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锋点头,“尽力便可。连徐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民间的大夫?”
“臣尽力而为。”沈昭瞧得出来,陛下心痛不已,“皇贵妃知道病情吧。”
“知道。”楚明锋苦涩道,“朕虽然生气,却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可是,她说……她说那次滑胎,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激怒朕,朕打她,她顺势撞向桌子,孩子才会没了……她还说,她说朕的孩儿是孽种……朕气疯了,就打了她……”
沈昭明白他当时的心情。
陛下用情已深,怎能忍受叶妩的欺骗、背叛、逃跑?怎能禁得住滑胎真相的打击?
叶妩为什么这么说?当时,她一定也气疯了才口不择言。
今日一早,他听下人回报,别馆有异动,便知道叶妩逃跑。他知道,陛下不会轻易饶过她,可是,他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他以为,陛下和叶妩会走到一起,她会成为宠妃,甚至成为大楚国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想到,她竟然私自逃跑……先前,他以为她对陛下有情,如今要重新估量了。
沈昭心中叹气,“事已至此,只怕皇贵妃对陛下……很难再有情意。”
楚明锋错愕地问:“很难再有情意?妩儿对朕有过情意吗?”
“臣看得出来,陛下的付出,皇贵妃看在眼底、记在心中,至少被陛下的用情感动了。”沈昭不好把话说得太满,“皇贵妃并非普通的女子,心『性』异于常人,陛下若想收服她,应该多花点儿心思,多花一些时日。”
“朕想也是。”楚明锋的眉头舒展开来。
“陛下,若时机成熟,臣便对朝野宣告,臣二夫人急病过世。”沈昭这么说,只是试探罢了。
“也好。不过时机还未成熟。”
楚明锋阴鸷的目光『射』到殿外,利箭一般追风逐月。
————
这夜,楚明锋很晚才回澄心殿。
其实,奏折早就批阅完,他也想早点回去,可是,走到御书房门槛,又停住脚步,想了想,还是回到御案,百无聊赖地看书。
这便是近乡情更怯。
最后,还是宋云劝了几句,他才回寝殿。
金钗说,皇贵妃早就歇着了,这会儿应该睡熟了。
踏进昏黄的寝殿,楚明锋放轻了脚步,宽衣亦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
她躺在龙榻外侧,他只能睡在里侧。
看着她宁和的睡容、清媚的小脸和左耳的伤,他的心一抽一抽的,闷闷的疼。
凝视良久,他在被中找到她的手,握在掌心,闭眼睡觉。
自他进寝殿,叶妩就醒了,不愿面对暴君便假装睡着。
手被他握着,她只能在半夜翻身时抽出来。
第一次,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夜,尚算安稳。
次日,她吃了早膳,正想找点儿事打发这漫长的光阴,楚明锋回来了。
一袭玄『色』常服,一袭墨『色』鹤氅,衬得他的脸庞越发黑了。随着步履的行进,玄袍与鹤氅的一角跳『荡』着,划出一道道黑『色』的弧。
纵然他再威风凛凛、气势夺人、帝道慑人,她心中也只剩下仇恨。
“今日徐太医来复诊了吗?”楚明锋惦记着她的病情,特意回来看看。
“时辰还早。”叶妩的嗓音出奇的冰寒。
他感受得到她声音里的怒气、抗拒与恨意,却不生气,“朕差人去请。”
她缓缓道:“不必了。陛下政务繁忙,不必理会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他知道她恨自己,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可是,他无法忍受她的冷漠与敌视,怒气涨满了胸,“你究竟要朕怎样?”
“怎样?”叶妩好笑地看他,“是你要我怎样才对吧。”
“你不愿待在澄心殿,也要待!”楚明锋眼中的那圈深黑微微一缩,溅起涟漪,“你不愿侍奉朕,也要侍奉!”
她怒目而视,神『色』倔犟,桀骜不驯。
陡然,脖颈被一只铁手扼住,呼吸骤然停止。
他扼住她的咽喉,五指越夹越紧,力气越来越大,青筋暴凸,他的脸庞冷厉如石,戾气滚滚。
叶妩闭上眼,希望下一刻就能死去,再也不要看见这个恶魔。
无法呼吸,很难受,很难挨,可是,只要再忍一会儿就能解脱了,就能摆脱这个令人胆寒的暴君……是的,只需再忍一会儿……
然而,她的愿望落空了。
他终究松了手,没有亲手扼死她。
在她喘息的时候,楚明锋抱她到桌上,敞袖一拂,桌上的茶壶、茶杯被扫落,落地开花,瓷片四溅。
抽衣带,解下裳,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她还在调息,没来得及阻止,便被他扯下了衣物……她不甘心被他欺负,用指甲抓他的脸,他忙于解自己的衣物,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霎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两道血痕,丝丝的痛意在怒火上添了一把柴火,他扣住她的双手,扣在身后,用衣带绑住。
“放开我……禽兽……”叶妩破口大骂,“禽兽不如……混蛋!王八蛋!乌龟蛋!滚你妈的蛋!”
“再骂一句,朕就杀潇湘楼一人!”楚明锋邪恶道,“君无戏言!”
【51】缠绵的酷刑
虽然饱受痛楚、折磨,但叶妩根本不想虚与委蛇,不想对一个恨到骨子里的暴君强颜欢笑。
如此,她的敌视、仇恨换来了无休止的酷刑。
每一次宠幸,便是一场交织着血与汗、仇与恨、生与死的缠绵。
每一夜,楚明锋总要变着法子折磨她,肆意抚弄她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把她弄得筋疲力竭、生不如死才放过她。次日醒来,四肢酸痛,全身好像散了架,动弹一下就疼得厉害,她不禁怀疑,酷刑之后,自己竟然还活着,还会睁开眼睛,还能进膳、说话。
想死,却也只是一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
她还能撑得住,不会轻易寻死。
元月二十是万寿节,这日酉时,宴开延庆殿,君臣同乐,朝野共欢。
距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楚明锋不会回来,从御书房直接去延庆殿。叶妩想象得出来,那金玉满殿、旖旎生色的酒宴,君主、朝臣和内外命妇其乐融融,觥筹交错,是一副绘着盛世繁华、宫廷宴饮的锦绣图卷。
那边厢丝竹喧闹、美酒飘香,这边厢冷寂如死、形只影单。
她问金钗:“陛下没留话让我去延庆殿吗?”
“陛下没留话,奴婢也不知陛下是何旨意。”金钗大声回道,觑着她的神色。
“为我梳妆。”
“皇贵妃要去延庆殿?”
叶妩郑重地颔首。
金钗为难道:“皇贵妃伤势未愈,陛下吩咐奴婢好好伺候着。”
叶妩徐徐笑问:“陛下也没说不准我去延庆殿,是不是?”
金钗想了想,“那倒也是。”
叶妩让她去叫来两个公公,很快,公公来了,听了皇贵妃的吩咐,面面相觑,不明白皇贵妃想做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务必备好我要的东西,搬到澄心殿。”
“是,奴才这就去找。”公公领命去了。
“皇贵妃,您要丝绸、细木棍、案几做什么?”金钗不解地问。
“今日是万寿节,我是皇贵妃,怎能不聊表心意呢?”叶妩看见,铜镜中的苍白女子勾唇浅笑,那微笑凉薄而阴冷。
金钗担忧不已,却也不敢说什么。
梳妆、更衣,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五分妖媚,五分冷艳,可谓绝代妖妃。
披上艳红斗篷,戴上狐毛风帽,准备就绪,那两个公公指挥宫人搬来了皇贵妃要的东西,叶妩看了看,尚可一用。在这异世,只能将就了。
宫中最昂贵、最细滑的丝缎,一根粗细差不多能用、高度合适的床柱,六张相同高度的低矮案几。叶妩检查之后,拿起滑手的丝缎,缠在床柱上。金钗帮忙,很快就把床柱缠了两层丝缎,滑不留手。
然后,叶妩吩咐公公把床柱绑在其中一张案几上,嘱咐一定要绑得牢牢的。又吩咐他们把六张案几拼在一起,用粗绳绑好。
一切准备就绪,她前往延庆殿,宫人尾随在后。
延庆殿灯火通明,烛辉璀璨,万寿宴已经进行了快半个时辰,朝臣、妃嫔都献上了贺礼。大殿四个角落放着火盆,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得冷。
叶妩站在殿前,看见殿内明耀如日,乐工奏着文贵妃编的那支激越的乐曲,文贵妃正在殿中央持剑跳舞。
这支剑舞,刚柔并济,动作难度颇高,可见文贵妃下了一番功夫。
为了重夺恩宠,为了搏得陛下一笑,她费尽心思。
舞毕,群臣拊掌称赞。
文贵妃屈身谢恩,楚明锋唇角微勾,“爱妃这支剑舞,舞得精妙,朕喜欢,赏!”
“谢陛下。”她娇柔道。
他随手取了腰间的玉佩,宋云接过来,送到文贵妃的手中。
她再次谢恩,眉目盈盈,回到坐席。
守在殿外的守卫不让叶妩进去,跟在后面、得脸的公公怒斥一句:“你有几颗脑袋?陛下的旨意你也敢违逆?”
守卫知道他是御前红人宋云的下属,不敢再阻拦。
霓裳阁的舞伎正在献舞,叶妩闯进大殿,挺直身子,扬声道:“妾拜见陛下。”
这道中气十足的柔音,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水流激越的河流,并没有溅起水花,反而被激流卷走。殿中歌舞继续,但是,靠近殿门的官员听见了,转首看来。
她径直走上大红毡毯,金钗想拉住她都来不及。她拨开正跳舞的舞伎,她们跳不成了,互视一眼,便躬身退到殿门边。
沈二夫人堂而皇之地闯殿,一副不惧触怒天颜、大义凛然的样子,众臣不知所以然,又觉得有趣,等着看精彩好戏。
沈昭惊震地起身,与陛下对视一眼,随即出席,使眼色“告诉”她,不许造次。然后,他恭敬道:“内子擅闯大殿,触犯天颜,还请陛下恕罪。”
楚明锋犀利的目光遥遥射来,射进她的眼中,“既已来到,坐吧。”
看见她走进来的一刹那,他便知道,她来延庆殿,必非寻常。
楚明轩安之若素,对这一幕并不觉得奇怪、不解,悠然饮酒。
“妾愿大楚千秋万代、国祚绵长,愿陛下万寿无疆、孤独无边。”叶妩嗓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一石激起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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