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
清儿不悦道：“一只小鸟拳头般大小，打下来又不能吃，何苦白白取了它性命？这鱼虽小，熬汤可去火，用处大着呢！”
换上新的鱼饵，清儿安静坐下。小男孩儿不再说话，只在一边看着。太阳晒得慌，虽然戴着斗笠，清儿依旧汗流浃背，可她纹丝不动。小男孩在一边摘了几片宽芋叶，站在清儿身后替她挡着。许久没有任何动静，两个姣小身影在阳光下几乎成了石雕。突然感觉手中的鱼竿抖了抖，清儿只眨了眨眼睛，任额上的汗珠滑落也不愿腾出手擦一擦。浮标抖动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是不下沉，清儿耐心等着。
手中鱼竿突然往河底沉去，清儿立刻站起身，试图用力提起鱼竿，可鱼竿那头的力气似乎更大，清儿未站稳，整个人往河里扑去。小男孩儿立刻伸手抓住清儿手腕，用力拉了回来。水底的大鱼扑腾着，慢慢被拖到岸边。眼看鱼竿要断了，小男孩儿突然跳了下去。清儿吓了一跳，幸好岸边河水不深。小男孩儿脱下外衣放在水底，慢慢卷起那条大鱼抱了起来。
清儿伸手拉他上岸，两人打开衣服，看见一条四斤有余的大草鱼，都兴奋地大笑起来。
“清儿！”李焕之在不远处朝清儿摆摆手。
清儿抬头看见父亲，立刻取了鱼篓和鱼竿，朝父亲跑去。
“喂……”小男孩儿喊道。
“那条鱼送你了！”清儿头也不回。
“你怎么会在这儿？”清儿瞪大了双眼，盯着刚从马车上跳下的小男孩。
他得意的笑着：“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你找我做什么？”
“你昨天没有问我的名字！”依旧一副霸道的语气。
清儿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就为了这个追到村子里来了？只好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连…江！”他说得很慢，似乎要清儿深记这两个字。
“好吧，我记住了。”
“上车！”
“为什么？”
“和我去玩儿。”
“不去。”
“不去也得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连江。”
“……”
“你怎么又来了？”清儿瞪着他，从那天以后，连江几乎每日都在村子外头等着：“我不是告诉过你，每隔两天我就要和二伯母一起上山采药……”
“我就在这等着又不挡路。”一副无赖的语气。
“我走了，你自己等吧。”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不行也得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连江。”
“……”
“我要走了……”清儿看着眼眶发红的连江，有些不忍心。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明年夏天……”
“一定要回来。”听似霸道，却又暗藏恳求。
“恩……”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第六十七章 一往情深
“我不喜欢这么华丽的东西。”清儿皱眉看着停在村外的金缀大马车。
“我知道，”连江带着他一贯霸道的笑：“不过我就是要给你最好的。”
清儿轻叹一声，在连江的搀扶下上了车。七年了，在连江面前，清儿永远只能用无奈来形容，她明明比连江小，却总像宠溺小孩儿一般，事事迁就连江。十五岁的连江，有着绝美清丽的容颜，聪明灵敏的头脑，还有被宠坏的脾气，他说一，从来不允许别人说二。如今的连江，在县令父亲的帮助下，在商场暂露头角，却早已令人刮目相看。
轻靠在羽绒垫上，清儿闭眼沉思，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已令她觉得，心力憔悴，无法承受。这是她第一次在冬天来到苍梧，却是为了疗伤。春天的到来使得这个山清水秀的隽美人间变得更加迷人，可即便是在这平静的乡间，亦难消心中阴影。
忽感受到连江的气息，清儿并不睁眼，淡淡道：“看什么？”
连江淡笑一声，道：“我在看，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
梅园之事，即便是想一想也是痛的，清儿微微握起了拳。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清儿手背，慢慢握紧：“清儿……”
“恩……”很轻很弱的回答。
“一定要这样漂泊么？”看着清儿受伤的表情，连江心中如针扎般疼痛。
许久，清儿睁开眼，换上淡淡的笑：“连江，你知道，在我心里，我爹就是圣人，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跟随他，效仿他，希望不会辜负他对我的教诲。他的修养，是我此生最想拥有的东西，所以，无论他去哪儿，我都会追随他。”
“谁都有累的时候，”连江松开手，看着帘外忽隐忽现的景色：“如果有一天，你想安定下来，你会来找我么？”
“也许那时候，我已经很老很老，老到走不动了……”想像着自己风烛残年的样子，清儿忽然有些期待。
“我等你回来。”连江的语气忽然生硬起来，似乎这几个字，有着千斤重。
体会到连江的深意，清儿微微一怔，定定地看着他。
“每次送你离开，我都会难过很久……”连江想起每年都会经历的痛楚，眼神不自觉地迷离起来。
“送我离开？”清儿惊诧问道，知道连江会难过，这些年清儿从来不告诉连江离开的日子，每次都是在走后送去一封告别信。
连江苦笑一声：“你以为，你真的能骗过我？每次到了你该离开的时候，你都会特别迁就我，哪怕是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离开那天，我总会跟在你身后……”
心中忽然颤动，清儿看着连江，突然有些落泪的冲动。
“每次你回来，我都期盼，期盼你能告诉我，你不走了，你会留下……”他闭了眼，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期盼中。
“对不起……”看他这么难过，应该是预料到，清儿又要走了……
连江突然扑过来，双手托住清儿小脸，认真而霸道的说：“清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就嫁给我！”
清儿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会等，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我等你回来！”
“连江……”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为什么？”
“因为，你是清儿，我是连江。”
清儿沉默了，没有答应，也没有摇头。平淡的生活正是她所向往的，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树后，无奈道：“出来吧。”
连江转出身影，慢慢走上前：“记住我们的约定。”
“该回来时，我便会回来。”决然转身，突然又停下，小声补充道：“也许，再也回不来……”
只是，这句话，连江并没有听见。这一转身，便是八年。为了躲避五梅的追寻，更害怕连累别人，这些年父亲带着清儿四处游历从不曾在某处多作停留。父亲突然“逝去”，母亲意外失踪，清儿早已将童年的记忆封存心底，一心只想寻找母亲，探究真相。王府三年的平静亦淡去了对连江的牵挂，惨淡的回到苍梧，却忙着抚慰心伤，亦不曾想过去找连江。不曾想，原来连江依然苦苦等待着。难道，真的要告诉他，那时的话清儿并不曾当真？那么，连江八年的等待又算什么？
看着连江期待的眼神，清儿开不了口，低下头，轻轻道：“对不起……”
连江伸手抬起清儿的脸，盯着她的眼眸深处，看见了无尽的忧伤，心中猛然抽疼，柔声道：“我不会再让你四处漂泊，跟我，回家……”
连江依旧如此了解自己，清儿挡不住心中的愧疚，可越是如此，越不能接受他，思绪良久，狠心道：“连江，我不会再嫁人了……”
“你嫁过人？”连江突然怔了怔，但立刻换成了无所谓的表情，手指缓缓滑下，落在清儿左手上，见清儿微微点头，便淡淡道：“那个混蛋一定让你伤心了。”
清儿摇摇头：“是我，是我太自私……”
看着清儿为其他男人自责，连江突然有些愠怒，手指碰到那枚戒指的瞬间，他便知戒指的价值，看来，这是有实力的对手。在商场这些年，最令他高兴的事，除了想起清儿，便是打败那些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低头靠近清儿，有些诡异道：“是因为他么？”
清儿回过头，浩轩站在身后，神色冷峻，令人心悸。
见清儿表情有些僵，连江自然明白，依旧带着霸道的笑：“清儿，三日后，我来迎你进门！”并不等清儿回答，连江径自离去。
“连江！”清儿喊住他：“不要为难我……”
“你从来，都拒绝不了我。”连江并没有转身，摆摆手，大步出门而去……
第六十八章 左右为难
清儿站在门前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大红，八十一抬聘礼，如此壮观。穿行其间，俯身拾起覆在箱子的红绸，上面竟然题着诗句。每一次思念清儿至极限，连江便题诗一首于红绸之上，这些红绸，正是为了迎娶清儿准备的。一首一首的读下来，感受着连江这些年满满的思念之情，原来，世间不止一个于洁！
一个身影站在清儿身前，挡住了月光，使得红绸上的字难以辨认。清儿直起身，突然一阵晕眩，幸好浩轩及时扶她。
“清儿，”待清儿恢复过来，浩轩方开口：“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突然有些茫然，清儿竟不能回答。明明爱着浩轩，却不能下决心和他相守；对正轩满心愧疚，却只想着逃离；期待平静的生活，却不愿接受连江，到底，在坚持什么？想要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么？即便是父亲，也有着无奈，如今的清儿，做了这许多错事，害了三个君子，左右为难，离完美，更远……
“如果，这个地方令你为难，我们可以去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清儿凄凄一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无论在哪里，你都会想着正轩……”
浩轩无言以对，的确，他时刻惦记着正轩，未有只言片语便挂印离去，不知，正轩会不会生气，是不是借酒消愁？突然有些自嘲，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见浩轩不语，清儿走近他，微微抬头，怔怔地看着他，道：“浩轩，我知道你不在乎功名利禄，所以你能放弃一切和我隐居田野，可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后悔，因为这一切里头，还包括正轩，更包括你的父母，我没有资格要求你这么做……”
“清儿，”浩轩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