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筱痕拔腿就走，直接忽视。
日头已沉，夜色渐浓。洛河边上，却不复往夜寂静，彩灯高悬，人山人海。
“真的好热闹。”陌千筱痕提着灯，在人群中过往穿梭。
“别急。小心等会走散了。”南宫乙雁跟在后头。
“不至于吧。”陌千筱痕不信，他不是个无所不知的妖吗？还会在这区区人群中走散？
陌千筱痕没当回事，依旧往前挤。而当她有所意识，有所反应，转身回看时，才发现…不是吧？真的走散了？
身后人潮涌动，花灯高悬，金光璀璨。可是，就是没有南宫乙雁。
简直不可思议。陌千筱痕悻悻然地退到一边，等在原地，极目四望，希望能找到南宫乙雁，又或则，希望南宫乙雁能看到自己，找过来。
她四周打望着，没有看到南宫乙雁，倒是看到了洛河尽头的奇异景象。
无数莲状的灯在水上飘着，彩光闪烁。往前，往前，缓缓，徐徐，汇聚尽头。那里，一个女子双掌相附，站在水面上。瞳孔紧闭，发丝飞舞，彩灯上的光从前面汇成股状，通通往她身上聚集。
陌千筱痕不由朝她走去。
“你是在做什么？”走近，陌千筱痕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恶念或是邪意，于是轻轻发问。
“集梦。”水上女子眼也未抬，“水上花灯盛着放灯人的故事，放灯人不同，故事也就各异，我只是将这些梦收集起来罢了。”
“喔。为何要集梦？”
这次，女子没有立即回答，只道：“竟是疏忽了。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能看见我。”
女子睁眼，瞧清蹲在岸边的陌千筱痕，了然一笑，“我说呢。原来是个小神女。难怪能见我。”
“这里的人都不能看见你吗？”
“当然。若是能看见我，只怕都当我是妖怪邪灵，还敢在这里放灯吗？”
“喔。那你究竟是在做什么？”
“集梦。红尘滚滚，好梦坏梦，皆集之。”
“集来，有什么用吗？”陌千筱痕蹲在岸边，颇有兴致地跟水上女子搭着话。
“无用。爱好而已。”
“爱好？”陌千筱痕想起在峪虚山里，师傅的爱好也是看星辰，就师傅而言，这种爱好更多的，其实不是爱好，而是职责。或许，她亦然。于是，陌千筱痕说，“是使命吧？”
水上女子未想她竟如此通透，会心一笑，并不遮瞒，“是。”
“我是集梦人。六界之梦，皆集之。”
“集梦人？”陌千筱痕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你不知也不奇怪。集梦人生来集梦，游走六界，只负责收集六界间发生的故事，并不参与六界纷争，所以并无名气。而我集的每一个梦，都承载着梦的主人的经历，或传奇，或平庸。但都会有可歌可泣的泪点，爱恨纠葛，跌宕悲壮，缠绵悱恻。”
“你们集梦人很多吗？要收集六界的美梦。”
“只有我一人。”
陌千筱痕咂舌，看来集梦人真忙，今有幸让自己在这里碰上，也算是长了见识。想不到，天地间，竟还会有集梦人这种闻所未闻的……
“人间有句话，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女子接着说，“世间有六界，神仙妖魔人冥，亦会衍生别的，虽然数少，但也不能简单地用六界定论。比如我，集梦人。像这种无法用六界来划分的，就统称六界之外。你是神女，得天地恩宠，游走世间，六界之外的异灵，以后，自然还会遇到。”
“喔。”陌千筱痕了然地点头，突有一念，“你既然是集梦人，不如试着，收集我的梦，我也想看看，自己究竟有些什么梦。”
水上女子交叠的双手迎向陌千筱痕所在的方向，良久，她说，“无梦。你应该是才入世间。生命还如一张白纸，无梦可集。”
陌千筱痕遗憾地撇嘴，又突然想起似地，突然兴奋，“那你能集他的梦吗？嗯……不在这里，的……别人。”
她不知怎么说南宫乙雁，不在这里的……妖？不太好，于是用别人代替。
“是你朋友？”
“是。”陌千筱痕点头。
“那可以。我从你身上感受他的气息，然后集梦。”水上女子说，“若是毫无联系的陌生人，那是办不到的。”
“你过来。”水上女子一挥袖，陌千筱痕就从蹲着的岸边腾起，飘向水中央，“我需要接触你，才能感受你朋友的气息。”
集梦人握着陌千筱痕双手，又是良久，她吐声，“依旧无梦。”
“为何？”陌千筱痕没料到结果竟是一样的，“难道他的生命也如一张白纸，无梦可集？”
集梦人摇头，“不是。他和你不一样。”
“梦，承载着情感，遂生恩怨痴缠，羁绊牵挂。而这情感，皆由心来，由心感，由心痛，由心彻。若是无心，就会无梦，更无法集。”
“你是说……”陌千筱痕一怔，呐呐道，“他没有心……”
“是。”集梦人点头，“你也不必惊奇。世上无心者很多，并不是指他们胸口处没有心脏，而是指他们冷心冷情，无情无爱。”
集梦人的这句话，陌千筱痕并没有听进去，她只自顾地在想，他怎么会没有心呢？没心，怎么能活呢？喔，他是妖，师傅曾讲过，妖本无心。妖不需要心也能活，喔，他是妖，所以他没有心……
“他是妖嘛……确实应该无心……”陌千筱痕自顾地说。
一旁的集梦人听了她的话，不由皱眉。她怎么会说他是妖？他明明是……
集梦人已觉疑虑，却没明说，她只是集梦人，只能收集已发生的梦，旁的，她不能插手，更不能改变……
生命之线，理应让它自己走。
“集梦人，说了这么久了，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陌千筱痕想起。
“今夜一遇，萍水相逢，不须挂名。小神女，今夜后，你我再不会相见。”
为什么？陌千筱痕不解，原想问清缘由，又想起她之前说的，集梦人集六界之梦，却又仅她一人，肯定繁忙，没空再见自己也实属正常。于此，陌千筱痕不再问。
“前路漫长，波澜重重。小神女，你最好还是自己小心。”
又是句没头脑的话，陌千筱痕无奈，正欲问她要小心什么，却听到她说，“小神女要找的朋友在那边，快去吧……”
言罢，凌空一指，身形渐退，顷刻消失。
“唉……”陌千筱痕朝她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住，十分丧气，我还有问题没问呢，怎么就走了？
陌千筱痕无奈转身，看向集梦人临走时给她指明的方向。罢了，罢了，走了，就走了吧……
眼前却见，一片光彩透透，五光十色。河水那端，一男子环抱着一女子，站于水中，衣衫尽湿。那女子娇容明艳，两颊红晕，窝在男子怀中。而那男子，面冠如玉，笑容邪魅，一双桃花眼在两岸彩灯的映照下，更添魅惑。
不正是那，先前走散的，南宫乙雁？！
第9章 失足一遇果因开
“晓蓉刚才一时失神，不慎落水，险酿大祸。多亏南宫公子出手搭救，才幸免于难。”慕轩晓蓉双颊烧得滚红，娇羞地低着，“晓蓉谢公子救命之恩。”
“无妨。只要姑娘无事就好。”南宫乙雁难得正经，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温润而有礼。
慕轩晓蓉抬头，还欲说什么，突见南宫乙雁身边站着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公子，随即问，“这位公子是……？”
“喔。他叫千陌。”南宫乙雁看了一眼陌千筱痕，在她开口前率先回答，“他是我弟。”
“晓蓉见过千陌公子。”慕轩晓蓉端庄地一礼，“只是两位公子既是兄弟，怎么不是同姓？”
“表弟。”南宫乙雁继续漫不经心地信口开河。
一旁的陌千筱痕终于忍不住，不满地暗瞪南宫乙雁：你真是够了……
南宫乙雁见之，笑容带几丝痞气，无所谓地耸耸肩，状似在说：嘿，你奈我何？……
“喔。原来如此。”慕轩晓蓉却是听进去了，明白地点点头。南宫乙雁的笑容更大了，痞痞的，更添了丝得意。陌千筱痕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二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是来这里游玩的吗？”
“正是。”“你怎么看出来不是本地人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陌千筱痕一瞪南宫乙雁，彻底不满，你是喜欢这样玩吗？再这样，我就不奉陪了。南宫乙雁神色渐软，似是妥协：行，行，行，你问，你问，想问就尽情地问……
“你是怎么看出我们不是本地人的？”陌千筱痕的眼神移回到慕轩晓蓉身上，看着她，又重复一遍问题。
慕轩晓蓉轻轻一笑，略有得意，“这一带皆在慕轩山庄的管辖内，我是慕轩山庄的二小姐，自然知晓。”
“何况，公子生得这般不凡……”她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南宫乙雁，“若是本地人，我又怎么会不知呢？”
陌千筱痕当然看见，扭头别处，不再问。
“姑娘竟是慕轩山庄的二小姐。失敬，失敬。”久未开腔的南宫乙雁适时出声。
“南宫公子见外。”慕轩晓蓉又是红晕飞上脸庞，正娇羞着，突然想到，“南宫公子与千陌公子既然游玩至此，不妨也去慕轩山庄住上几日，我也好尽些地主之宜。”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南宫乙雁作势退却，“我与表弟也不曾与慕轩山庄有所交集，这样贸然而去，实在不妥。”
“南宫公子莫再见外。”慕轩晓蓉有些急了，“公子刚才救了晓蓉，是晓蓉的救命恩人，就更该随晓蓉到庄上住上几日，好生款待，以表谢意。”
“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南宫公子别再推辞了。”慕轩晓蓉主意已定，誓要让他二人随自己去慕轩山庄，“就这么定了。公子和千陌公子都要来！哥哥最爱结交朋友，见到二位公子前去，一定会很高兴，更何况南宫公子又救了晓蓉？若是南宫公子执意不肯，以后让哥哥知道了，定会责罚晓蓉不知感恩，不懂报答。南宫公子，你就忍心让晓蓉背上个忘恩负义的名儿吗？”
“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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