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干什么?”
凯恩斯先生脸色微变,立刻上前阻拦。
“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爱德华已经快速收起资料,转身就往外走去。
凯恩斯先生急忙挡住他的道,片刻前脸上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语气是严厉的。
“是的,我从没有象这一刻这样清楚地知道我在干什么,”爱德华·华特说,“我在阻止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把原本就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主人。希望您不要阻止我。”
“你疯了?”爵士先生又惊又怒,大声嚷了起来,“在学会内部已经知道论文归属,不日就要署名公开发表的前提下,你现在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毁前程!难道你就不怕身败名裂最后成为天下人耻笑的对象?”
“我确实害怕,”爱德华·华特说道,“但是比起身败名裂,我更愿意学着去做一个正直的人——从没有过一刻,我象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您是绝对无法阻拦我的。”
他推开爵士先生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论文发表在即,即便你拿走资料也于事无补!”
“没有一手原始实验数据的支持,论文即便发表,也无法通过学会最高委员会的认可!除此之外,发表人还必须接受关于论文来源的问询!”
“你这该死的疯子!你是想把我也一起拖进地狱里吗?”
爵士脸色发白,早已没了平日的风度,冲着他的背影怒骂。极度愤怒导致他整张脸都显得变形扭曲。
爱德华·怀特步出书房,头也不回。
————
这是一个名叫康尼的偏僻山村,距离伦敦市区大约一百英里。从昨天半夜抵达后,伊丽莎白被关在一个废弃了的酿酒厂里。
周围酸气冲天,屋里那些破旧的木桶缝隙间到处是奔窜的老鼠和成团的蚊蝇——度过一个注定毕生难忘的不眠之夜后,天亮,大约清早五六点钟,四周还笼罩着淡淡白雾的时候,伊丽莎白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动静,有人走近,打开了反锁着的门。
史蒂芬出现在门口。
“跟我出来!”
他粗声粗气地嚷道。
伊丽莎白从过了一夜的那块破木板上起来,看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刀,没有任何异议地跟着他出去,两人走出酿酒厂,最后停在一片空地上。
“伊丽莎白小姐!”
她看到爱德华·华特从白色晨雾中出现,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您的论文和支持论文的原始资料都在这里!”爱德华·怀特朝史蒂芬说道,“我把原本属于您的东西还给您,现在,请你让这位小姐回归自由。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爱德华·怀特说完,把手上那个装了文件的牛皮纸袋扔到了地上。
史蒂芬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往牛皮纸袋走去,刚走两步,忽然停住,眼睛死死盯着爱德华身后的方向,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伊丽莎白看去,吃了一惊。
稀薄的晨雾里,出现两个陌生人的身影,正朝这边飞快跑来。
“见鬼!我就知道我不该再次相信你!你带来的东西也是假的吧?你们不过就是想要把我抓起来!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史蒂芬怒声大吼,一把拖着伊丽莎白就往反方向跑。
身后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怀特和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人起了冲突——应该是在抢夺资料。
“你快去帮他!”
伊丽莎白大声嚷着,挣扎试图脱离他的钳制。
“小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滑头,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史蒂芬气急败坏地怒吼,目光凶光。
“我听您的。”
伊丽莎白立刻屈服,跟着他拼命往前跑去。
————
一定是之前节操掉得太过厉害,不用等到下辈子,这会儿就开始经受这样不人道的折磨了——昨夜已经过去就算了,现在被迫跟着史蒂芬狂奔,跑了段路,伊丽莎白嗓子发干,胃部犯疼,最要命的是,她脚上的一只鞋也丢了,刚才那段泥泞的土质路面还能忍受,等跑到这段石头明显多起来的山地路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尖叫一声,猛地停了下来,用力甩开史蒂芬的手。
“小姐!你又想干什么?”史蒂芬喘息着,回头呵斥。
“该死的!”伊丽莎白破口大骂,“我受不了了!我不跑了!你就用刀对付我好了!”她怒气冲冲地嚷道,“我可真倒霉,无端遭殃不说,还遇到了你这个傻瓜!”
“你说什么?”
“你是个傻瓜!”伊丽莎白嚷道,“我敢用我的命担保,爱德华·怀特刚才扔给你的就是你想要的!他和那两人不是一伙的!但你却选择了逃命!”她呵呵一声,“胆小鬼!你会后悔的!”
史蒂芬看了眼刚才跑来的方向,脸色依旧阴沉。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人,背地里干的事却足够卑鄙!被骗一次就够了!”
他说完,看了下四周。
这是一道断崖,断崖边长满荒草,中间夹杂着几棵手臂粗细的野樱桃树。
“那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倒要瞧瞧,他们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他开始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伊丽莎白一屁股坐到地上,察看自己已经被石头划破的那只脚。
过了一会儿,身后方向依旧没什么动静。史蒂芬不停张望,显得更加焦躁。
“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拿回你的东西!”
伊丽莎白冷笑。
“住口!”
史蒂芬怒吼——但显然,他的信心似乎开始动摇了,表情更加焦躁,就在这时,刚才的来路方向跑来了一个人,步伐踉跄,仿佛受了伤的样子。
“怀特先生!”
伊丽莎白惊叫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史蒂芬!我用我的家族荣誉向你担保,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喘息着,声音极度不稳,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切都显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搏斗。
他的身后,刚才出现过的陌生人之一已经再次追了上来。
“快拿着——”
随了爱德华·怀特的一声大喊,纸袋再次朝前被扔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没了力气,最后掉在距离十几米外的一块空地上。
史蒂芬一愣过后,立刻冲着纸袋跑去。
几乎同一时刻,那个追了上来的男人也赶到了。他和史蒂芬的手同时伸向纸袋,纸袋被他抓住,就在他要跑的时候,史蒂芬从后死死抱住他的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扭打着朝悬崖方向滚去。
“危险!”
伊丽莎白大叫。
刚才筋疲力尽倒下的爱德华·怀特此刻重新站起来,摇摇晃晃朝悬崖边来的时候,意外的一幕发生了,打斗间,不知道是谁扯破了纸袋,嘶啦一声,袋子里的那叠文件顺势抛洒出来,立刻被山风卷散,除了少部分掉在崖边的树丛里,其余都纷纷飘向崖底。
而几十米深的崖底,是一条水势不小的山溪。
毫无疑问,即便有人能够成功爬下去,那些纸张也早随了溪流被冲到不知方向的何处了。
时间仿佛凝固,几个人都忘了动作,只剩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几百页写满了东西的纸张宛如蝴蝶般地越飘越远,最后四散落到溪里,随着水流往下游飘去。
陌生男人顿了顿脚,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撒腿立刻就往回跑,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蒂芬却慢慢跪了下去,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地,脸上布满绝望之色。
“哦,我的天哪——简直不敢相信——”
他痛苦地趴在了地上,伤心地哭泣起来。
爱德华·怀特的脸上充满了同情和追悔。他迈着蹒跚的脚步,慢慢来到史蒂芬的身边,蹲□去。
“非常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他的手碰到史蒂芬的肩膀时,史蒂整个人一抖,猛地抬起头,绝望的脸上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爱德华·怀特先生,当您昧着良心要把论文据为己有的时候,您有想过我的兄长是怎样写出这篇论文的吗?他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他深深地热爱科学,靠自学学习物理化学,还有他感兴趣的一切自然科学。他省下所有的钱去买书,买昂贵的实验设备。当你们这些贵族和富家子弟在赌场剧院纵情享乐的时候,他却忍着病痛拼命赚钱,目的就是为了能继续研究下去。他死的时候,连四十岁都不到,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欢乐,不,不,对于他来说,能做实验,能投入到他最热爱的研究里,那就是最大的欢乐了。他在死去之前,心里想的还是那篇没有写完的论文——他念念不忘,叮嘱我一定要把它转到您的面前,因为他听说过您的名字,认为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上帝啊!看看您都做了些什么!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猛地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尽全力朝毫无防备的爱德华·怀特的头砸下去,爱德华的身体晃几下,终于倒了下去。
“你以为装死就可以逃过惩罚?那些文件没了!你毁了一切!你必须要用生命来抵偿!”
他已经失却了理智,红着眼睛,拖主爱德华已经软绵绵的身体,用尽全力往悬崖边拉去,仿佛准备要把他丢下去。
伊丽莎白从震惊中回过神。
“你不能这么做!”
她大叫着,上前试图阻拦,却被史蒂芬重重推倒在地,头撞上了一块石头,耳边一热,眼前跟着一阵晕眩。等那阵嗡嗡声过去后,勉强睁开眼,看见爱德华的身体已经被拖拉到悬崖边了,只要一推,立刻就会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骇得魂飞魄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正要再次扑上去阻拦时,突然,耳畔响起一声“砰”的巨响,鼻端闻到一阵刺鼻的火药味,伴随着这声响,原本已经陷入狂乱状态的史蒂芬肩膀一抖,跟着,一股暗红色的血便从他大腿一侧汩汩地流了下来,他的身体歪向一侧,终于倒在了悬崖边。
伊丽莎白的心脏跳得都快蹦出喉咙了,她抖抖索索勉强扭过那张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的脸时,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几十米外,手上举了一把猎枪。
那个人是菲茨威廉·达西!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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