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医认出那男的,道:“他不就是御药房煎药、送药的小安子吗?”
男子道:“禀陛下……奴才是御药房的小安子,负责煎药和送药……这几日,徐大人每日都拿一包治风寒的药让奴才煎,还嘱咐奴才务必小心,如有差错,可是杀头的死罪……奴才不敢怠慢,按时煎药,煎好了就立即送往杂役处……”
楚明锋剑眉微动,“送药途中可有遇见什么人?”
小安子回道:“奴才途经听风阁,傍晚时分总会在听风阁遇到小玲。”他指向身旁的宫女,继续道,“她就是小玲。她对奴才说,特意在听风阁等奴才,在暮色四合的黄昏一边与奴才聊两句一边看夕阳。”
“可有此事?”楚明锋重声问道,问的是宫女小玲。
“回陛下……确有此事……”小玲剧烈地颤抖,牙关打颤,结结巴巴。
“还不从实招来?”宋云厉声喝道。
文晓露预感不妙,终于知道陛下为何传自己到太医院。
早在小玲刚进来的时候,她就认出小玲了。小玲是凤栖殿的宫女,虽然不近身伺候她,但灵儿时常差小玲办事,颇有才干。
难道小玲与叶妩中毒一案有关?
小玲因惊惧而发抖,“禀陛下,奴婢只是在听风阁和小安子闲话家常,并无其他……奴婢知道,宫女与公公私相授受是死罪……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来人,大刑伺候!夹断她的手指、脚趾!”楚明锋目色阴郁。
“奴婢招……奴婢招……”她吓得脸面发白,“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与小安子是同乡,知道小安子对奴婢有别的心思……每日午时、酉时,小安子送药去杂役处,酉时,奴婢特意在听风阁等小安子……奴婢将一丁点儿剧毒抹在指甲里,趁小安子不注意,将指甲里的剧毒放入汤药……陛下明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纵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他人呐……”
“你所说的剧毒,是不是玫瑰醉?”宋云喝问。
“是玫瑰醉。”小玲瑟缩着身子。
“谁指使你在汤药中下毒?”楚明锋漫不经心地问,语声冰寒至极。
小玲欲言又止,终于说出主谋,“是……是……贵妃……”
文晓露面色一变,怒斥:“你胡说!”她快步上前,悲愤道,“陛下,这贱婢冤枉臣妾,臣妾没有指使她下毒,陛下明察。”楚明锋森冷道:“朕自当明察,不会冤枉人。”
叶妩清冷地看着这一幕,今日,楚明锋决意为自己报仇雪恨吗?当真是文贵妃下的毒手?
文晓露怒视小玲,厉声道:“贱婢,本宫没有指使你下毒。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诬陷本宫?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宫?说!”
小玲被她的凶恶模样吓得缩成一团,“贵妃,是您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奴婢胆小如鼠,怎敢谋害他人?奴婢蠢钝如猪,怎会想出如此下毒的法子?”
宋云道:“陛下,西域三大剧毒之首的玫瑰醉珍贵堪比人参王,小玲是低贱的宫婢,从何处得到玫瑰醉?”
徐太医点头道:“玫瑰醉是西域剧毒之首,京中卖此种剧毒的药材店应该没有。即使宫人有银两买,也买不到。”
小玲额头点地,哭求道:“陛下明察,奴婢奉贵妃的旨意下毒的,奴婢死罪……奴婢恳求陛下饶过奴婢一家人……”
“陛下……”文晓露重重地跪地,一双秀眸点染了些许慌色,悲声道,“臣妾对天起誓,臣妾没有指使宫人下毒……一定是别人指使她下毒,让她污蔑臣妾……陛下明察……”
“是吗?”楚明锋意态闲闲地说道,“她是凤栖殿的宫婢,不听你的吩咐行事,听谁的吩咐?难道听命于别的妃嫔来诬陷你?”
“对,一定是其他妃嫔收买了小玲,要小玲下毒,诬陷臣妾……”她恍然了悟地说道,“陛下,收买宫婢,栽赃诬陷,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依你之意,是谁收买小玲?是谁诬陷你?”他饶有兴致地问。
她抓住小玲的手腕,美眸睁得圆滚滚的,厉声问:道“贱婢!本宫从未吩咐你下毒害人,是谁要你诬陷本宫?说!”
小玲惊惧不已,嘴唇颤抖,眼睫毛亦颤抖,“贵妃,是您吩咐奴婢下毒的……虽然您待奴婢不薄,可是,下毒害人是死罪……如今事败,奴婢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隐瞒……这可是欺君的死罪……”
文晓露声色俱厉地喝道:“本宫告诉你,想污蔑本宫,没那么容易!再不说,本宫将你碎尸万段,你的家人也会受牵连,成为孤魂野鬼!”
小玲哭道:“陛下明察……起初,奴婢不敢下毒,贵妃以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如若奴婢不依照贵妃的吩咐办事,贵妃就对奴婢的家人不利……”
“胡说八道!本宫没有威胁过你!”文晓露愤愤道,转向楚明锋,“陛下,她血口喷人,臣妾没有吩咐她下毒,没有以她的家人的性命威胁她,陛下明察……”
“爱妃与宫婢各执一词,朕亦犯难,不如先审下一桩。”楚明锋冰冷地眨眸,看向宋云。
宋云挥手示意站在门槛处的小公公,小公公立即出去,很快就带进来两个宫人。宋云介绍说,一个是打扫处的公公,一个是凤栖殿的宫女小桃。
小桃不慌不忙地说道:“禀陛下,奴婢先前在凤栖殿侍奉,负责殿内殿外的打扫。贵妃滑胎后,奴婢被安排到别殿打扫,杏儿、小柔和奴婢一起。”
宋云适时道:“陛下,杏儿和小柔负责凤栖殿床帐被褥、衣袍送洗,贵妃滑胎不久便暴毙。”
沈昭朗朗道:“陛下,臣查验过宫女杏儿、小柔的尸首。这二人并非暴毙,而是被人杀害。她们的后颈风府穴都被人刺入一枚长长的细银针。”
徐太医补充道:“银针刺入风府穴,且全针刺入,必死无疑。”
宋云对小桃道:“你看见过什么,速速禀奏。”
“禀陛下,那日,奴婢染了风寒,头晕目眩,便在房中歇息。”小桃的神态颇为从容,“奴婢睡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起来喝茶。恰时,奴婢看见灵儿姑姑从门前走过,进了隔壁房。杏儿和小柔住在奴婢隔壁,奴婢喝茶后想继续睡,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奴婢觉得奇怪,就爬起来,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要开门,奴婢从窗缝看见灵儿姑姑经过。待她走远,奴婢去看杏儿和小柔,没想到,她们已经没了气息。”
“先前审问你,你为何隐瞒?”宋云问。
“宋公公,先前奴婢风寒未愈,病得糊里糊涂,害怕说出实情会招来杀身之祸,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隐瞒真相。”小桃道,“若陛下不信,就请灵儿姑姑与奴婢对峙。”
须臾,灵儿进来,跪地行礼。
审问至此,文晓露再不明白陛下的心思,那就太蠢了。
叶妩刚刚救活,陛下就迫不及待地算总账。
想到此,她咬牙切齿,看向疼爱有加的近身侍婢灵儿,以眼神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灵儿会怎么说呢?
【56】彻彻底底地与她融为一体
灵儿瞥了一眼文贵妃,惊惶地收回目光。
“杏儿、小柔被杀害的那日,小桃看见你去过她们的房间,可有此事?”楚明锋冷声问道。
“禀陛下,确有此事。”灵儿的声音低若蚊声。
“你离开后,杏儿和小柔就死了。”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厉声骇人,“你杀了她们,是不是?”
灵儿的身子剧烈一震,骇得面色发白,“陛下饶命……是奴婢杀的,可是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奴婢与杏儿、小柔无冤无仇,怎会杀她们?是贵妃吩咐奴婢杀她们的……贵妃还教奴婢如何杀人才能造成暴毙的假象……”
文晓露双眸惊圆,不敢相信灵儿会说出这番话似的,“灵儿,你竟然诬陷本宫!陛下,臣妾没有吩咐灵儿杀人,更没有教她杀人……”
楚明锋的右掌搁在扶手上,食指、中指轻叩,好似今日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贵妃可有提及为什么杀杏儿和小柔?”
灵儿目光颤动,畏惧文贵妃扑过来撕了她似的,“禀陛下,贵妃指使奴婢杀害杏儿和小柔,是杀人灭口。”
“为何杀人灭口?”
“贵妃滑胎,并非陛下所知的那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实招来。”楚明锋满目阴寒。
“灵儿,你胆敢污蔑本宫,本宫饶不了你!”文晓露目眦欲裂。
灵儿的双臂抖得厉害,“贵妃的确是吃了河蟹之后滑胎的,不过贵妃的身孕已有两月余,并非一月余。去岁,贵妃不知腹中已有皇嗣,跳舞时流血,这才传温太医来诊治。温太医诊断,贵妃此胎很难保得住,原因有二。其一,贵妃曾滑胎过一次,虽然仔细调养了,但也伤了宫体,不易怀孕,也有滑胎之险;其二,贵妃喜舞,每日皆舞一个时辰,便是跳舞令贵妃差点儿滑胎。温太医还说,只有一成的机会保得住胎儿。贵妃命温太医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还吩咐他先不要声张,因此,温太医偷偷用药为贵妃保胎一月。”
文晓露坐着自己的腿,不再争辩,一脸的颓丧。
徐太医扬声道:“贵妃喝了一个月的安胎药,还是保不住胎儿,是也不是?”
灵儿点头,“贵妃软硬兼施,温太医纵然是死也保不住贵妃的胎儿。过了一夜,贵妃想通了,决定利用腹中子陷害沈二夫人。于是,那日,贵妃以编排歌舞的名义请来沈二夫人,留二夫人用膳,借机诬陷二夫人谋害皇嗣。若陛下不信,可传温太医问话。”
叶妩没想到,谋害皇嗣一事还有如此内幕。
文贵妃可真恶毒,明明自己保不住胎儿,竟然设计诬陷他人!
楚明锋今日算账,只怕文贵妃活不了多久了。
传了温太医,温太医的供词与灵儿一致。
文晓露面如死灰,想必也知道再无争辩的必要了。
灵儿继续道:“陛下,贵妃滑胎一事,只有奴婢、温太医和杏儿、小柔知道真相,贵妃担心杏儿和小柔泄露机密,便命奴婢杀人灭口,永绝后患。贵妃还教奴婢如何杀人,才能让人以为她们是暴毙,而不会怀疑到是贵妃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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