,艰难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左耳受损?怎会受伤”沈昭惊诧万分,心中震动。
应该是陛下打她,下了重手,打到左耳,才会伤了左耳。
楚明锋的脸膛紧绷如弦,没有说打人的过程,也掩藏了自责、内疚之情,“徐太医详细诊治了,说人耳一旦受损,便难以复原。”
沈昭提议道:“不如臣在民间寻访名医,或许民间的名医有偏方。”
楚明锋点头,“尽力便可。连徐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民间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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