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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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行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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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楼门口设有一条小走廊,它的一端连着没有围栏的竹制阳台,另一端搭架着登楼的独木梯子(在一根圆木上以步距砍上几个豁口),高不过二米,简单而实用。    
      文书一直忙到下午四时才让我们吃上午饭,肚子早已饿得没了知觉。    
      寨里只有老人和孩子,青壮年都上山劳作去了。听说这个寨子十一年前从山外来了一位湖南籍男人,并在寨中娶了一位漂亮的布朗姑娘为妻。由于是见过世面的人,头脑“开化”,他在寨里办起了第一个日用品代销店,最近又买来一台小发电机和VCD机,每晚播放武打的光碟给寨里的男女老少看,每人收费一角到两角钱不等,有时每晚可收入十多二十几元。这是曼桑寨惟一能感受到现代气息的事物。虽然很多老人和孩子根本就听不懂汉话,但那些活灵活现的打斗场面,着实让这些从未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大开了眼界。然而,这种快餐式的“现代”文化产品,究竟会对伦理道德健全的布朗人产生何种心理影响,我不敢妄加评说。    
      曼桑寨地处布朗山的腹地,是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气候,身在其中,犹如飘游在一望无垠的绿色的海洋。山上山下生长着上千种花木植物,这就给布朗姑娘爱花提供了天然的条件,年轻男女以花为媒,以歌为桥,使他们自由浪漫的恋爱充满了自然与人性美的光环。    
      布朗男女在婚恋上一般实行一夫一妻制,杜绝同家族婚配,提倡在本寨寻找配偶。但在恋爱前,必须要过一种称为“节”(布朗语译音)的成人礼(染黑齿)仪式,他们自古就以崇尚黑齿为美。通常女十三岁、男十五岁时举行。每年寨中都有达到成丁年龄的少男少女,他们相约在一起,在夜晚来临时,聚在火塘边,燃起柴火,在戏耍玩笑的欢乐气氛中,少女们用“考阿盖”(即红毛树枝)在铁锅片上烧取黑烟灰,然后男女取烟灰,相互将对方的牙齿染成黑色。只有经此染黑牙仪式,他们才算正式进入成年,从而获得恋爱、婚配的权利。    
      寨中年轻的姑娘天生就懂得以自然之美点缀自己的青春妩媚,她们懂得采摘无毒植物花草,经过研磨,调和成天然颜料,把两颊和口唇涂抹成好看的红色,银耳环上再饰以长长的彩色丝线,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风姿绰约。为此,年轻的小伙子就会跑到深山里不畏艰险摘来最鲜最美的花朵向心爱的姑娘求爱。如果姑娘钟情于他,便会将小伙子献来的鲜花插在自己的包头巾上。    
      在与寨里年轻人聊天过程中,他(她)们还向我透露了布朗人一种古老的求爱方式:当小伙子看中某家姑娘时,便找机会往姑娘家正在做饭的火塘里添放木柴,若姑娘认可小伙子,就随他放;若不中意,就会将小伙子放进火塘中的柴火抽出来,以示谢绝对方求爱,小伙子则另寻芳心。方式简单、含蓄,体现出布朗人淳朴、率真的爽朗个性和理性宽阔的胸襟。除此之外,寨中的小伙子还有成群结伙夜里“串姑娘”的习俗,用唱山歌或谈话的方式与心爱的姑娘建立婚恋关系。    
      夜幕降临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叫,整个寨子笼罩在黝黑的山色之中,偶有星星灯火闪烁在幽静的山谷中,那是“串姑娘”的小伙子们又在行动了……    
      房东专为我准备了一道特殊的菜肴——“只一口”。实际上就是我们常见的老鼠,所不同的是,布朗族的鼠是生长在竹林里的,称为“竹鼠”。它为何叫“只一口”呢?    
      主人介绍说,我们布朗人特别崇拜动物中的竹鼠,因为竹鼠的身上也依附着布朗族祖先的灵魂。如果谁伤害它,谁就会遭到各种灾难。但每年的四月中旬,布朗人有一个“迎太阳”节,竹鼠就是太阳神最喜爱的动物,所以布朗人就把竹鼠捉来当祭品,意思是用祖先的灵魂来祭拜太阳神,以求风调雨顺,人畜兴旺。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将竹鼠的头祭拜太阳神,而身体则由族长分发给寨里的各户,人们将竹鼠的身子带回家在火塘边拜三拜然后泡在酸罐里,专门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它能给客人带来吉祥。    
      由于竹鼠只有一公斤左右,再切成若干块,就剩下指头大小了,“只一口”因此得名。吃时,蘸上一点儿油盐,用竹棒穿上放在火上烤熟即食。知道这段故事,我感到“只一口”也有了文化深义,吃起来自然要比先前闻到时清香可口得多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天的收获我钻进了睡袋,卧在主人家火塘边用竹篾铺就的地板上,耳听楼下牲畜回嚼草料的反刍声,回味着“只一口”的美味,渐渐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三部分翁丁佤寨的夜晚

      云南省沧源佤族自治县,位于滇西南边陲,是佤族聚居比较集中的自治县之一,著名的沧源原始崖画就是在这里发现的。我国佤族人口约三十五万人,讲佤语,无文字,属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佤德语支,有“布饶”、“阿佤”、“佤”三种方言,因与缅甸接壤,是典型的跨国民族,其祖先为秦时百濮一支,是阿佤山区最早的原住民。佤族意指“依山而居的人”。    
      1999年初夏的一天,按图索骥,我来到沧源佤族自治县县政府办公室。办公室的杜主任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男人。显然,他赞赏我的行为,支持我所做的事情。聊天中他调侃地说,自己是汉、佤结盟的“杂交品种”。父亲是南下军人,后在本地娶了位美丽的佤族姑娘做妻子。据我所知,在当年,像他这种情况的家庭还真是不少,他们的前辈为了民族地区的建设与发展做出了默默的奉献。由于成立了家庭,从此便安营扎寨成为这个民族大家庭的成员。杜主任介绍我到偏远的翁丁佤寨采访,并用电话通知了寨上。我作民俗、民艺考察,多选择这样的县、乡、寨作为深入的目标,原则是尽量往偏僻的山区走,甚至一些尚未通公路的古村落,那里有我寻踪的古老而又传统的原住民文化。    
      此次陪我下乡的向导是县摄影干部杨老师,一位地道的佤族人,熟悉当地的地理及民风民俗。他从小失去双亲,成为孤儿,后被一位上海的南下干部收养,并把他培养成为本县颇有成就的民族文化干部。已经四十五岁的他深情地对我说:“没有上海养父,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们驱车驶出了县城,一直向南。突然在行驶一段下坡路段时,我发现一条青色的眼镜蛇自左向右横穿马路,有两米多长。只见它呈“之”字形摇摆着身子,拼命地向马路对面游动。情急之中,我猛踩刹车,由于车速较快,瞬间,这条蛇在我车前方的视线中消失,只听“叭”的一声,“不好!”我喊道。蛇皮在车轮巨大冲压下发出的炸裂声从车下传出,我心头一紧,头皮顿麻。“闯祸了!”车轮拖出了十多米的刹车痕终于停了下来。我跳下车,赶紧跑过去看,眼镜蛇在道路中央痛苦挣扎,肚肠和两个像鸡蛋一样的白色球体流淌在路面上。我正在深深自责时,从后面跑来两位哈尼族小伙子,他们兴奋地拎起蛇的尾巴高高举起,此时眼镜蛇的头部仍弯曲在地面上,一副绝望的眼神。小伙子们拖着捡来的“战利品”向山里的村寨跑去。他们怎样处置这条可怜的眼镜蛇,我不得而知,但我心里犯嘀咕,是否犯下一桩难以推托的杀生之罪。    
      重新上路后,我的心沉沉的,板着脸不想说一句话。坐在旁边的杨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不停地劝着我:“这是它命里注定的哦,你帮它解除了生存的痛苦啊!”    
      真是不早不晚的相遇,太巧了。我想,莫非这条眼镜蛇做了什么“坏事”到了寿终正寝之时,正好借我的车轮帮它了结?长时期行走在荒野僻壤,我遇到的古怪、危险的事太多了,不由得对大自然中的生灵及各种存在产生了敬畏心理,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绝不可简单地用“迷信”两字做解释。    
      五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翁丁佤寨。一进村,迎面几棵巨大的古青树,遮天蔽日,硕大的树干需要九个人手拉手才能合围。站在树下,往四下看,原来整个村落都是处在苍郁翠绿的古树的庇护之中。这不得不让人认为,是上苍赋予了这个民族丰腴的土地,苍郁的古树犹如他们的灵魂护佑着这个族群。在这里,人与自然有着密切无比的相互依存的关系。    
      村长李学文和支书杨艾赛在村公所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这个村有九十五户人家,百分之百的佤族成分。橄榄形的茅草竹制干栏式居民和最近几年新建的石棉瓦结构房屋形成鲜明对比。据村长说,茅草房与石棉瓦房的比例为三比一,用不了几年,茅草房舍将会消失,主要原因是维护困难。但就居住而言,还是茅草房舍好,不但冬暖夏凉,且通风顺畅。    
      在村寨的中央地带有一处小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寨桩和用一根粗大的竹竿树立起来的芦笙柱,上面装饰着木雕的鱼、船及飞鸟,这是南方所有耕作稻田的民族的比较一致的信仰表达。对“神鸟”的崇拜,是因传说中它们给人类带来了谷种;关于船和鱼,则传说在一次大的洪水中,它们使佤族的先民得以生还和繁衍。鱼,在中国汉族民间也被广泛寓指“多子”、“生殖”和“连(莲)年有鱼(余)”之意。    
      寨桩底部的木雕,是佤族人神圣的“火神”和“灶神”,他们日常生活中重要的祭拜对象。基座的石台为“火塘”,石台上面的三块石头为“锅桩”,而圆木上则刻有象征锅、蒸笼和锅盖的造型。实际上,佤族寨桩是对“火”的敬畏与敬仰,是典型的原始图腾崇拜遗存。古时作为部落的标志,也是氏族进行宗教活动和举行征战出师、祝捷、部落议事等仪式的场所。支书杨艾赛说:“现如今,寨桩成了翁丁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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