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婴慢慢举起那把杀猪刀。
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
那把杀猪刀突然插进了张古左眼中……
张古死了。
黄昏时分,冯鲸才看见张古寄给他的那封电子邮件。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开电脑。他的好朋友———那个和连类相好的卡车司机来了。他一直在跟他喝酒。
冯鲸看了那封电子邮件之后,立即给铁柱打了电话。他说:“张古写的这封信很奇怪,他可能出事了。”
铁柱马上赶到张古家。果然。
铁柱看到张古身旁放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下一个是你。
铁柱打了个冷战。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枪,一边猛地转过身去———是冯鲸。
在暮色中,冯鲸的脸很暗。他倚在门框上,凝视着张古的尸体,神情空洞。
铁柱四处搜查男婴。这是他的天职。
好像警察和这个可怕的东西不在一个层面上,铁柱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年轻的张古死了,小镇上的人更加惊慌失措。他们顾不上惋惜,顾不上悼念,惶惶然如天塌地陷之前的蚂蚁。
这一天,那个逢人就强调他是唯物主义者的鞋匠,一边坐在凳子上给两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修鞋,一边对他们自问自答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问:张古同志为什么会死呢?
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去了,因此他忽略了现实世界中的防范。否则,一个不到一米高的男婴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快两米高的张古。
问: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悲剧呢?
答:因为我们平时缺乏正确的教育。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怕的……
鞋匠的自问自答还没有完毕,一个很小的孩子突然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尖声叫道:“谁说的!”
鞋匠吓得“妈呀”一声,当场休克过去。
———那不过是修鞋的两个孩子的另一个顽皮的同伴而已。
那晚上,铁柱在他那清贫的家里被害了。煤气中毒。
他脸色铁青,死相十分难看。没想到,“下一个”是他。
他的尸体旁也放着一张便条,内容依旧:下一个是你。
第五章独一无二的坟
大家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冯鲸继承了张古的遗志。
他坐在雪白的大地上,蔚蓝的天空下,开始冷静地思索。他的判断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叉是一个奇特的侏儒。他跟连类的丈夫正好相反。
他的身体、外貌永远停留在婴儿时期的状态。
他的大脑正常发育着,成长着。
他洞晓人情世故,但是他的眼睛永远像婴儿一样纯净。
他懂得男欢女爱,他有成熟的欲望,但是他的阳具永远像婴儿一样弱小。
他嫉妒雄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他沉迷母性;他仇恨幸福的孩子,仇恨跟他争夺爱的真正的孩子。
他不想向世人吐露真相,他害怕承担责任。
他怕被人看成是怪物,当猴耍。他怕遭到这个世界的歧视和利用。
他躲在婴儿的世界里,享受这个世界的母爱。
由于外表和内心日久天长的冲突,他极度变态。他小肚鸡肠,他阴险毒辣,他嗜杀成性,他恐怖非常。
他被母亲揭穿秘密后,骗来另一个孪生兄弟,把他害死做替罪羊……
全镇人都在傻傻地等待着大难降临自己头上。
冯鲸把大家集合起来。
他站在高处,举着扩音器发言。寒风浩浩荡荡,把他的声音传出很远。他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反击。
有些人不敢干,害怕遭到张古的下场。多数人响应,他们想:这样一个一个一个地死下去,终于要轮到自己。
最后,冯鲸指挥一部分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小镇包围起来。派另一些人各家各户地搜查,挖地三尺。
竟然没有男婴的影子。
天渐渐黑下来。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害怕了,他们一下变得六神无主,一致看冯鲸。
冯鲸也有点惶恐,那男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在撒谎?是不是张古死之前真的疯了?
这时候,他猛然想起了小镇西郊那座孤零零的房子———它太远,只有它在包围圈之外。
他就一个人去了。
他迈进了那个房门,大吃一惊:昏暗的屋子里,到处都是人的头发。那个老太太宁静地躺在炕上。那把杀猪刀丢在她身旁,红红的。“下一个”竟是她!
她的肚子被人剖开,又缝上了。那肚子很大,像怀孕了一样。肚子上的血都凝结了,触目惊心。
男婴穿过的那条开裆裤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
老太太的肚子里无疑是他。
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最后,他赤裸裸地钻进了母腹。
那里是孕育他的地方。
那里最安全。
那里是他最后的坟墓。
老太太的身边还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下一个是你。
墙上挂着日历:10月10号。
冯鲸陡然想起了张古的那个密码———1010。
冯鲸陡然想起张古对他说过,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曾经告诉他:10月10号是那个男婴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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